“这是时代的抉择。”马禾将接满血的桶移开，重新换了个新桶，又道：
“生活在徘徊地带，或者去荒野，去其他的次级空间，终究是低人一等。”
“何况，琅琊王氏，在主空间本就是大族。”
“徘徊地带即将终焉，少主不想随老爷去荒野，便选了另外一条路—一条直接前往上层世界的路。”
“然而，超凡力量本就是依托世界的存在而存在，除了主空间，其他的任何空间，往往只能承载一类超凡力量形态。”
“其他空间尚还好些，似徘徊地带这般并未完全成型的次空间，其中的力量形态，并不被任何空间承认，这无疑是不幸的。”
“任何空间，皆有斗争，公子不想前往主空间后，竟成为一个毫无超凡力量的人，他需要更换一种能被主空间承认的超凡力量体系。”
“于是，他选中了你。”
“方才我们前来此处的阵法，传闻是从更深层的维度——巫的维度降临，它将主空间与次级空间卡住了一部分，形成某种不伦不类的定格。”
“通过这个传送阵，徘徊地带的人可以来到此处，而后，攀上那个峡谷，便能彻底进入上层世界。”
“但这个法阵的力量正在减弱，五年前，只需要消耗一丁点精血，便能将其开启，三年前，至少需要一个人全身的精血才能开启，现在的开启条件，你也见过。”
“如果只是开启阵法，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进来？”王腾发问，马禾的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亦在仔细观察环境。
却说水潭之中，分界线上的心血渐渐稀少，马禾提着铁桶，将王腾血液倒入其间，保证阵法稳定运转，这才又回到王腾身边继续接血，回答他的疑惑。
“你久不在王府，不知巫的传承。”
“巫是上古时代的主角，其力量体系，横压一个时代，极其血腥，却也极其强大。”
“而巫，最重血脉传承。”
“少主本要弑父的。”马禾轻叹一声：“幸好有你，你的出现，才避免了他走上这条不归路。”
“阵法本就是琅琊王氏发现，其开启，需要王氏同源血脉作引子，少主要改变力量体系，修行巫术，同样需要血脉力量。”
“可整个暮月城，血脉与公子同源的，只有你们兄妹和老爷。”
“老爷功参造化，又关乎人伦，公子无能为力，你的兄妹血脉力量不纯，所以公子只能选你。”
“只能选我？”王腾低语。
他看见，水潭中的动静越来越小，其中众人，几已奄奄一息，沐婉云与王野的情况却与众人不同，竟越发神圣起来。
水潭中的莫名能量在他们头顶升腾，渐渐汇成某种特殊形象，王腾仔细观察，有些像穿越之前的，甲骨文形象的巫、觋。
他有某种预感，他没有时间了。
“王野，是要我的精血，还是要我的命？”不知为何，王腾问出一句。
“巫者，祭司也，其重祭祀，尤重人祭。”
“你死后，在上层世界，在王家，我会给你立碑。”马禾低语，提着王腾的血又去了池塘。
王腾兀自沉思，反正也无法活命，他要鱼死网破！
如果不是怕伤及无辜，在暮月城，在森堡监狱、在翠和街时，他便能鱼死网破的。
不知所谓的仁慈，倒成了他此刻身陷囹圄的罪魁祸首。
不过，仁慈亦有些作用，至少，之前若是鱼死网破，所有人都要死，包括他自己，可此时，他却有一定几率活下来。
将意识沉入域中，王腾又成了那副绯红的迷雾之躯。他从域外的绯红空间中召唤来六只无垢者，耗费众多信仰之力，将其强化为将军。
而后，飞速将将军们召唤到身边，分别扑向自己、罗伯特、达尔特斯及吉安娜几人。
将军方才出现，便被王野等人察觉。却说王野，竟快要竟全功，身上神圣之气升腾不断，威压压得周围护卫全部跪下身来。
“若你坦然接受死亡，回返上界，吾为你立碑。”
他缓缓站起来，盯着王腾，却见其手指虚指，王腾便觉眉心发疼，忍不住想要跪下。
但他没有，而是用尽全力扛住压力，梗着身子，直视王野：
“蝼蚁将死，尚且蹬足；人之将亡，亦敢逆天，何不你先死，我给你立碑！”
“我虽不知你如何操控这些诡异物，但你该知道，这寥寥六个诡异物，杀不了我。”
王野语毕，没再多言，眼见沐婉云也站起身来，此刻，他已不需要活的王腾，遂手指点下，欲将王腾碾碎。
却说王腾，眼见王野指尖射出一道白光，飞快射向其眉心，他却是借助王野的强大威压，膝盖微曲，霎时矮下一头，险险躲过必杀一击。
余光瞟视，见派遣而出、佯攻超凡者的将军们已来到固定位置，片刻间做出决定，让面前的将军，暂时吞噬自己。
却在同一时间，他重击心脏。
域中平台突然急速扩大，席卷其中所有原生变异无垢者，而后回归，以巨大压力将数不胜数的无垢者英灵挤向域的出口。
此举看似简单，却差点让其域中平台崩溃。
凝为实体的信仰之力水晶，更是瞬间散化为烟，域中似乎永恒的迷雾之躯，亦再一次破碎。
好在，他成功了，源源不断的变异无垢者英灵倾巢而出，如同蝗虫般瞬间布满整个狭小空间。
数不胜数的巨大眼球瞬间充斥此地，层层叠叠，嗜血地盯着每一个人。
“你……你……你在迷雾之森，究竟经历了什么？”
骤然出现的变化让王野措手不及，他只来得及道出一句，杀戮顷刻而至。
无数诡异眼球蜂拥而至，争夺着少得可怜的血食，无形的涎液从虚空坠落，灼得大地滋滋冒烟。
王腾亦是第一次见到变异无垢者英灵的战斗力，与普通无垢者英灵不可同日而语，甚至比他的将军护卫更强上几分。
他在心底祈祷，期望这群失控的诡异，能看在与将军等是同源的份上，将他忽略过去。
屠杀还在继续。水塘中，那群被莫名力量禁锢、吸食的可怜人们早在诡异降临之初便死伤殆尽，王野带着沐婉云回到士兵群中，围成一团，在奋力抵抗。
士兵们的神色极为慌张，他们并非少年，而是经历过数次绯红之月的成年人。
他们看出来，也能感受到，此情此景，与绯红之月时的诡异攻城如出一辙。
每当绯红之月，诡异攻城时，暮月城皆是拿命去填，才能堪堪抵抗。
可此地，只有不到三百士兵，以及九十九个预留的，用作献祭的囚徒。
囚徒不会为他们作战，即便会，亦无济于事。
此情此景，牺牲在所难免。士兵在王野的吩咐下，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一个保护圈，他与沐婉云则位于包围圈最里面。
他在杀人。
诡异的冲击源源不绝，之前被诡异杀死的、定在水塘中央的囚徒们，此刻却纷纷站了起来，极不合理地扭曲着身子，四肢着地，奔涌向包围圈。
更多的无垢者则从包围圈外围、上空、地低全方位途径，要将所有可运动的生物吞噬殆尽。
诡异的攻击与众不同，不见丝毫血液却令人发渗。
被诡异侵蚀者，往往躯干变异，或是瘫成一滩肉泥，或是长出无数触手脓包，以及诡异的眼。
有士兵经不住恐惧，发狂似地离开包围圈，如无头苍蝇般跑远，最后丧命无垢者之口。
有的士兵奋死抵抗，手中的枪炮不停射击，甚至动用电磁武器，淡蓝的光芒飘忽闪烁，可此等攻击，对无垢者的伤害几可以忽略不计。
最后，自身在无数无垢者的吞噬下，化作无形。
此刻，唯一能对无垢者造成伤害的超凡者们，却极为惜命，躲在包围圈中。
有士兵头脑清明，知道自己已成了弃子，索性心中一横，甩出钩索，想要勾住“天顶”的悬崖，逃往上层世界。
可此地天地间，似有一层无形的壁障，阻隔其间，士兵们利索当然地失败，而后，又被残杀吞噬。
整个包围圈皆在减员，士兵们从三百人，慢慢变成两百，一百，八十……
最后，仅剩五十余超凡者时，王野总算杀完了人。
九十九个献祭者被处决，他将要完成最后的蜕变。身上的莫名气势中有阴暗的红色，汹涌的无垢者们感受到某种威胁，不敢近身。
“王腾，我的好弟弟，临到这种关头，竟还被你翻起了浪花！”
王野气势升腾，眼神凌冽地扫视四周。
他此刻急切想要击杀王腾。
一方面，王腾最后的动作，的确给他造成困扰。
另一方面，作为与他血脉同源的王腾，是他扭转超凡途径，彻底成为觋的最后献祭品。
可在变异之初，王腾便命令将军将其同化，此刻正拟形为无垢者藏在一旁，王野没能发现他。
无垢者的攻势越来越强，王野知道，自己此刻气势虽强，却未完成最终净化，根本无力抵抗。
眼瞅着身边的超凡者已经死亡数人，这些可都是他前往上层世界的班底，死了一个便少了一个，故没再纠结。
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圆盘形事物，抛向空中。
“喀嚓！”
只听一声脆响，隔绝上下的无形壁障轰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