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攸彦连忙跪下行礼:“回父皇,儿臣未曾怪过。儿臣一直相信,父皇能够查清儿臣身上的清白。”
康元帝眸光微闪。
他将他放出来,只是为了让他出来做一下挡箭牌,可不是为了还他清白。
事实上,刁海潮说得对,他就是小心眼,所以,他对这个与皇后长相有七分相似的中宫嫡子不喜到了骨子里。
之前周攸彦的太子之位能够被废除得那般轻易,也是因为他只愿意相信他想相信的,关于那件事更深入的内情,他连查都不愿多查。
不过既然对方提到了清白,康元帝的心思在千回百转间,还是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小七,朕当然查清楚了你身上的清白,快快起来。”
言罢,他叹息一声,向着宫宴上的文武百官高声道,“今日朕高兴,朕唯一的中宫嫡子七皇子,出现在了宫宴上,这些年,朕亏欠小七良多。”
百官连忙出声应和。
虽心思各异,面上却都笑盈盈的,一副康元帝说得都对的真心模样。
只一部分人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康元帝千万不要将之前七皇子为何遭遇不清白之事翻出来,否则恐怕他们的官位恐将不保。
或许是这部分人的祈祷起了作用,之后康元帝果真没有再提。
乐曲奏响,舞姬齐上,在一片花团锦簇中,仿若之前帝王看向他们的危险眼神都是错觉。
黎锐卿与几位同僚坐在一起,目光不动声色滑向跟在七皇子身后伺候着的杏眼姑娘。
她虽然低眉顺眼,但言谈浅笑间,两颊边的两枚小巧酒窝却若隐若现,甜美非常。
黎锐卿观其眉眼,能够看出她与苏满娘有一两分的相似,心中确定,这位便应是被自家小胖媳妇一直挂在心尖的小姑姑。
他又似不经意地看了她身前气质淡然的七皇子一眼,之后便垂下目光,掩住眼底的惋惜。
随着舞娘轻转,丝竹清扬,在欢声畅谈中,宴下百官酒兴正酣,年宴也逐渐进行到中段。
当众人几乎已经将先前康元帝将七皇子放出来的因由暂且忘记时,却不想,当一轮笙笛渐息,下一场的舞姬还没有上场,陡听康元帝开口:“难得朕今个儿高兴,不若便来上一场双喜临门。”
“邹丞相,听闻你家中的嫡次女还未许嫁,不若今日朕便为你家中的嫡次女和小七赐上一场姻缘,你意下如何?”
康元帝这话音刚落,宴间百官又是一阵寂静。
在场对邹丞相稍微有些了解的,都知晓,他家中那位现今还没有许嫁的嫡次女,根本就是为了八皇子而留下的。
邹丞相最近两年和八皇子娘家走得比较近,眼见现在八皇子现如今已经十六,已经到了可以赐婚的年纪,两家几乎已心照不宣,就差到圣上面前去请明旨了。
却未想康元帝会在宫宴中突发奇想,临时来了这么一杠子。
邹丞相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他连忙出列,跪伏于地,在这短短的几息之间,他在接受和想理由推拒的两个抉择中反复琢磨,等到行完礼后,他已恭恭敬开口:“老臣多谢皇上赐婚。”
拒绝这事儿,不应由他这个臣子开口。
之前八皇子的母妃淑妃明明早就透出话来,说已经将他家嫡次女与八皇子之间的婚事,在康元帝跟前透过口风,提前进行过报备。
就这样,康元帝现在还说出这种话,邹丞相一瞬间心都是砰砰乱跳的,不知康元帝是对他们邹家心怀不满,还是对几位皇子有心试探。
但无论如何,作为一位“忠心耿耿”的老臣,此时他绝不能开口反驳。
皇子席位上首,在八皇子紧绷的难看面色下,周攸彦眉梢都没颤动一下,他平静地离开席位跪拜行礼:“儿臣多谢父皇赐婚。”
康元帝哈哈大笑:“好好好,将有新妇进门,我儿一定要为我皇家早早开枝散叶。”
“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康元帝目光滑过上首位置上这群神色各异的皇子,心中满意不已。
为了给其他几位皇子以警示,他直接将小七以嫡子身份的理由,放到了皇子们的上首,现在又将原定给小八的未婚妻赐给了他,相信接下来,他一定会四面受敌。
接下来,小七就只需做好挡箭牌,为他吸引住几个儿子的火力和视线即可。
而他则将在小七被这几位儿子玩坏之前,将几个儿子私下的势力逐一瓦解铲除。
至于现如今被他赐婚给小七的邹丞相嫡次女,他也不担心这会给小七增添筹码。
早在之前他在将周攸彦从废太子府中放出来之前,他便让人给他下了绝嗣药,保准他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
虽说依照他看,小七自己的身体指不定就有什么问题,这才在被关在废太子府六年间,府中并无一个子嗣诞生,但总归那药要下了之后,他才放心。
他现在年龄还不大,他感觉他还能再在皇位上待二十年。
这群都不盼着他好的逆子!
周攸彦身后不远处,跪伏在他身后的苏婉婉看着周攸彦欣然接受赐婚,心中也为他的境遇改变而欣喜。
至于心中那隐约冒头的不舒服,苏婉婉认为,这是一种女子在面对优秀男子时的正常萌动。
就像是她幼时,听闻邻家大哥哥定亲时,心中冒出的小酸水一般,虽说有些小难受,但是只要笑上两天,便全都忘了。
等见周攸彦行礼谢恩,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定后,苏婉婉的目光继续往下面瞧,与身边的小宫女询问:“你刚才说的,可是下面穿着紫色官服、长得最好看的那位武官?”
小宫女年龄尚小,并无深宫中惯会踩高捧低那一套,闻言连连点头:“就是那位,苏姑姑。”
苏婉婉看着那位一身紫色官服,眉宇精致,昳丽非凡的绝色男子,只觉得心脏突了一下:“那位便是黎锐卿黎大人?”
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怀疑,嫂子信中所说的那位对侄女不错,还能顺便关照她的侄女婿,只是嫂子对她的安慰之语。
事实上,侄女和嫂子该不会是担心自己,所以故意找了这么一位能够关照到自己的侄女婿,私下里指不定受了许多委屈吧。
只观这位黎大人的出色相貌,可不像是一个能守得住的、桃花缘浅淡的男子。
今天刚刚能够出废太子府的苏婉婉,还并不知晓她侄女婿之前在京城中闹出来的那些风言风语和浪漫传说。
只是一个走神间,她便看到黎锐卿突然扭头,看向她的方向。
并且在对上她的视线后,向她展颜笑了一下。
苏婉婉:……
感觉上这确实是一个善意的微笑没错,但是,这笑也有未免太好看了些。这样的一位侄女婿,她那温吞的小侄女真的能守得住吗?
心思百转千回间,苏婉婉也向对方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之后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收回目光,仿若从未相识一般。
等宴席进行到尾声,苏婉婉与身边从七皇子府同来的刘太监知会了一声,前往后殿更衣。
东朝殿后殿,虽然前殿和后殿还有一段距离,但前殿的消息却并非完全封闭。
在前殿中七皇子露面没有多久,后殿中的女眷便零零散散从伺候的宫女们口中得到消息。
相对比殿中的高官夫人而言,苏满娘是听说得比较晚的那一批。
“七皇子真的在今年的宫宴中出席了?”苏满娘面上诧异,心头砰砰砰直跳。
“当然。”九公主柔声低笑,“这还是我的大宫女刚刚给我带回来的消息,我的大宫女可厉害了,她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什么都能探听到。”
苏满娘:……那真是好厉害一大宫女。
“上次见面时,我与黎夫人说过的定亲事宜,不知黎夫人考虑得怎样了?”九公主与苏满娘说完八卦,又转而说到正题。
苏满娘眸子轻垂:“公主,虽说臣妇也确无不可,只咱们现在说这事会不会早了些,毕竟两个孩子现在年龄还小,这万一将来……”
九公主赶紧摆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父母说得算,他们小孩子家家的想法都算不得准,反正我肯定会对我们霖姐儿好的,黎夫人你只管放心。。”
苏满娘:……这样的话,还是得未来女婿对她说,她才更放心。
“咱们两家是不是私下里,等先见上一面再说?”
她总要见见这位未来的女婿,确认对方相貌堂堂,不是歪瓜裂枣,这亲事她才给女儿订得不心虚。
九公主想了想,略一颔首:“那也成,那便等天气暖和时,我带着辞哥儿去你们府上拜访,顺便见见我未来儿媳。不过为了防止人捷足先登,咱们这定亲之物可是要先交换好。”
苏满娘无奈笑:“公主多虑了,迄今为止到臣妇面前提出结亲的,也只公主一人。”
“那是其他人都还没来得及。”九公主态度坚持,“信物,黎夫人你这次信物带了没。”
苏满娘也并无不可。
毕竟这门亲事婆母和黎锐卿都已同意了的,她仔细思忖后,也没寻出太大问题,遂从荷包中取出今日特意带在身上的红翡玉佩。
“这枚玉佩是与策哥儿和霖姐儿的出生玉佩的同一块玉中掏出来的。”
因为那块红翡块头不小,总共能够掏出四枚玉佩大小,她与黎锐卿便寻思着,策哥儿和霖姐儿一人一枚,另外的两枚可用来做两人未来的定亲信物。
因此,四枚玉佩的样式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