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围坐在火炉旁,进行着一场谈话:
男人:夫人,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您。
女人:我也是,先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您。
男人:夫人,我会不会在曼彻斯特碰巧见到过您
女人:这很可能。我就是曼彻斯特人可我记不很清楚,先生,我不敢说是不是在那里见到您的。
男人:我的天这太奇怪了我也是曼彻斯特人,夫人
女人:这太奇怪了
男人:这太奇怪了不过,我,夫人,我离开曼彻斯特差不多有五个星期了。
女人:这太奇怪了多巧啊我也是,先生,我离开曼彻斯特差不多也五个星期了。
男人:夫人,我乘早上八点半的火车,五点差一刻到伦敦的。
女人:这太奇怪了太奇怪了,真巧我乘的也是这趟车先生注
崔左荆在旁边听了会儿,满脑子都是“先生夫人真的太奇怪了真巧啊这也太奇怪了怎么会这么巧”他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双方的对话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们又聊起乘坐的火车和来到伦敦后的住处。
完全就是两个精神病人之间会进行的对话,崔左荆听了一会儿,整个休息室里一个理他的人都没有,仿佛大家都看不见他,崔左荆走到一直对着收音机滔滔不绝的男人跟前,伸手把收音机拿走。
男人目光跟着收音机移动,终于看到了将它拿起来的少年,他“哦”了一声,话音顿了顿,对崔左荆道:“你知道三个月后的正午,太阳会爆炸的事儿吗”
“”确定自己不是鬼魂这类别人无法看到的存在,崔左荆将收音机放回原处,道,“雨我无瓜。”
崔左荆转身离开休息室,男人和女人的对话仍在继续,不知道最后他们会得出怎样的结论。
顺着走廊走了一段,金发碧眼的护士迎面过来,她看到崔左荆,停住脚步道:“快要开饭了,赶快去餐厅。”
崔左荆还没来得及问她餐厅在哪儿,护士便离开了,她转进休息室里,目测去了叫其他的病人。
很快,画画的男孩率先走了出来,他仍然自闭,径直路过崔左荆身边,这次崔左荆看清了他的正脸,他双目无神如同一具行尸走肉,额头上有一道平整的缝合伤疤,像是被刀笔直切出来的。
崔左荆跟在他后面,左转右转,顺利到达了餐厅。
餐厅里已经有不少人在了,一片穿着病号服的男男女女以各种姿态坐在长桌前,伸手去拿清汤寡水的食物。
大家的勺子都是木头制成的,显然为了防止某个病人突然发病把勺子当做凶器,从墙壁和各个房间的装潢来看,这里是一家十九世纪末或二十世纪初的疯人院。
据崔左荆了解,在欧洲疯人院最开始用来关押穷人、流浪汉和精神病人,恶劣的生存环境和无限制的幽闭,让很多原本心智正常的人都在无休止的绝望中变成了疯子,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人类对精神类疾病的认识逐渐加深,疯人院也慢慢变成了医院。
当然了,从如此畸形的体制转变过来,在没有真正颁布相应法规之前,疯人院还是很恐怖的。
崔左荆把自己也伪装成病人中的一员,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喝了一口飘着青菜叶的米粥,寡淡无味。
他吃了一口就不想吃了,一名护士注意到了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她皱着眉头盯着崔左荆的脸打量了半晌,转身离开了厨房。
崔左荆并未注意,一屋子病人发出的各种噪音和制造的情况将他注意力吸引过去了,他旁边那人正捏着勺子试图把汤灌进对面病人的鼻孔,斜前方的女孩把面包撕成男性生殖器的样子,用它抽打旁边女人的脸,女人尖叫起来,将她扑倒,两人扭打成一团。
崔左荆饶有趣味地看两个女人相互扯衣服拽头发,三两个护士涌过去拉架,一人拿着针管戳在她们胳臂上,很快两人就都安静了下来。
镇定剂啊。
这时,崔左荆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头,身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在他身后,男人带着副金边眼镜,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写着“我是这里的医生”。
崔左荆:“”
少年用眼神礼貌问询。
医生:“莱恩先生,请跟我过来一趟,我需要为您做一项检测。”
“好啊。”正好崔左荆也不想在餐厅待着了,这里实在太吵太吵,他将小木勺藏在袖口里,起身跟在了医生身后。
他们离开餐厅,之前叫来了医生的护士和另一个男护士跟在后面,男护士有整整一米九,非常强壮,让崔左荆不怀疑他处理起事情来,能一拳直接将这里的病人打飞。
两人像在看管崔左荆,少年并不介意,袖子里的小勺给了他底气,只要不会突然出现什么奇幻的发展,这三个人肯定奈何不了他。
医院还挺大的,餐厅外是活动室和休息室,在规定允许的时间内,表现情况稳定对其他人没有威胁病人们会在护士的照看下自由活动,除此之外还有男女澡堂,此时都关闭着等待打扫。
虽然至始至只见过这一名医生,但从护士和病人的人数来看,这应该是个挺有名的疯人院,不然规模也不会如此可观。
他被带到了二楼,崔左荆本以为医生会进办公室给他做检查,没想到医生却径直从办公室门口路过,继续向前走。
崔左荆没吭声,他想知道这些人在搞什么花样。
他被带到了一间紧闭的房门前,医生停住了脚步,掏出钥匙,却没有立刻将锁打开,他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平静至极,问崔左荆:“最近几天感觉情况怎么样”
“还好吧。”崔左荆回道,虽然他从禁闭室醒来又被束缚带捆着,很可能因有暴力倾向才这样的,不过拿了精神病人的身份,就算说错话了也没什么关系吧。
医生点点头,他对崔左荆笑了下,目光上移和少年身后的男护士有短暂的接触,接着道:“你还记得米拉尔吗”
“谁”崔左荆当然不可能记得。
“她被你打成重伤,在术后因为感染死去了。”医生没有放过崔左荆脸上一瞬间错愕的表情,“乔舒亚,埃默里,艾达,这些人你还记得吗”
崔左荆摇头,医生把脸转回去,他将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轻响,门被医生推开。
这是一间手术室。
在崔左荆视网膜上映出房间中陈设的那刻,男护士猛然从身后抱住了他,强壮的手臂将崔左荆整个绞住,崔左荆几乎都能听到肋骨被挤压的声音,恐怖的力道在那一瞬间让他连呼吸这个最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这一下要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就失去反抗能力了,但这可是崔左荆,他在男护士袭击的前一瞬便发觉了他的意图,但没有躲,就这样被他牢牢禁锢。
他想看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
崔左荆身材不是直观性的壮硕,他装模作样地艰难挣扎了两下,被男护士绞着拖进了手术室,女护士紧随其后,迅速将门关上。
“乔舒亚被你用勺子挖出了一只眼睛,埃默里被你诱骗在三楼跳下,摔断了一条腿,艾达自杀了。”
医生拿起台子上早就准备好的针管,里面装着透明的药剂,崔左荆参观过蔺航之和维克多的手术室,看到那些林林总总的器材便明白他们是要立刻给自己手术,那针管里的就是麻醉剂了。
要进行什么手术答案很简单。
整个现代医学可以说在短短两百年间发展而来,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医生对许多疾病束手无措,比如梅毒、肺结核,黑死病,比如精神失常。
这个时候,一些科学家通过实验,发现了治疗精神病的手术方法
前额叶切除手术。
前额叶主管着人类复杂的认知行为,个性表达和决策,当它被切除后,人会丧失自体性格和身体的一部分功能,几乎变成一个行尸走肉,这样乖巧的精神病人当然是医生们愿意看到的,于是在他们手中,原本疯狂的病人就这样被完美治疗了。
就连患有癫痫和情绪失常的美国总统肯尼迪的妹妹,罗斯玛丽肯尼迪都曾经被父亲送上手术台接受前额叶切除手术。
之后她作为一个智力低下且失语的傻子,度过了余生。
而崔左荆作为一个有严重暴力倾向,间接或直接伤害过四人的极端危险分子,医生自然迫切地想让他老实下来。
只不过,这可能吗
男护士的力量的确很强,要靠蛮力的话,进行过力量加点的崔左荆也很难直接挣脱,但谁规定一定要硬碰硬了
在医生走过来,针管对准崔左荆胳膊就要刺下的那刻,藏在袖子里的勺子滑到手里,崔左荆只是轻轻动了下手指,在戮者力量的加成下,勺子刺到男护士腰间,瞬间开了个口子。
“啊”男护士大叫一声,下意识地想要低头去看伤口,手上自然失了些力道,崔左荆猛地一脚跺在他鞋上,使了个巧劲,泥鳅般从他怀里挣脱了。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医生的手还在半空中没有落下,女护士瞪大眼睛张开嘴尖叫声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崔左荆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腕,针头在下一秒刺进了男护士的手臂。
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崔左荆飞起一脚踹翻武力值只有五的医生,在护士的尖叫声中将她用力推开,挡住正要扑过来的男护士,猛地拉开手术室的门,转眼间就窜出去了十米远。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和女人的对话选自戏剧秃头歌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