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晏到达军营的时候,宿谊正对着一堆图纸皱眉头。
为了高句丽战场而设计的东西的图纸,宿谊早就提供给皇帝,皇帝当然立刻让人研究之后,就将图纸和一群工匠派去了北疆这个最重要的战场。
宿谊本以为这些图纸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但是他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新的守城工具和远程武器研制速度并不快。不,这按着图纸直接做东西怎么也能这么慢?难道是那群工匠偷奸耍滑?宿谊心情有些恶劣。
若是有人为了自己的私人目的而在这事关国家安全的大事上面动什么小聪明,宿谊可不会饶了他。
在一番研究打探之后,宿谊松了口气。还好,这并非是有谁故意为之,至少人心是不坏的。现在这些工具制作太慢,是因为图纸的缘故。
虽然宿谊已经推广印刷术,但或许是习惯使之,也可能是在京城还不流行印刷术,在绘制这些图纸的时候,还是靠着工匠描摹。
这些工程器械图纸都很精巧细致,在描摹的过程中,可能因为笔墨的缘故,可能因为疏忽,可能因为纸张污迹等等,这些图纸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些误差。
这并非是工匠的锅,实在是技术的锅。从图纸上可以看出,那些误差的地方,都是很小的细节。而工匠们也习惯图纸在誊抄临摹过程中的误差,所以他们所使用的图纸,都是经过好几个人临摹,然后将图纸合在一起,经过研究之中的差异,将原本图纸还原。
这样的确可以还原,但所需时间和材料都会浪费不少,工匠们还要做其他事,所以自然工具制造的速度就慢下来了。
至于工匠们为什么不上报,这个只能说是人之常情,不好多说了。
宿谊在背诵文科类的东西的时候宛若智障,一篇几百字的文言文读个半小时都背不下来。但在图纸等方面的记忆力虽说达不到天才的地步,也是背下来之后就不会忘记。所以这些图纸他很快就全部复原,并且让工匠们加紧制作。
慕晏在终于找到借口扔掉身上一堆被上峰马崇推过来的杂务的王博源的陪同下,走到工坊的时候,宿谊正在想要怎么提高图纸准确率,这时候就需要雕版印刷了是吧?
“康乐……”慕晏停下脚步,看着完好无损的宿谊,声音微微颤抖。
虽然早就得知宿谊安然无恙的消息,但在终于看到宿谊的时候,慕晏心里才真正安定下来。
宿谊愣了一下,转头一看,立刻站起来,半点形象也不顾的跑上去就对着慕晏一个熊抱:“河清!怎么是你!你不是还在青州吗!”
正坐在宿谊身旁,盯着一张图纸发呆,好像这样就能学会什么的马崇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慕晏后也有些惊喜。
他和慕晏同作为皇帝心腹,曾也共事过许久。虽然两人年龄有差距,但彼此算得上生死之交了。本以为自己要到告老回京的时候才会见到慕晏,这次真是惊喜了。
慕晏反手抱住宿谊,脸埋在宿谊肩膀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不能控制。
宿谊听着耳边的哽咽,感觉着脖颈上的湿意,眼睛也不由一热。不过现在被人围观着,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宿谊强忍着泪意安慰道:“好了,有什么等会儿说吧,我好着呢。对了,陛下是不是很生气?我回去会不会挨打啊?”
慕晏在宿谊肩膀上蹭干了眼泪,勉强微笑道:“怎么会?陛下吓得不行,这又不是你的错。不过骂你一顿是难免的。”
宿谊叹气:“既然不是我的错还骂我干嘛?陛下真是过分。”
马崇干咳了一声。这还没骂呢就抱怨上了,看来天师和陛下的关系果然很亲近啊。
王博源本来早就淡了自己那点小心思,真的一点都不作假的。但看见慕晏一来,宿谊一双眼睛就只放得下慕晏,就跟以前一样,心里就是忍不住冒酸气。
他们这群好友都看得出慕晏和宿谊感情很不一般,但因为这个时代的“友谊”就是这么黏糊,所以除了王博源之外的所有人都认为这两人是异性兄弟,莫逆之交,刎颈之交等等,反正就是不是亲人甚似亲人,历史中可以为了这种好友赴汤蹈火六亲不认抛弃妻子(?)那种友谊。
只王博源基眼看人基,总觉得慕晏和自己一样心思,更可恶的是宿谊似乎已经被拐走了。
现在一看,果然是这样吧?
王博源强忍着酸意道:“我说河清啊,康乐的安全都是你在负责,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难辞其咎啊。”
马崇皱眉看向王博源。天师被挟持的事这其中责任或大或小,要由皇帝定夺。王博源不是慕晏好友吗,这会儿怎么说这种诛心之论?若将天师遇刺之事推到慕晏身上,虽然以皇帝对慕晏的信任和天师对慕晏的友谊,慕晏不会伤筋动骨,但减缓其晋升速度是肯定的。
宿谊也想到了这里,不过他不认为王博源故意为难慕晏,毕竟从以前来看,王博源就是嘴贱。虽然王博源从北疆历练一番回来之后与之前仿若两人,宿谊也觉得王博源成长太快,但现在一看,和以前没区别啊,还是喜欢嘴贱撩慕晏。
宿谊道:“其实背叛的那随从,是陛下给我的……”
宿谊说完,用怜悯的眼神看向王博源:“放心,你今日之话,这里的人都不会外传的。”
王博源气得倒仰。成!反正康乐从以前到现在都坚定的站在慕晏那边!想想果然是很心酸啊qaq。
慕晏沉声道:“的确是我的错,以后河清的护卫我会亲力亲为。”再不让宿谊离开自己视线。
抱负什么,前途什么,若没有宿谊相伴,这一切有什么意义?慕晏在反省自己,高句丽时也好,这次也好,他都该抛下一切亲自护送宿谊。高句丽扫尾可以让下属来,青州也有副手,他何必留在那里?没有什么比宿谊的安全更重要。自己现在知道这一点,却是以差点失去宿谊为代价,慕晏十分懊悔。
“别钻牛角尖。”宿谊拍了拍慕晏的肩膀,“没有人能完全负责另一个人的安危,我又不是小孩子,即使小孩子,一些事也该自己负责,这次是我识人不清,也是我太过大意。虽然一直知道有人要对付我,但显然我潜意识中并没有认为自己真的就那么遭人恨……”
宿谊苦笑道:“以后我会小心行事,不会再着道。你啊,眉头松开,嘴角弯起来,别哭丧着脸。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我可不想因为自己不小心而拖累你,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没用?”
慕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宿谊摇头:“我就是这个意思。安心,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成吗?我这次的事不是你的责任。你以前上战场那么多次,遇到险境的时候也很多吧?难道你也要找个人负责?”
宿谊虽自认为不懂人心,但他对慕晏的心理活动却看得很准。慕晏一开口,他就猜到慕晏心里想什么。这次遇袭宿谊自己留下了不小阴影,让他有些过于疑神疑鬼。慕晏的心理阴影似乎不比他小。
照慕晏这说法,以后他的安全都要亲力亲为,那慕晏还有时间做自己的事吗?宿谊虽然对昱朝影响很大,但慕晏也是国之栋梁,甚至在宿谊看来,慕晏对昱朝的作用不比自己小。慕晏不是自己的护卫,是昱朝的重臣,是文武双全、外能安邦内能治国的全能型人才。
以后他有他的事,慕晏有慕晏的事,他们虽然应该大部分时间都能在一起,但也有分开做事的时候。宿谊虽然现在被害妄想症还没好转,但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耽误慕晏。
慕晏一言不发。
宿谊见劝说好似没起什么成效,只得又拍拍慕晏的肩膀,待之后再说。
马崇和慕晏多年不见,现在一见到也有许多话要说。不过慕晏赶路赶的太急,现在有些疲惫,便先歇息一晚之后再说什么叙旧。至于护送宿谊回京,皇帝既然已经知道宿谊安然无恙,便不用多着急了。
皇帝提早让宿谊回京,即使到现在,离他寿辰还有些日子。宿谊难得来到一次北疆,以后除非慕晏被派往北疆,不然他是不太可能再来这里。宿谊便想趁着这次碰巧来了,把他力所能及的事都做了,比如改进防卫设施之类。
反正只要卡着皇帝陛下过生日回去就成了,说不定他做了这么多事之后,皇帝陛下一高兴,就不对着他咆哮了呢?
宿谊要留在这里一段时日的事还没跟慕晏说,慕晏太累,见到宿谊后人瞬间松懈下来,就有些精力不济。
看慕晏这眼下青黑的模样,真不知道是几日没合过眼。
慕晏沐浴之后,刚一倒在榻上就睡着了。在别人地盘上,宿谊不好和慕晏同寝,他住在慕晏隔壁。
看着慕晏沉睡的样子,宿谊叹了口气。
自己遭受了那种危险,还能睡得那么踏实,看来自己的心真的挺宽。
第二日,宿谊起床的时候,隔壁慕晏早已经起床。他打着哈欠,询问慕晏到来的士兵道:“河清呢?”
那士兵道:“王大人一早就来找大人,似乎在校场。”
宿谊让那士兵带他去校场,路上遇上马崇。马崇知道他是来找慕晏后,道:“他们已经打完了,正在用早餐。”
宿谊道:“那我也去。”
他本就是找慕晏一起吃早餐的。
马崇正吃完饭出来,他笑道:“少宏那小子,以为练了几年,就敢朝着河清挑衅了,可被打惨啰。你说他怎么这么想不通?”
宿谊摸了摸鼻子,道:“少宏以前没来军营历练的时候,照旧时时向着河清挑衅,现在底气更足了一些?反正这是他两相处方式,我都看习惯了。”
马崇哈哈大笑:“少宏来到军营之后一直阴沉沉的,还以为他就是那种比较闷的人,原来在京城中那么活泼吗?”
宿谊道:“可不是?京城世家公子中,估计他能算最活泼的之一。少宏成长很快,是担得起重担的人。有句话叫什么?大器晚成?”
马崇笑道:“以少宏那年龄算不得大器晚成,而叫年少有为吧?”
宿谊想了想,道:“也是。我去看看他们。”
宿谊走到吃饭的地方的时候,慕晏和王博源虽然已经吃完,但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慕晏和王博源脸上都有乌青的痕迹,看不出来谁比较吃亏。但听马崇的话,应该是王博源输了,输的还比较惨。
王博源一大早来找慕晏,是以暗恋者的身份来找慕晏这个护卫心上人不利的渣渣的麻烦。慕晏冷笑一声,把王博源暴揍一顿。
就王博源那万花丛中过的前纨绔,还敢称暗恋宿谊,简直玷污了宿谊。暗恋宿谊途中,也没见他身边女人少过。若王博源不说,慕晏还能当他是朋友,王博源既然敢说出来,慕晏就敢收拾他。
让宿谊遭受这种危险他很愧疚,很后悔,很自责,但陛下可以质问他责怪他,皇后可以质问他责怪他,甚至太子和二皇子都可以,但其他人还是算了吧。
若王博源以友人的身份这么说,慕晏可能还会站着让他打几下再还手,现在……
王博源是自己作死。
王博源自己也知道,但即使他现在已经成熟,性格也产生很大变化,但在慕晏面前,他还是管不住作死的心。
他在慕晏面前,就是从小作死到大,被慕晏收拾着收拾着,两人就成关系最亲近的好友,比两人其余朋友都铁上几分。王博源在慕晏面前,即使是现在,嘴上把门也不容易。
不过两人也不可能打出真火来,打完之后,两人还是好哥们,现在不就聊得火热。
宿谊一看,两人果然已经和好,便端着自己的早餐,坐在他们两旁边,听他们聊天。
虽然边疆战事是机密,但以慕晏身份,是可以听这些机密,也可以提出建议。当然,若是其余人,慕晏不会听,也不会说。现在面前是王博源,慕晏便暂时充当了幕僚的作用。
宿谊听了一会儿之后,觉得一头雾水。他果然还是听不懂那些什么行军布阵,吃完早饭之后,还是泡在工坊里,跟那群技术人才一起工作吧。
术业有专攻嘛。
宿谊离开的时候,慕晏对宿谊道:“你想留在这里一阵子?”
宿谊道:“把手上的东西做完就走,不会耽误事。放心,我运气没那么差,哪会这几日时间,匈奴就打过来了。”
慕晏叹气:“那你快些,陛下很焦急。”
宿谊道:“等这边打了胜仗,陛下就该高兴了,哪顾得上跟我急。”
宿谊笑了笑,冲着慕晏摆摆手,步伐轻快的去找那群技术人才讨论加固防御和增加远程攻击武器的事了。
待宿谊走后,王博源道:“匈奴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慕晏道:“朝中这次抓到几个人,据他们交代,那些藩王不仅和高句丽有联系,和匈奴也有联系,还有一些家族,不知道给匈奴人行了多少方便。不然他们不是那么容易渗透进来。”
宿谊在来之前,王博源和慕晏并非在讨论此次即将爆发的战事,而是宿谊一语中的之事。
当日宿谊见到王博源后,因担忧会生出其他事端,便即刻启程,当夜便赶回了兵营。第二日,王博源就得到消息,宿谊当日留宿的客栈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有几位留宿的客人即一个来不及逃走的店小二被烧死了。
宿谊说他买好衣服佩饰之后,第二日换了一身装束离开客栈。或许那些监视的人没认出换完装束后的宿谊,以为宿谊还在客栈,便做出了这等凶残之事。
纵火的人当即自杀,一点讯息都没留下,也无从追寻其背后之人。但那客栈所住的人皆是普通百姓,身世十分简单。客栈的掌柜又是和善之人,从未和人结怨。除了宿谊之外,他们想不到其他这客栈被纵火的原因。
王博源本在和慕晏庆幸此事发生在宿谊走后,宿谊一来,他两就停止了讨论。
若是宿谊知道因他缘由害得别人无辜枉死,以宿谊性格,一定会十分自责。王博源在得知这消息之后,便瞒着宿谊。
这年代,这种消息若是存心瞒着,是传不到宿谊耳中去的。
如此血债,王博源不需要让宿谊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他会在战场讨回来。
“他们即使在现在也能弄到路引,绕过防卫,在朝中一定还有他们的人。”慕晏道,“特别是北疆这一片。我会禀奏陛下,好好收拾一下这边。现在朝中能腾出手来整治了。”
王博源点头。
他们知道边疆一直有人为匈奴效力,只是朝中有危机,北疆战事又胶着,没有精力去将这个地方翻一遍。
现在朝中隐患已经拔出,边疆这几次战事又接连获胜,是时候整治一番了。
“昱朝不好吗?”王博源叹息,“为何生于斯长于斯,却要为匈奴效力?匈奴若是攻破了边关,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得些钱吧。”慕晏曾经跟着皇帝逐鹿天下,打的仗多了,许多事已经见得习惯了。一些人,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至于国家,他们是不管不顾的。
一些人认为,国家强着,自己挖一点墙角出卖一点机密换一些金银,没什么大不了,这种人是蠢;一些人认为,就算这个国家灭亡了,没关系,他可以花钱投靠下一个政权,这种人是恶毒。
“不管他们出发点是什么,叛国便是诛九族的大罪。”慕晏道,“和这些人没有什么道理可说,只有血能让他们吸取教训。”
王博源点头。
来到这里之后,他已经杀过不少为匈奴人传递消息的昱朝人。之前还会困惑悲愤,现在他也已经习惯了。
习惯,真是一个悲伤的词。
“不知道这次匈奴大军什么时候来,听闻他们已经集结了。”慕晏叹气,“不过康乐只停留几日就走了,应该碰不上才是。”
王博源点头。
然后,他们两就见识到了何为乌鸦嘴。三日后,宿谊表示事情已经做的差不多,正在安排人埋地雷的时候,就听探子来报,匈奴大军朝着边关压来了。
宿谊沉默了一会儿,道:“看来我暂时是不能走了。在匈奴军队攻打的时候,我若是离开,会被人认为临阵脱逃,说不得会动摇军心吧。”
“别闹了,”慕晏道,“你能动摇什么?!谁不知道你的安危最重要,快跟我走。”
宿谊耸肩:“我觉得这不是我自己吹嘘自己,是真的会。”
慕晏看向王博源。他非边关将领,即使身份地位高,也从不插手边关只是,顶多给马崇或是王博源当一下幕僚。所以他没有接触底层士兵,也不知道他们对宿谊到底是何种态度。
王博源叹了口气,看向马崇。
马崇道:“是我的错,本想匈奴人不会这么快来,国师理应离开了才是,就没有多想。谁知道匈奴人现在已经打来了……”
慕晏按住额头道:“难道下面已经开始传,有国师在,此战必胜?”
马崇叹气。
慕晏道:“这其中有多少是将士自发的言论,多少可能是匈奴人的钉子散播挑起的言论?匈奴人会不会是知道康乐还没离开这里,才急急忙忙打过来,他们的目的说不定就是将康乐留在这。”
马崇也觉得这言论太突然,前几日还没有人这么说,怎么突然就传开了。被慕晏这么一说,马崇心中立刻不安。难道匈奴人的钉子已经安插到军中了?
“不管如何,既然他们已经这么说,我就不可能走。”宿谊道,“难道他们会认为,将我留下来,会让他们好过不成?”
地雷、大炮、连投石机投掷的都是火药桶。
“我会让他们后悔。”宿谊心中又泛起仇恨的情绪。
有些事,或许一辈子都忘不了,比如因自己枉死的那几个侍卫。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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