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栖回到自己身体的时候,还有一点儿恍惚。
就好像飞驰而下的过山车突然停止,还不是急刹车那一种,就只是冲刺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
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
按照一开始的系统说明,她在追忆卷的世界里已经待满了整整24个小时。
现实世界才过去三十分钟。
叶珩还趴在她的床边上睡觉。
这一次喻栖没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因为思维恍惚,她只是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要再用一次追忆卷才能看清楚。
可即使不看清楚,她也大概能猜出来了。
周稻临走前的最后一天,想跟她一起度过。
但她被人抽取了记忆,忘记了周稻,甚至忘记了很多高中时候的同学。
周稻就此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也被她放了鸽子。
喻栖不知道周稻会不会在约好的地方等待她,但就看她第一次和周稻重逢时,对方对她的不信任他当时一定失望透顶了吧。
因为对她失望,连带着也对自己失望。
甚至怀疑自己的外表,自己的性,以至于在没有重逢的几年内,整个人变了个样子。
喻栖慢慢地叹了口气,没动。
不得不说,如今的周稻确实比当初优秀,也比当初更加诱人。
以前不敢跟姑娘讲话的羞怯男孩,如今只是站着,就能吸引大把的目光,说话做事也变得自信。
可喻栖想,如果可以,她不希望周稻是经历了那些事情以后,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不管是他强大的能力,还是他漂亮的外表,都是他与生俱来的。即使不用承受那些,他也可以如此光彩夺目。
她很心疼。
喻栖抬起手,手背盖上了眼睛。
这点动作让趴在床边上的叶珩惊醒了。
他朝着喻栖伸出手,帮她掖了下被子,轻声问“感觉怎么样”
“还行。”喻栖说,“想起了一些事情。”
叶珩的动作瞬间变得僵硬。
喻栖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向她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他什么也没说。
周稻被人欺负的事情,叶珩也知道,也帮过他,可他没告诉喻栖。
他甚至希望,喻栖不要再和周稻有任何接触。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害怕她被抢走。
有些人,即使跟喻栖有名义上的情侣关系,他顶多就是有些醋,并不会感到害怕。
可某些人,即使是接近她,也让他感到慌乱。
他太了解喻栖了,这个人又笨又心软,看人总是看好的那一面,那人有一分好,她能看出分。
像周稻这样的烂好人,在喻栖的眼里,该有多好啊
他不是那样的人,也没办法成为那样的人。他自私又阴暗,只想着掠夺和占有,恨不能把喻栖锁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当他得知周稻等不到喻栖,变得越来越偏执,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傻愣天真时他甚至是庆幸的。
如今的周稻比过去那个更加耀眼,可在他的眼里,还是当初那个自卑内向,一心只想对她好,甚至不奢望半点回报的周稻,更危险,更难缠。
“鱼小七”叶珩的声音有点发颤,“你记起来多少”
喻栖“有个大概吧我知道我是被谁的异能给剥夺了记忆。”
叶珩有些惊讶“异能”
喻栖点点头,反问“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叶珩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之前是异能医生给你检查的。他说你的情况有点特殊,记忆系统出了问题,最好不要刺激记忆。”
这是实话。
喻栖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脑海里的那块厚实的“磨砂玻璃”还在。
她是被特殊异能给模糊了记忆,想不起来也正常,非要强行记起,对大脑造成损伤,也很有可能。
“是谁”叶珩说,“你还记得是哪一个对你用的异能吗”
喻栖问他“你不知道吗”
叶珩脸色有些发白,他靠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轻声说“我只知道可能是那四个人中的一个。”
好歹他还不会对她说谎。
“我知道是哪一个。”喻栖说,“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会自己找到他。”
那个人违规使用异能那么多次,而且他身为异能者,本身竟然对异能研究有排斥和憎恨的情绪在。
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通过异能使用证的考试。
喻栖撑着床板坐起来。
一动就觉得后脑勺一阵刺痛。
她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
叶珩连忙凑近她“怎么了你后脑勺有伤口,不要乱动。”
喻栖摇摇头“没事,我还好。”
她看向叶珩,小声问“你能帮我叫周稻过来吗我想跟他道个歉。”
叶珩盯着喻栖的脸看了半天。
他的眼睛有点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陪她太久没有休息。
开口时,声音也哑得不行“好。”
他说“好”,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好个屁”。
喻栖对他也气不起来,只能无奈地说“你这傲娇的脾气也是,明明就不讨厌周小稻吧,为什么表现得好像他欠你八百万似的”
叶珩眼睛通红地盯着她。
他知道喻栖是个烂好人,当初的周稻也是个烂好人,这种脾气的人,他当然讨厌不起来。
可当初的周稻,偷偷摸摸看向喻栖,抿着唇偷偷微笑的时候就注定跟他站在了对立面。
叶珩没回答喻栖的问题,只是站起来,咬牙道“我去帮你叫他。”
事情还是被喻栖知道了,她没有对他发火,没有因此而讨厌他,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他深吸一口气,在空旷又安静的医院走廊,拨通了周稻的电话。
喻栖被砸昏了脑袋,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清晨。
用了追忆卷以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
因此叶珩拨通周稻电话的时候,还是一大早,七点多钟。
等周稻来医院时,时间刚刚走到八点。
喻栖躺在床上还有点儿后悔,说实在的,道歉应该亲自到人家面前去道歉,这应该是起码的诚意。
怎么能一个电话把人家叫到医院里来,然后躺在床上跟人道歉呢
可她现在一动就脑袋痛,手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叫了两声叶珩,也没人搭理她。
不知道是不是叶珩跟医院打了招呼,她还是住的豪华单人间。
躺在病床上,对面就是大电视。
喻栖有点头晕,后脑勺也疼得厉害,干脆就这么躺着了。
周稻来的时候,她正看着天花板发呆。
听见推门的声音,喻栖连忙看向门口“小珩你”
她在发呆,没什么时间意识,还以为是叶珩打完电话回来了。
见到周稻,连忙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周稻勾唇轻笑一声,问“不是找我”
喻栖摆手“不不不,你”
她一动,牵扯到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
周稻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洗澡不小心滑了一跤”喻栖说。
周稻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方。
手腕上浮现起淡淡的墨绿色光纹,缓缓转动着,温暖的感觉便顺着他的手腕流淌出来。
这种温暖的光柔柔地包裹着她后脑勺的伤口,舒服极了。
喻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像只被抓下巴的小猫。
是久违的、熟悉的感觉。
她怎么就那样忘记了呢
违规使用异能、尤其是用自己的异能伤害别人的人真的该死啊。
以前觉得违规使用异能的罪行太重,现在想起来,似乎还可以再重一点。
周稻看着喻栖,忍不住又轻轻笑了一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低声问“舒服吗”
喻栖哼哼道“舒服”
周稻“”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阵子,似乎想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终究还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会想得更多,也会渴望更多、奢求更多的东西。
以前只是希望她高兴。
后来希望她记得他,希望她属于他。
现在好像更贪心了希望她开开心心地,属于他。
两个小目标,先实现哪个比较好呢
周稻又戳了下喻栖的脸,轻声说“应该好了。”
喻栖撑着床坐起来,伸手揭开自己脑袋后面的纱布。
纱布上还粘着一点血迹,和脱落下来的、伤口结的痂。
周稻眯了眯眼,柔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声音带了几分责怪,又足够温柔,恰到好处,不知能引得多少小姑娘为他心动。
即使他只想要面前的这个小姑娘。
喻栖嘿嘿笑了两声,把纱布揉成一团,扔到床边上的垃圾桶里。
“周小稻。”喻栖说,“我跟你说件事情”
周稻“嗯”
喻栖“我之前失忆了,这事情你知道吧”
周稻点点头“是知道。”
喻栖不好意思道“就是想跟你道个歉,你离开之前那天”
周稻的笑容有些僵硬,但他还是耐心地问了声“嗯”
即使到了现在,他还觉得,当时喻栖就是不想和他一起玩。
他们每次在一起,不是带着杨语,就是带着叶珩,再不济也有他的校医表姐在旁边。
他觉得喻栖嫌弃他太闷,嫌弃他无聊。
嫌弃他什么都不懂,唯独喜欢的,只是他的异能。
可如果喻栖的道歉是对不起,当时不想去见你,放了你的鸽子。
当时的他也许会委屈又难过的原谅她,然而现在的他是会生气的。
周稻盯着喻栖的眼睛,不相信她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
喻栖想了半天,才小声说“你可能不会相信吧,我在赴约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有异能的同学。他他控制了我的记忆。”
周稻愣住“什么”
“你果然不信吧。”喻栖捂脸,“可是这是真的,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好多事情她都忘记了,大脑受过干预,每次受到碰撞都会影响记忆。
现在想起来,在上辈子的同学会时,她就遇见了周稻。
可那个时候一片混乱,她又被人砸了脑袋。
后来肯定又忘记了这次再会。
就算杨语再跟她说“小表弟”,她也只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杨语估计也害怕她的脑袋再次受到损伤,没太敢在她面前多提这些事情。
周稻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他站在床边上,之前那种气定神闲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脸上只剩下茫然的神色。
“本来应该去找你的。”喻栖说道这里,更不好意思了,“但是我着急,一醒来就想跟你说,没想那么多,就把你叫过来了”
她想了想周稻对她的不信任,更是急匆匆地解释“不是为了让你帮我治疗啊”
周稻听到这里,又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他根本没想到这一点,如果是不了解喻栖的人,听到这种解释,反而会把事情往这个方向上想吧。
周稻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这些事情他早就埋藏在了记忆深处,和自卑、和过去的自己一起,被舍弃,被封存起来。
完全没想过,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我”他看着喻栖,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我不知道”
喻栖眨了眨眼睛“现在你知道了。”
周稻“嗯”
是谁呢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情的人。
周稻想起这件事时,脑袋里迅速地闪过了几个不太熟悉的面容。
他跟这些人都没什么仇,但他们似乎就是看他和喻栖不爽,处处找他们的麻烦。
“我知道了。”周稻说,“我从来没怪过你。”
喻栖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她想了一下,又小声说“那就好。”
傻子才相信周稻真的不怪她。
要是不怪她,就不可能在刚见面的时候,对她整天阴阳怪气的。
总之,误会解除了,喻栖心里舒服得多。
脑袋上的伤口也好了,可以直接去办出院手续。
她身上还穿着前一天的西装,只是西装外套被脱了,随便套了件病号服。
喻栖刚脱下病号服,脑袋上就被人罩了件衣服。
喻栖
“外面冷。”周稻说,“先穿我的吧。”
喻栖看着他身上的短袖“你就不冷了吗”
周稻又笑起来“我不会感冒的。”
喻栖想到他那种几乎包治百病的异能,了然地点点头“哦,那也行。”
周稻穿的是一件宽大的卫衣。
他个子高,肩膀又宽,卫衣套在她身上以后又宽又大,直接把她的包臀裙给盖住了。
像是只穿了件卫衣,底下就是丝袜。
喻栖也没多想,床边上就是医院“豪华套房”特供的拖鞋,虽然是一次性的,但是看着质量还挺好,穿出去也可以。
于是喻栖直接把脚伸进了拖鞋里。
周稻盯着她的小脚丫子看了几秒,没开口,移开了视线。
等到喻栖站稳脚跟,刚迈出去一步,就被周稻拽着手腕拖了回来。
喻栖
周稻拉着她的胳膊,把长长的卫衣袖子推上去,又从袖子里面把喻栖的衬衫袖口拽出来,翻在卫衣外面。
另一只袖子也照这样弄好。
喻栖“谢谢哈”
话还没说完。
周稻的手指又伸向她的脖子,把她的衬衫领子翻出来叠好。
动作熟练又温柔。
喻栖吞了吞口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在追忆卷里看见的那一幅幅画面
周稻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得有点儿让人乱想。
当时身处其中的喻栖一点儿都没发现,只觉得周小稻是个可爱又乖巧的男孩子,心底善良,做事沉稳,还能一起研究异能。
当时的他们是好朋友,又是论文的合作伙伴,似乎互相帮助完全是合情合理的行为。
直到用了追忆卷,作为旁观者看了这些事情以后
心里就有个小猫爪子在挠痒痒。
挠得向来不会兜圈子,只知道直来直去的喻教授,恨不得抓住周稻的袖口问一句周小稻,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许宴川说得对,很多事情能看清楚,完全就是因为“上帝视角”。
难怪传说中的上帝全知全能。
但喻栖不太敢问,因为周稻跟她的接触好像没有什么逾矩的地方,最亲密的也不过就是刚刚帮她翻领子的时候,指尖碰到了她的脖子。
喻栖没敢说话,跟在周稻后面,去办了出院手续。
周稻是打车过来的,回去的办法自然也是打车。
喻栖穿着他的卫衣,打着呵欠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等车。
也没注意到,叶珩的车子就停在马路对面。
他坐在车子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如果他被喻栖讨厌了,改怎么办呢
叶珩眼睁睁看着喻栖和周稻离开,几乎咬碎了牙,却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
喻栖和周稻一起回了研究所。
她摔倒之前就想洗澡了,之前做梦的时候估计也流了汗,现在身上黏黏糊糊的,不舒服极了。
要不是周稻帮她治好了脑袋,她还不知道能不能洗澡呢。
想到这里,喻栖就更心虚了,看着周稻的侧脸,很小声地又说了一次“周小稻,谢谢你呀”
周稻挑眉,笑道“你准备怎么谢我”
喻栖“啊”
他凑近了喻栖,压低声音说“道歉和感谢,说起来是很难,但再难也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说话时的热气钻进喻栖的耳朵里,又痒又麻,“是不是该有些实际行动”
喻栖眨眼,也轻声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有什么想要的
你啊。
周稻当然不会这么回答她,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又看见了喻栖耳后的那个“文身”。
和许宴川的异能印记,一模一样的“文身”。
他并不是一个执着于过去的人,曾经那些称得上是执念的事情,在跟喻栖相处的过程中,已经渐渐忘得差不多了。
他更在乎的是面前的这个人,也希望面前的这个人,更在乎的是现在的自己。
他不喜欢那个懦弱的周小稻,就算喻栖对那时的他有好感,他也回不去了。
周稻伸手按住喻栖的“文身”。
喻栖整个人一个激灵,差点儿从座位上蹦起来。
还是咬牙硬生生忍住了。
“去把这个文身洗掉。”周稻笑着说,“怎么样”
喻栖被他按住要命的地方,整个脑袋里都乱成了一片,思考能力直线下降。
偏偏她还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只能咬牙轻声问“为什么”
周稻眯着眼睛笑“因为我觉得碍眼。”
喻栖“可是很疼啊,我有点怕疼。”
实际上她不是很怕疼,但这是异能印记啊,虽然可以用特殊手段让它消失,可这种“手段”,疼痛程度要远远超过洗文身。
“这个很小,不会疼太久的。”周稻说,“我在旁边看着,结束以后就修复你的伤口,连印子都不会留下来。”
喻栖“”
周稻冷笑“所以,你只是不愿意,对吗”
“能不能换一个呀。”喻栖很小声地说,“我”
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因为周稻的手指在她的印记上轻轻摩挲,酥麻的感觉随着他的动作蔓延了四肢百骸。
她只是咬牙不发出声音,就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力气。
周稻沉沉地看着她。
喻栖忍耐的表情,在他眼中,变成了迟疑和为难。
她根本就不想洗掉这个文身,也许,她已经对许宴川有了好感。
可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也舍不得看见,她这样为难,咬着牙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
她应该开开心心的,自信又快乐,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成为被人尊敬的人。
她一直在做的这些事情,也确实值得别人尊敬。
周稻深吸一口气,收回了手,也敛起了笑意“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不逼你。”
喻栖“我”
她一被放开,立刻捂住了被了半天的印记,看着周稻的眼神,带上了十足的委屈。
周稻忍不住又笑起来“那你陪我一天,这个总可以了吧”
喻栖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往脑袋上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身体都有了不可描述的奇怪反应。
她“嗯”了一声,声音极轻,像小猫在撒娇。
这种反应,让周稻觉得自己提出的“陪一天”,似乎是什么龌龊的要求。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解释“我当初知道一个游乐场,想趁着坐飞机之前跟你一起去玩,最后也没去的成。”
喻栖连忙道“去去去,哪里都陪你去。”
不让她洗文身,就这么好说话
周稻又不高兴起来。
喻栖哪里还有心思揣测他高不高兴,她现在身上不舒服,身体里面又不舒服,整个人都不对劲。
好不容易回到了研究所里面,喻栖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澡。
周稻也没出去,就坐在喻栖的沙发上说“我等你。”
喻栖“什么”
“等你洗完澡,我们去游乐场。”周稻说,“今天就去。”
喻栖答应了人家,也不好再推辞,免得夜长梦多,连连点头道“好好好。”
等她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看着周稻的卫衣,又开始为难起来。
这可怎么办啊。
周稻昨天好像不是这件衣服,应该是他今天刚换的。
要不要洗过再还给他
她都穿过了,还是洗了吧
喻栖把衣服拎起来,走向洗衣机之前,下意识地靠近鼻子闻了闻。
这完全是她习惯性的动作,衣服丢进洗衣机洗之前,洗完以后拿出来,都要闻一闻。
洗之前毫无意义地闻一下有没有味道,洗完之后再毫无意义地闻一下洗衣液的香味。
谁知味道还没闻出来,就听见周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说“你在做什么”
喻栖一惊,手里的衣服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扭头看着周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把这衣服洗了啊”
“怎么,有味道了”周稻走来,拉着她的手腕把衣服送到他的鼻子前,“我刚洗过,今天早上刚收下来的。”
“我、我穿过了呀。”喻栖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周稻表情没变“我给你的时候也是穿过的,你怎么没洗一下再套”
喻栖“”
他说的好有道理,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喻栖没反应过来,周稻已经从她的手里拿过自己的卫衣,带着笑意套回了自己的身上。
喻栖“”
虽然好像没什么毛病,但就是觉得有一点点变态是怎么回事
其实周稻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变态,好像把衣服借给她,怕她冷是假的,为了回收这件衣服才是真的。
但他的本意确实不是这样,他相信喻栖这种小脑瓜子,也不会往其他地方想。
他哪里知道,喻栖已经经历过上帝视角,本来就对他有点“怀疑”。
这件事也只是个小插曲,洗完澡的喻栖身上本来就套了件长袖,腿上也套了条短裤。
露出一双笔直白嫩的腿。
周稻只扫了一眼,没敢多看。
但他看见喻栖的小脚丫,缩在黑色的拖鞋里,脚趾粉嫩圆润,还有点不安地缩了缩。
周稻看向别的地方,转移了话题“你就穿这身出去”
喻栖连忙道“不是不是,我回去换衣服。”
她转回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房门。
游乐场就在距离他们高中不远的地方。
周稻开着喻栖的车子带她出去,路过高中的时候,还停下车,带她下去逛了两圈。
很多人上学的时候都有一个魔咒,大概就是自己毕业以后,没多久学校就会换到新校区。
不过喻栖某些时候还是比较欧的,她上高中时,学校就是刚换的新校区。
到了现在,也有好多年了。
学校门口金光闪闪的“晋江高级中学”六个字,也蒙上了一层灰,显得有些破旧。
这学校也不知道找人擦擦招牌。
喻栖笑道“好久都没回到这里来了。”
周稻点点头“我也是。”
学校门口有很多适合学生玩儿的地方,奶茶店小吃店电影院,一应俱全。
他们到这里的时候还没到十一点,学校里正在上课。
晋江高中的操场跟学校外面只隔了一道围栏,操场后面是一片密集的树林,没有围栏,但树林外面是条河,也没人会从河里游泳潜入这个学校。
喻栖和周稻走了没几步,就来到了操场边上。
刚好有两个班级在上体育课。
高中的孩子已经隐约有了点大人的样子,但眉宇间的稚气还十分明显。
最明显的就是皮肤,那个时候不管怎么熬夜,皮肤都不会太差,唯一的烦恼只有青春痘。
喻栖有点羡慕,她现在也到了年纪,要是熬夜久了,就会显出一点眼袋。
平时都靠着健康的作息,和睡前不喝水防止水肿,来拯救上了年纪的自己。
想到这里就很嫉妒某些人。
某些拥有异能,还皮肤一个比一个好的人。
周稻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皮肤跟她差不多白,光滑得没有一点儿瑕疵,肤色均匀,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还会带点儿红晕。
好看的要死。
喻栖嫉妒地瞟了他一眼,低声说“周小稻啊”
周稻“嗯”
喻栖“你平常熬夜吗”
周稻“不熬夜,怎么了”
喻栖“吃糖吗饮食习惯怎么样”
周稻被她问得一愣一愣的,还是老实回答道“不怎么吃糖,饮食习惯挺好的我是医生,不会吃那些不健康的东西。”
喻栖“好的。”心里平衡了。
周稻
喻栖跟他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周稻看着某个健身器材,忽然笑出了声。
喻栖“怎么了”
她现在知道刚刚突然问周稻那几个问题,周稻愣在那边时是什么心情了。
周稻说“你记得这个”
他说到一半,想起来喻栖的记忆曾经被人动过手脚。
也不知道喻栖会不会不高兴,立刻停下了话头。
喻栖像是完全没发现,眨了眨眼追问“什么”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周稻笑着说,“你应该不记得了,有一次我们班一起上体育课,你跟人在这里打架了。”
喻栖“啊”
她确实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在追忆卷里时快进的地方也看不清楚什么东西。
但她自己高中有多横,她还是记得一些的。
于是喻栖兴致勃勃地问道“然后呢”
“我当时很害怕,以为你被人欺负了,想回去叫老师。”周稻说,“结果,你一把摁住那个一米八的男生,直接把他的脸摁在了那个双杠上。”
喻栖“”她有这么暴力的吗
“那个男生也没还手,就是被你摁着骂你。”周稻敛眸,“当时我就想,他肯定是喜欢你。”
喻栖“什么东西”
受虐狂的暗恋故事吗
“你不信吗”周稻笑着说,“你当时都没到一米六吧,能摁住一个一米八的男生”
喻栖怒道“谁说的,我高中已经不止一米六了”
可是她太瘦了,脸也小,看上去整个人都小小的。谁也不会相信她有一米六,除非是比她还矮小的姑娘。
周稻继续笑着说“他每次都打不过你,还总是逗你,故意惹你生气。那个时候的男生啊,就是这么傻。”
喻栖“真真的吗”
这也能是一种喜欢人的方法吗
“你现在知道也来不及了。”周稻笑得有点像计谋得逞的样子,“他说不定也忘记你是谁了。”
喻栖“我也不记得他了”
周稻继续说“你一直这样,谁喜欢你你都不知道,以前只知道异能,保护杨语,跟人打架。”
喻栖“”
这么一说,她好像高中毕业以后,这么多年都,毫无长进
喻栖有点懊恼“那能怪我吗喜欢我直接跟我说不行吗”
周稻的笑顿时消失了“跟你说了又怎么样”
“也是。”喻栖挠头,“我也不喜欢他,他要是跟我说了,我肯定不理他了。”
周稻“”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喻栖这个人一点都不会聊天。
话说到这里,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喻栖这种性,他竟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给别人机会,也非常公平的,没给他。
周稻叹口气,换了个话题“逛完了吗我们直接去游乐场吧。”
“也行,不过。”喻栖说,“来都来了,刚好我有点事,顺路去做了吧。”
她说这话时,表情跟刚才傻萌傻萌的样子差了很远。
这是周稻很少在喻栖脸上看见的表情,似乎只有在异能研究成败的关键时刻,才能看到她这种严肃得近乎有点凶的表情。
似乎还要比那种时候更凶一些。
周稻问“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喻栖说,“你可以去车上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周稻“我不能一起去”
“也行吧”喻栖说,“那一会儿,不管我做什么,你跟着笑就行哈,别乱说话。”
这里是学校,难道还能做什么跟异能有关系的事情
周稻想不出来,除了异能研究,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喻栖这样,严肃认真,又胸有成竹。
他跟着喻栖一路走到学校里。
毕竟在这里上了三年的学,虽然记忆模糊,但喻栖很快摸清了路线,回到了自己之前上课的地方。
时间刚刚好,再过五分钟就是下课。
她站在走廊上等了一会儿,很快就听见下课铃声丁零当啷响了起来,紧跟着,教室里走出来一位老师。
也是运气好,这位老师正是之前教过喻栖的语文老师。
当时的语文老师还是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姑娘,人很温柔,说话也轻声细语,还被班里调皮的同学气哭过。
现在看上去比之前成熟了不少,抱着书本从教室出来时脸上还带着笑,但气质更自信,也更锐利了。
喻栖笑着迎上去,脆生生地喊了句“钱老师好”
钱老师愣了下,看清她的脸以后,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是喻栖吗”
喻栖笑道“哇钱老师,你还记得我呀”
“当然,你现在有出息啦。”钱老师说,“我们办公室提到你的时候,都很自豪。之前校长还问我们谁有你的联系方式,想找你回来做演讲呢。”
她看了下喻栖的身后,笑着问“这位是”
喻栖说“这是之前隔壁班的周稻,就是成绩很好,平时不怎么说话的那个。”
钱老师显然对这么好看的脸没印象,有点茫然。
喻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
教室里伸出来几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好奇地看向他们的方向。
钱老师也发现了这一点,笑着说“这里不太方便说话,我们去办公室谈吧。”
喻栖点点头,紧跟着就看见钱老师转身,对着露出来的几个小脑袋笑眯眯地说“谁试卷做完了吗”
几个脑袋立刻都缩回去了。
喻栖“”
看来温柔可人的钱老师,如今也可以治得住某些笑调皮蛋了。
周稻不知道喻栖想干什么,就按照她说的,只是站在后面微笑。
他的微笑有绝对的杀伤力,在他们走进办公室之前,原本缩回去的小脑袋又伸出来了几个,都是女孩子。
大部分高中男生看见漂亮姑娘还知道收敛,嘴硬不愿意表达,不愿意夸奖。
但高中女孩子就不一样了,视线对上,胳膊肘拱来拱去,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眼睛亮了,精神也好了,一口气做五条大题都不会头疼了。
钱老师带着微笑和威严又扫视了班里一眼,才带着喻栖和周稻一起进办公室。
此时刚刚下课,好几个班里还在拖堂,办公室里只有两个没课的老师,都在低着头批改堆积成山的试卷。
“坐。”钱老师指了个座位。
“不用了,谢谢老师。”喻栖摆了摆手,笑着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找个人。”
钱老师疑惑道“找人”
喻栖点点头。
“是这样的,老师你也知道,我现在从事异能研究。”喻栖说,“以前我们学校有几个同学是有异能的,其中一个跟我同年级,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的异能”
喻栖顿了下,继续说“他的异能对我们现在的研究非常有用,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就想回来问问。”
她指了下自己的下巴侧后方,补充道“那位同学这里有一块异能印记,青色的,形状有点像海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