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英看了眼何荣生,微凉的视线在他的右手和左腿上停留数秒,递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何荣生被秦玉英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看得心慌慌,紧张得不敢吱声,像极了因调皮捣蛋生怕被妈妈训斥的小孩子。
他本以为要再多等半个一个钟头,秦玉英才会从百货大楼里出来。一般来说,男同志购物都是干脆利落的,女同志买东西喜欢货比三家,不然他故意招惹这两个男知青,就想找点事儿来打发时间。
那个被制住的男知青使了力气想要把手抽出来,然而他使尽了全力,钳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依然纹丝不动。
那人涨红着脸,大声控诉道:“秦,秦玉英同志,你别被何荣生这小混混骗了,他太,太气人了,先招惹我们的!我就是吓唬吓唬他,没打算真的动手打人!”
秦玉英面无表情说道:“我只看到你要举起拳头要揍人,而你要揍的人刚从医院出来。”
“不可能!”
那男知青面色大变,看看何荣生那张白得令人嫉妒的脸,口不择言道:“你,你胡说八道!何荣生看着比一头牛还壮实,他怎么可能从……”
秦玉英弯下腰一把扯高了何荣生的裤腿,指着上头的伤反问道:“瞧见了没?要不是他行动不便,怎么可能会坐在这里任由你们俩欺负?你向他道歉,今天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她看对方一脸不服气,出声威胁道:“你应该知道我的力气有多大,别逼我动手。我轻轻扭一下,保准你的伤比何荣生的要严重。”
那两名男知青没少听说秦玉英的大力气,再加上刚见到秦玉英和何荣生在国营饭店吃饭,认定了他们二人就是在处对象。
二人暗自掂量了下双方的力量对比,纵然心中不服气,最终仍然是满脸屈辱地向何荣生道歉:“对,对不起。”
秦玉英剜了何荣生一眼,看向他的眼里多了几分警告之意,让他赶紧见好就收,别把事情闹大了。
脑回路与一般人不同的何荣生,实在太喜欢这种被秦玉英保护的感觉,呆呆看着她半晌,看得出神了。
秦玉英寒着脸提醒道:“何荣生同志,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你也有错。”
她是要护着何荣生,但也讲道理,何荣生和这两人都有错,各打五十大板。
何荣生明白秦玉英的用意,连忙说道:“额,我原谅你们了。刚刚,那个,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那两名男知青愕然看向何荣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几分钟之前何荣生嚣张得跟天王老子似的,怎么被秦玉英说了几句就乖乖认怂了?
甭管两人对何荣生的改变有多惊讶,有了秦玉英给的这个台阶以及何荣生的乖乖配合,勉强维持了表面上的和平,刚刚爆发的小冲突就这么化解了。
两人自觉丢脸,只说了几句场面话,匆忙离开。
瞧着两个跑来找事儿的家伙走远了,秦玉英面无表情问道:“何荣生同志,如果我刚刚没及时拦住,你有什么打算?”
何荣生双眼发直:……这小娘们怎么连生气都这么好看啊!
“何荣生同志!”
“啊?”何荣生压根没听到秦玉英问了什么,犹豫片刻,选择坦诚以对,“秦玉英同志,你刚刚说了什么?”
秦玉英忍着怒气将她的问题重复了一遍,“要是我没及时赶过来,你就要被人打了。以你的性格不会乖乖任人欺负,那么你是不是要强撑着你的伤腿跟人打起来?”
“不是!我不会做这种傻事,如果你刚刚没及时赶过来帮我,我就掀起裤腿让他们看看我的伤,他们就不敢动手了。”何荣生老实说道。
他这几年跟形形色色的人做买卖,日积月累已然很懂得看人。
即便跟那两个知青没多少交际,但是何荣生也能从他们的言行中看出一二。那两人是外强中干的小人,真要打起来的话,他一只脚照样能把人给打趴下。
秦玉英看穿了何荣生眼底的骄傲,本想劝诫的话全咽回去了。嗨,她又不是何荣生的亲妈,操这么多心干啥?
开往何家村方向的大巴车开过来了,秦玉英将何荣生送上车,还给他抢到了靠车门的个位置,临下车前不忘叮嘱道:“你下车的时候让人给你扶下去,别逞强。”
何荣生见她说完要下去,情急之下拽住她的手臂,语速极快:“秦玉英同志,要不你和我一起搭车吧?咱把自行车搁在车顶上,用绳子捆好就行了。”
不等秦玉英出声反对,何荣生又冲离他不远的售票员问道:“售票员同志,我愿意多买一张票,能不能帮我们把自行车放到车顶?”
售票员转头征询司机的意见,得到了准许就答应何荣生的要求。只不过她要忙着收钱,所以就只能秦玉英和何荣生自行解决。
对于何荣生的自作主张,秦玉英不太高兴。可她转念一想,与其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还不如坐着大巴车回何家村,真没必要省两张车票钱。
何荣生倒是想爬上车顶放自行车,奈何他的腿不争气,只得眼巴巴瞧着秦玉英爬上车顶。
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他不晓得脑补了多少可怕画面,直到秦玉英安然无恙站在他身边,他那颗悬着的心才落回原位。
大巴车晃晃悠悠朝着何家村开去,秦玉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车窗外的黄土飞扬,发呆。
何荣生的视线不受控制落在她的侧脸上,沐浴在暖黄色的阳光下,她的脸显得有些不太真实,给人一种随时有可能会消失的错觉。
“秦玉英同志。”
“嗯?”秦玉英循声转过头,眼里写着两个大大的问号。
何荣生掐了下手掌心,让他跑远的思绪回归现实,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我这腿要休养三个月,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做,咱们之前谈的合作,还算数吗?”
秦玉英蹙了蹙眉,看他满脸忐忑,耐着性子给他解释道:“等过了年,大队组织社员开始春种,我既要出工又得伺候那三亩地,哪来的时间去做别的?你安心休养,别想太多。”
何荣生轻轻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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