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之畔,温斯顿刚坐下来,就打了个喷嚏。他狐疑地看向正在生火的巴巴奇,问:“谁又在骂我?尊敬的巴巴奇大法师,不会是你吧?”
巴巴奇回头瞪了他一眼,手里的火啊,噌地老高了,“你看我张嘴了吗?”
不张嘴也可以在心里偷偷地骂啊。
温斯顿耸耸肩,思绪一转,唇边又多了丝笑意,“或许是有人在想我。”
巴巴奇用魔法杖戳火堆,独自阴暗,不理他了。不过温斯顿不在意,巴巴奇不想跟他讲话,他也有办法,“一周过去了,也不知妖精之家那边怎么样了。巴巴奇大法师,您就不担心桃乐丝姑姑么?”
“你怎么也叫上桃乐丝姑姑了?”巴巴奇果然上钩。
“不好么?这充分表达了我对她的敬爱与尊重。”温斯顿慢条斯理地掏出盐罐,准备做一个冥河料理人——吃完可以直接送人去见死神的那种。
巴巴奇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实在是不知道,当年那个一股狠劲的小狼崽子,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小气、黑心、记仇,嘴巴又毒,但当年至少毒得很真诚,眉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锋芒,看着还有点可爱。
哪像现在啊,学会了装模作样,一句话里绕八个弯,心眼多得都是窟窿,脸皮又厚。
“唉……”巴巴奇忽然叹气,甚至很想作诗。
“再如何叹气,也改变不了现实啊,巴巴奇大法师,我们走了那么多天,肉眼看出去,距离那座黑色宫殿,也还是那么远呢。”温斯顿笑着调侃。
闻言,巴巴奇不禁正色起来,瞥了眼后头那些天谴骑士,道:“这亡灵界的空间确实很不对劲,连定向传送卷轴都能迷失方向。若真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那座宫殿,耗时太久。”
按照天谴骑士交待的,他们从宫殿附近出发,到妖精之家,就花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如果算上折返,一来一回就是两个月,太久了。
“桃乐丝的灵体已经很暗淡了,我不知道墨菲斯的妖精之家能不能护得住她。我得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巴巴奇语气郑重。
“我知道。”温斯顿也收起了玩笑,“其实,我也没指望一次就能抵达那座宫殿。”
“你又有什么打算?”
“亡灵界空间混乱,必定是最核心的空间法则受到了影响,而能够影响到核心法则的存在,你觉得会是什么?”
巴巴奇心念微动,“预兆石板?”
温斯顿又问:“当年平定亡灵界的大功臣是谁?”
巴巴奇:“弗洛伦斯女士。”
温斯顿:“她因何而死?我们又因何来到这亡灵界?”
“嘶……”巴巴奇倒抽一口凉气,忽然发现线索好像串上了,“你觉得那个怨灵是故意引我们到亡灵界的?”
温斯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扬声道:“你再不出来,我可就直接回去了。”
好熟悉的作风。
这就直接威胁上了。
巴巴奇在心里直摇头,但不得不承认,温斯顿的办法总是能省去很多的麻烦。有温斯顿冲在前头,他只需要挺起腰板,绷起脸,掸一掸衣袖,摆好姿势,当他体面的传奇大法师就好了。
如此想来,他还是很喜欢温斯顿的。
另一边,查理还在思考,他该如何选择。
若是让温斯顿教自己剑术,或许可行。相比起只通过一次信件的泽菲罗斯·赫尔蒙特,他与温斯顿相识更久,也更了解对方,只是请他教些剑术,总有办法。
可……他与温斯顿的牵扯有些过深了。
也许他们会成为日后的盟友,也许,温斯顿与他真心相交,并不介意,但是一味的索取并不是好事。若真的当成朋友,那就更不行了。
查理作为纪白在福利院生活了那么多年,对此感触很深。
更何况,温斯顿归期未定。
思来想去,与赫尔蒙特达成一场公平的交易,似乎更好。对于阿尔芒和柳利勋爵父子费尽心思想要夺得的传承,查理也很好奇。哪怕他只是学些剑术,只是学些皮毛,若是那对父子知道了,恐怕也能吐出三升血来。
踩着仇人的鲜血往上爬,怎么不是一种仇者痛亲者快呢?
可是做了决定之后,新的问题诞生了,他该怎么跟泽菲罗斯开这个口?他能够跟温斯顿周旋,跟巴巴奇讨好卖乖,那是因为面对面的交流,更好掌握。
而泽菲罗斯……
查理坐在书桌前,陷入深思。片刻后他拿了一张空白的纸,开始尝试着写信,写了一版不满意,又团吧团吧重新写。
从起初的满满一篇洋洋洒洒,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终缩减成短短的几句话,简明扼要地表达自己的要求。
写好之后,查理又反反复复检查了三遍,确认没什么疏漏的,才长舒一口气,放下了笔。
不过,亡灵界是一片封闭的空间,无法与外界产生交流,除了特定的【亡灵之门】,就算是魔法波动也无法穿透。所以他得等回到瓦舍里,才能正式回信。
思及此,查理站起身来,推开窗户往外看。烽烟还在,但现在是中场休息,小妖精们都在院子的草地上,躺得四仰八叉休息呢。
“本?”查理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他也不奇怪,转身下了楼去,发现桃乐丝姑姑坐在小楼的门口,一边煮着茶水让小妖精们来喝,一边又打起了毛线。而本就在她手边的小茶桌上,姑姑长、姑姑短地缠着她讲故事。
姑姑姑姑像个咕咕鸡。
桃乐丝姑姑能怎么办呢?当然是满足一根可爱小骨头的小小愿望了。查理缓步走上前去,发现她讲的正是银月骑士的故事,便靠在门框上,整个人放松下来,也听了一耳朵。
“银月骑士很少在托托兰多走动,不过多年前,我确实见过一次。那也是一次仲夏夜吧,我和巴巴奇,还有其他的旧友们,相约着见面。因为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也想卸下包袱好好地放松放松,所以我们扮作普通人混入了庆典,相约着今日谁都不能使用魔法,就只喝酒、谈天,谁知道——”
俩素不相识的老头打起来了。
热闹的庆典现场,酒水的香气、曼妙的音乐,鼓动人心。哦,这美妙的夏夜啊,让巴巴奇都忍不住开始回忆青春,当场作诗。
背后却传来哈哈的嘲笑声,说他的诗写得真烂。
巴巴奇已然微醺,他回过头,看到对方端着酒杯混在年轻人中起舞的姿势,讽刺他舞跳得像秃尾巴鹦鹉。
对方哪里能忍,当场反击回去。
于是,一个三流的诗人,一个俗烂的舞者,两个年纪一大把的老头,在音乐、美酒和夏夜的共同见证下,开始切磋。
年轻人们的加油和呐喊,更激发了他们的斗志,越战越勇。
“跟巴巴奇大法师打架的,就是银月骑士?”查理畅想着那个画面,忍俊不禁。
“是骑士团的长老,应该也算是泽菲罗斯有血缘关系的长辈。银月骑士既是魔法师又是骑士,荣誉加身,最重传统和规矩。但人的天性是无法扼杀的,偶尔有人偷跑出来,放纵一下,也很合理,不是吗?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了。”桃乐丝揶揄。
俩老头都不想被人发现,堂堂传奇大法师(银月骑士)竟当众打架,哪怕酒意上涌,依旧克制着没有使用魔法。
最高端的战斗,往往就要用最朴素的方式!
来吧,决一死战!
当然,彼时的他们并未认出对方,而是在第二天早上,宿醉醒来后,琢磨出不对劲了。只是这个事儿实在太丢脸了,巴巴奇要脸面,银月骑士更要脸面。
双方都想到了逃跑,只要跑得够快,就没人会发现昨夜的糗事是自己干的。谁知道,片刻后,两人在离开的路上,尴尬相逢。
本迫不及待,“然后呢然后呢?又打起来了吗?”
桃乐丝却故作神秘地摇头。
本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撒娇,“怎么样了嘛?”
桃乐丝这才说道:“当然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并且礼貌地打招呼咯。”
闻言,本遗憾叹气,他还想听老头打架呢,老头打架多好玩。
查理则忍俊不禁,仔细想着那画面,怀疑那两人表面彬彬有礼,实际上后槽牙可能都咬碎了。
这时桃乐丝回过头,发现了查理,问:“做好决定了?”
查理当即站直了身子,“做好了,等到这一轮战争结束,我就请图钉带我回瓦舍里送信。”
“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桃乐丝点点头,听到回瓦舍里送信,她就知道他做的是什么选择了,但她也没多问。
她的目光扫过院外那个灰蒙蒙的世界,道:“今日的作业,改成实战检验。拆解了七天的魔法咒语,也到了重新整合的时候了。”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把所有拆解过的咒语,进行重构,再施放出去。注意施法的节奏,放平心态,切勿冒进。记住这是战场,你还有你的同伴。”
“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