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名叫做李大志的村民控诉中,叶川明白了这座村子的现状。
这座村子的三老、廷掾,每年搜刮赋税钱财,多达百万,这笔钱是正常赋税之外,所用的名义就是给河伯娶老婆。
祝巫宣称,如果不给河伯娶老婆,河伯就会发怒,到时候洪水会淹没整个村庄,祝巫是掌管村里祭祀的人,颇有威望,加上前任领主的支持,反抗的声音也很快被熄灭。
每年收取的数百万钱财,其中只有二、三十万会花在为河伯娶妻上面,其余的都被三老、廷掾、祝巫和领主瓜分。
更加可恨的是,这些不仅谋财,还要害命!
“每年娶媳妇的时候,大巫婆就开始在村里走动,看到合眼的漂亮女孩,就指着她说:‘这人适合做河伯的媳妇’。”
“当天,就派人下聘礼,大人你知道河伯娶媳妇儿是怎么个娶法吗?那是真正的伤天害理啊!”
“他们就给那女孩打扮得漂漂亮亮,再做一张漂亮的婚床,摆在木筏上,女孩也坐到那床上,接着整个木筏就顺着河流往下飘。”
“飘出十几里地后,那木筏就连带着人一起沉了啊。”
“有个哥哥,他的女儿就是前些年被大巫婆相中,他带着女儿连夜出逃,结果被大巫婆带人抓个正着。”
“后来他亲眼看着女儿淹死,自那以后,人也就疯了。”
“可连领主都与他们同流合污,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又能怎么办呢,这些年,大部分有女儿的,能逃的都逃了。”
“这也让村里的人越来越少,自然也就越来越穷。”
听李大志控诉完,叶川收起刀,扶他站起来,他被三老、祝巫和廷掾的行为深深震撼,为了谋财,不惜害命。
同时,也能明白李大志这些村民为何有苦不敢言。
前任领主,就是那些恶贼的帮凶,现在自己来了,他们也不敢肯定自己会站到那一边,自然就不敢言语。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叶川承诺道。
李大志先是一愣,随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大人,你真肯帮我们?”
叶川点了点头,嘱咐道:“当然,只是我和你今天的谈话,绝对不可以大肆宣扬出去。”
“那……我还知道有很多人,都对三老他们不满,已经准备出走了,要不要告诉他们?”
听到李大志这话,叶川思索了下,说道:
“可以,但只能告诉你绝对信任的人。”
说完,他又不补上一句:
“我如果没有猜错,那些被劫匪劫走的年轻女孩,实际上就是被你们藏起来了吧?”
“啊这……”
听到这话,李大志的表情顿时紧张起来,叶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紧张,我跟你们是站在一起的,三老他们这样瞎搞下去,村子迟早完蛋,村子完了,君主也会怪罪下来,我怎么都要收拾他们。”
听到叶川这话,李大志的表情缓和下来,点了点头:
“嗯,大家合伙把家里的闺女藏在了——”
“停。”
叶川打断了他,接着说道:
“不用告诉我在哪里,让她们回来。”
李大志听到这个要求,有些迟疑:
“大人,马上可就到河伯娶妻的日子了,这……”
叶川又拍了拍李大志的肩膀,郑重地说:“李大志,那些谋财害命的虫豸,我们一定要除掉对不对?”
“啊,对……”李大志又紧张起来,眼前的这位大人和前任领主相差太大,总是给他惊吓,这一拍肩膀,他不知道对方又要干什么。
但接下来叶川的话,让李大志心神荡漾:
“除掉之后,他们的位置不能虚悬,我觉得你就很适合当个廷掾,你意下如何?”
“啊!这,这……大人!”
突如其来的承诺让李大志普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多谢大人厚爱,此后我唯您马首是瞻!”
“您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办妥!”
叶川交代完更详细的计划,转而回到了宅邸当中,其间一直没插话的桂晓星,此时才开了口:
“没想到,你恩威并施还挺有一套的。”
“说不定比起马匪,你真的更加适合当个领主。”
叶川听出来这是对他的肯定,淡淡地笑了笑:
“出身并不能决定一切,想要的东西就要靠自己去争取,我们家乡不是有句谚语吗?”
“吃自己的饭,流自己的汗,自己的事情自己干。”
桂晓星想了想,接上了下半句:
“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汉?”
叶川:“答对。”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桂晓星接着问:“三老、廷掾和祝巫,可都是村里的地头蛇。”
“你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假领主,跟他们摊牌的话,很危险啊。”
叶川摇了摇头:
“我当然不会现在和他们摊牌,不过,今晚咱们是不能待在村子里了。”
“啊?”
听到晚上不待在村子里,桂晓星有些不解地问:“那我们去哪儿,去风餐露宿吗?”
“当然是勇闯龙潭虎穴,从淫贼手里救出美丽的少女们啊。”
面对叶川的回答,桂晓星第一反应是:“你扯什么呢?”
接着就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原来如此,确实,这是当下最安全的做法。”
黄昏时分,叶川骑着马,带着桂晓星离开了村子,离开时,程鸣还关心的问要不要派几个人跟上。
入夜后,廷掾程鸣、三老徐仆,在祝巫富兰的家中齐聚一堂,谈论起这位新的领主。
“他怎么回答你的?”
徐仆问起叶川离开时的后续。
“他说他有铁骑千人,就在驻扎在附近。”
程鸣如实说道。
“哼,铁骑千人?糊弄鬼呢。”
富兰不屑道:“只有王侯,才能拥有千人的骑兵,他一个小村子的领主,哪里有那么多的兵。”
“说回正题,你们觉得这人如何?可用否?”
“若是不可用,需及早处置。”
富兰做了个手势,程鸣和徐仆还记得,上一次他们看到这个手势的时候,也是在和今天相似的会议上。
他们讨论的话题,也和那时相同。
而那次讨论之后不久,他们的领主便“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