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了好几声电话才被接通。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我下班了,在回家路上。”出了电梯,地下车库信号不是很好,半天没听到回应,打算挂断重新拨
过去。
“恩。”
“米下锅了吗?我回去大概需要二十多分钟。”温宸不自觉放软语气,嘴角上扬。
“还没。”
“等我回家我来弄,你们要是饿,我买了面包和饼干在客厅茶几上,先随便吃一点。”温宸关上门,系上安全带。
“哦。”
秦诗语挂了电话,抿唇看着沙发另一端坐着的人。
“秦小姐,该说的我都说了,啊宸跟当年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希望你不要伤害他。”温权久居高位,不怒自威,像今天
这样低声下气真的是从没有过。
“所以您承认当年的事情跟您有关了?”秦诗语紧紧攥着手里的手机,盯着他。
“对不起,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愿意对你做任何补偿,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尽量满足。”温权深吸了一口气
,满眼歉疚。
当年的事情,自己要是多留个心眼,让方连多顾着点,就不至于闹出人命。
秦诗语想大声质问他拿什么补偿?在他眼里,人命是可以补偿的吗?
可看着这张和温宸六七分像的脸,怎么都开不了口,只能别过头,眼泪蓄在眼眶里,死死的咬着牙不落下来。
“啊宸是无辜的,他对你的感情不用我说,只希望你看在他对你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不要伤害他。”温权想起六年前,医
院连着下了两封病危通知书时,平日里每天要签上百次的名字,那天拿着笔的手,却是抖的字都写不起来。
秦诗语胸口剧烈起伏,竭力克制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
温宸回到公寓,客厅空无一人,他换了拖鞋,走到房门口,叩了两下,没人应,轻轻拧开,房间里的窗帘拉着,密不透风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在房内搜寻了片刻,才看到蜷缩在床上背对着门口的人儿。
悄声关上门,进了厨房洗手淘米洗菜。
一切都弄好,将近八点。
再次进了房间,没有开灯,走到床边坐下,微微俯身,连着被子环住她,轻声说:“起来吃晚饭了。”
秦诗语觉得头很疼,听着他温柔的语声更是撕扯着神经,一抽一抽的。
“梦梦什么时候走的?”温宸见她没反应,问。
秦诗语不想开口说话,死死攥着被子,整个人像上了弦的弓,一触即发。
温宸这才觉察出不对劲,左手肘撑在床上,微微起身,房间里一片黑漆漆,只有客厅的灯从敞开的房门透进来一点点微弱
的光,还被自己挡了大半,看不真切她的脸。
“怎么了?”
“我不饿。”秦诗语开口,声音却像被砂纸磨过,粗糙沙哑。
“哪里不舒服吗?”温宸准备探手去摸她的额头,却被她挡开。
“不要碰我。”秦诗语低吼。
温宸身子一僵:“小语……”
“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在情绪彻底失控之前,秦诗语坐起身子:“你不出去,我出去。”
“不用,我出去。”温宸起身,离开。
秦诗语再次软倒在床上,把自己整张脸深埋进枕头里。
温宸从书房抽屉里找到一包烟,在阳台上抽了一根又一根,深邃的目光藏在袅袅的烟气中,烟嘴很快就堆了一地,一阵风
吹来,他猛的咳嗽起来,咳的狠了,牵动着伤口隐隐作疼,可远远比不上心口的疼。
摁灭了手里这根燃完的烟头,扔到地上,摸出手机拨了梦梦的号码。
“喂?”
“是我,温宸。”温宸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小语今天有跟你说什么吗?”
梦梦心下一跳,问:“怎么了?”
“我回来她在房间,情绪不是很好。”
梦梦想着自己离开的时候,小语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可又琢磨不准,想到她对自己说的话,谨慎着措词:“我不知道,
今天她舅舅给她打了通电话,可能因为证件丢失的事情吧。”
“今天谢谢你。”温宸没再问什么。
梦梦挂断前,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你如果真的还爱她,就不要再逼她。”
温宸久久无法回神,这是第二次从她朋友的嘴里听到这句话,杨曦这样说,梦梦也这样说,无力感再次由生。
拿着烟盒敲出一根烟,打火石半天都没打着,失了耐心将手里的烟捏成两节连带着打火机扔到地上,打火机在阳台上滑出
老远,撞在玻璃护栏上,咚的一声。
秦诗语一晚上都睡的不踏实,光怪陆离的梦,最后是被胃疼疼醒的。
其实这两年饮食规律胃病很少犯了,最严重的是头几年,吃饱了疼,吃不饱也疼,包包里常年备着胃药,这次回国幸好也
带了。
开灯下床,看了眼时间,半夜三点多,从行李箱里翻出胃药,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厨房走去。
经过餐桌,看到桌上一动未动的三菜一汤。
胃里一阵痉挛,好半天才缓过来,挪到厨房,从柜子里拿出水壶烧了一点水,靠在水槽边等水开。
取过杯子,倒进开水,下意识伸手端起来,滚烫的开水透过薄薄一层玻璃从指尖传到心窝,玻璃‘啪’一声碎了一地,满满一
杯开水小部分都溅在裸露在外的小腿上。
一瞬间头疼,胃疼,手指疼,小腿疼,哪哪都疼,酸胀涌上眼眶,被她强压下,蹲下身,准备清理碎玻璃。
“别动!”厨房门口传来一道低沉男声。
温宸大步跨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抱出厨房。
“我收拾一下,再给你烧点开水。”
秦诗语坐在沙发上,想说不用,眼前的人已经走了。
温宸把厨房的碎玻璃清理干净,水壶里的水早已经烧开,拿了两个杯子互兑,感觉温度差不多了才端出来。
“谢谢。”秦诗语看着茶几上的杯子,又说:“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只觉得要道歉,大半夜摔了他一个杯子,把他吵醒,还得他收拾残局,还要给自己烧开水
。
“这是什么药?”温宸见她面色苍白,又看到她手里捏着药盒,问。
“胃药。”
“你胃不舒服?”温宸皱眉。
“没有,已经不疼了。”秦诗语说完胃好像故意跟她唱反调,狠狠抽了一下。
“我送你去医院。”温宸起身。
秦诗语摇头,“不用,我没事,我吃点药就好。”
说完从药盒里拿出一片药板,抠出一颗塞进嘴里,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
“你经常胃疼?”
如果不是,怎么可能会随身备着胃药?
“没有。”
听着她的回答,温宸觉得心又被狠狠的剜了一刀,低声道:“我去下点面。”
温宸端着面出来,把餐桌上的三菜一汤收走。
热腾腾的面条下肚,让整个人都暖了起来,胃里填了东西,也舒服不少。
早上秦诗语开了房门出来时,温宸也正好从洗手间出来。
“早。”秦诗语开口。
温宸的视线落在她身后拖着的行李箱上。
“我舅舅舅妈中午的飞机到,我要先去酒店开两个房间。”秦诗语解释。
“先吃早餐,我送你。”温宸眸色一黯,道。
“不用了,梦梦会陪我。”
温宸没说话,越过她去了厨房。
秦诗语想起阳台上还有一件洗了的衣服,刚踏出来,就看到阳台上有一堆烟嘴,还有一根被捏坏的香烟,出神的看了半天
。
吃完早餐,梦梦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秦诗语挂了电话,对温宸说:“梦梦已经到了。”
温宸捞起西装外套,秦诗语想了想,跟上去。
出了公寓,梦梦就站在出租车边。
梦梦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起下来,识趣的给了他们俩私人空间,走过来从秦诗语手里接过行李箱,放到车子后备箱。
“那我先走了,这几天麻烦你了。”秦诗语又想到手里的拄拐:“这个拄拐到时候让梦梦带回来给你。”
温宸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清晨的阳光,薄薄的像一层纱,虚虚拢在人的身上,他的脸一半在阳光的明媚里,一半在阴
影里,看不出什么表情,唯独一双幽深的眼睛黑的瘆人,秦诗语不敢再看,匆匆道了句再见就转身上了出租车。
去酒店开了两个房间,秦诗语把脚上的纱布绷带通通拆了,脚背已经消肿,试着在地上踩了下,不是很痛。
莫东年和董琴的飞机提前了五分钟到达,秦诗语站在接机口看着一涌而出的旅客,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后面的舅舅和舅妈,
抬手挥了挥,舅妈也一直在四下搜寻她的身影,一下就看到了她。
“舅舅,舅妈,这是我同学梦梦。”秦诗语介绍身边人。
“阿姨,叔叔。”梦梦笑着打招呼。
“哦,你好,这次回来就是参加她的婚礼?”董琴礼貌的笑。
“不是,舅妈我们先上车再说。”
把俩人的行李安顿在酒店,一天一夜的长途飞行,年轻人都吃不大消,更何况是年长的人,所以秦诗语就带着他们在附近
餐厅草草吃了一顿,便送他们回酒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