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汽车仿佛在减速,可能有人要下车了。

“隐墨,我要下车了,我不能一直陪你坐下去,以后的人生,你要好好地保重自己。”崔西晨依然是笑着的,他漆黑的瞳孔中却写满离愁与不舍。

我慌了,无法接受这瞬息间的变化。我死劲抓住他的胳膊,泪流满面地哀求着他不要走,不能走,以前我做错的我会在以后的岁月中好好地弥补。

我再也不需要什么自尊,我可以放弃现在的一切,只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汽车已经停下来了。崔西晨起身,低着头一个一个掰开我快要痉挛的手指。

“可是你已经做错了,我不会原谅一个做错的人。”崔西晨的笑容收敛起来,面色凝重。这变化太快,刚刚那笑那柔情似水仿佛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司机不耐烦地催促他快点下车。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脱了我,然后决绝地朝车门口走去。他甚至不回头,背影如此坚决毅然。原来,他只是来报复我当日的弃他而去。

第91节:第六章情变(19)

“崔西晨——”

他真走了。我的一颗心怦然一声碎裂开来,失声大喊着他的名字。我的声音如此地凄厉,将我自己惊醒过来。我捂着痛得如刀割的胸口对着满车疑惑和嘲笑的目光,无法从那个让人撕心裂肺的梦境里回过神来。

原来,只是一个梦。这个梦,夺走了我的三魂七魄。

黄昏时,汽车驶入了冷水。

我的努力必然是徒劳的。

在冷水,我找遍了所有认识崔西晨的人,没有人见过他。一个人存了心要躲起来,是任何人也无法找到的。

他已经躲到世界的某个角落,过着不愿被打扰的生活。世界曾经抛弃了他,如今,他也做了世界的背叛者。

半个月后,琴姨出院了。我没有告诉琴姨崔西晨出狱了,我只说我去看了崔西晨,他很好,胖了一些,态度也很积极。

我给了琴姨一张龙卡。爸爸不在了,这个家的重担已经落在了我的肩上。琴姨躺在床上,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覆盖在我的手上,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泣不成声。

我说:“琴姨,你和隐画要好好的。你不用太担心,再过半年西晨就要出来了。到时,我把你们接到深圳去。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

这番话,说得到底有些心虚。我会寻找崔西晨,尽量在这半年里找到他,然后把他带到琴姨身边。

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我去了表姐家。她和陈龙结婚了,有了一个十个月大的小男孩,长得很像陈龙。

我去的时候,她正在喂孩子,陈龙不在家。她胖了,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表姐说:“他啊,一天到晚都很少回家。”

“可是,你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抱怨。”

“唉,有什么抱怨的。男人嘛,都是流连外面那个世界的,只要他每天记得回家,每天对我说一遍我爱你,至于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我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算了。何必要往死里追究。”

表姐的说法是对的,女人太聪明的话,会活得太累,不如装得糊涂一点。计较得太多,受累的往往是自己。

第92节:第六章情变(20)

我们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自然说到崔西晨。

“那时你和西晨在一起,真像一对金童玉女,看着是那样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没有这些变数,也许你们真会在一起。”表姐的语气不无叹息和遗憾。那些出自真心的惋惜使空气凝滞。

“不过罗唯也不错。年龄大一点,懂得疼女人。”为了避免尴尬,表姐转移话题。

我讪讪地笑笑,用手捏捏那个粉嘟嘟胖乎乎的小生命。他显然被打扰到了,有些不耐烦地扭动着五官,时不时做出一个咀嚼的动作。

“罗唯也老大不小了,你们也生一个孩子吧,生了孩子,会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放在孩子身上的,那样就不会胡思乱想,生活也会稳定得多,当然也会热闹得多。”

这个当日喝酒闹事嚣张得不得了的小太妹,已经被平稳安定的生活磨得恬淡知足了。往昔的一切,已沉静如水。

要经历多少,我的内心才能得到平静从容?要过多久,我的脸上才能绽放出如此满足幸福的笑容?

从表姐家里出来,夜已阑珊。我绕道从江滨路走。城市的变化真是日新月异,所有的街道都已改头换面了,七八十年代的建筑物已经更新成高楼大厦,触目所及,灯火辉煌。还有,江滨路两旁原来高大的梧桐也换成了玉兰树。这样,就算在寒冷的冬天,永不败落的玉兰也会令城市感觉到温暖些。

是否伴着回忆,我们的人生也会变得温暖一些?

两年半前,崔西晨那个等我的夜的河堤也不见了,连大道两旁的建筑也是崭新恢弘的。我只能凭借大概的位置找到他当日所在的地方,在凛冽的寒风中萧然木立。

事到如今,我只能凭吊那场不复再来的往事。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很冷,我吸了一口凉气,睁开眼望着阴冷的天空。有情侣瑟缩着走过身旁,年轻的女孩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回头看了我很多次。恋爱中的人啊,你们要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这世事太易变迁,今天牵着的手,明天也许在人群中就会分散。

第93节:第六章情变(21)

不是有爱,就可以坚定一生一世的。

我没有提前通知罗唯我会回来。在湖南,我关掉了手机,一次也没有跟罗唯联系过。有时我觉得自己的心坚硬得如块石头。

这次我坐的是汽车。漫长的旅途,有时间让自己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我得承认,这次回家,我的内心世界里有些东西在改变,有些东西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模糊成形了。

没有直接回罗湖的家,也许罗唯的爸妈已经住在那里了,我依然没有做好见他们的准备。

我打的去了林楚君的公寓,站在小区的街道对面,可以能看到她卧房的灯是亮着的,紫红的灯光,一种魅惑妖娆的色彩,很符合她。

很晚了,她还没有睡。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楚君吗?我回来了,想在你那儿住一个晚上。”

那边迟疑了一阵,没有多问什么,只听她说:“哦,那你过来吧。”

我还是听出了她的万分不情愿。我们之间永远都是这样,不会当面拒绝,也难以真心相待。

我开始有些犹豫了,这么晚,她的房间里或许还有别人。这么晚,我可以住酒店的,为什么一定要去打扰她?可是,我有很多话想找个人说说,不管这个人是朋友还是敌人。就让我暂且把她当成朋友,我的心,需要一个休憩的地方。我仿佛承受了太多,像一只负载着太多旅客的轮船,如果还不找个地方泊泊,停放一些人,就会沉进茫茫大海。

可是,就在我的踌躇间,我看到了罗唯的那辆三菱越野车轻快地驶出了小区的大门。原来,林楚君房间里真的有人,是我在深圳的男人——罗唯。

提在我手中的行李,钝重地掉在了地上。身上忽而有一股焰火从脚底往上冒,忽而一阵冰水从头往下冲。林楚君终是没有放过我。她原本就是为了某件事物,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我很想笑,这啼笑皆非的一幕,我本就应该笑的。不是吗?我早就想离开罗唯了,在我的内心里,这个男人一直没有被我接受和承认过。那团在我脑海里模糊成形的思绪只是在想以何种方式离开罗唯,而不至于让他受太深的伤。这样很好,现在我应该可以安然地离开他了。

第94节:第六章情变(22)

可是,我还是这样地难过。为什么林楚君一定要这样?为什么罗唯不能抵抗林楚君?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无法抗拒一个女人的诱惑?

我何尝不知,林楚君是不会爱罗唯的,她只是想打败我而已。我一直就是她的敌人。

我没有再去林楚君的公寓,也没有回罗湖的家,我去了citylnn。

站在citylnn顶层的房间,观望这城市的灯火。深圳,真美,美得热闹、美得繁艳、美得炫目。可它繁花纷拥的外表下是一颗冰冷异常的心脏。这冷侵入我的骨子里了。

今晚,我这样地孤独。孤独像一只庞大的野兽,在我的身体里茁壮成长着,强大到快要把我给撑破、摧毁。

或许,这种孤独自从离开崔西晨之后,已经跟我如影相随了。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孤独地行走,没有一个可以交流内心思想的人。

我无法安睡,手机也不开机。可想而知,林楚君是在找我的。也许她已经洞悉发生了一些什么,也许她已经告诉了罗唯,我已回深圳了。那么找我的还有罗唯。那个在我十五岁时就说等着我长大的男人,那个曾经千里迢迢来南岳找我的男人,那个许诺给我一生一世的男人,就这样轻易地背叛了他的誓言。

曙光很快就透进了房间,我一直这样站着,没有移动过半步,身体僵硬得如块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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