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之巅的掌门闭关了许久,所以给门内弟子讲学的任务,就落到的他的得意门生——洛清越的身上。
“世间万物,都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物是如此,人亦如此。”话音刚落,远处山门处传来了钟声。
“今日就先讲到这里,大家都散了吧。”洛清越待弟子们全部离开后,最后一个离开习书房。
傍晚时分,正是饭堂人最多的时候,她喜静,所以很少在饭堂用晚饭。大多是一个人,回到她那竹舍,或是打坐调休,或是吃些灵果,打发打发便过了。
一路上都安静得很,洛清越一路欣赏着夕阳下的美景。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将少女的脸庞衬得明亮了几分,远处天边的火烧云,将天空染得通红一片,莫名地有几分喜庆的味道。
“阿洛!”一个红色的身影一路追了上来,手里提着一只小瓦罐:“就知道你晚上又不吃饭,看,我特意给你做的。”
自从乞巧节,温念问出那个问题之后,洛清越就一直在躲着她,尽量避免与其接触。之前讲学,还找徐皓川替了她好几次课。可徐皓川似乎以为什么人欺负了她,竟要连同全班一齐惩罚。洛清越这才不得不继续她的代课老师的生涯。
“在门内,你该唤我一声师姐才是。”洛清越没有要停下脚步等温念的意思,一如既往地往前走。
温念哪里肯放弃。这段时间洛清越的躲避快要把她折磨疯了。纵是当面拒绝,也比这样冷淡着强。起码,拒绝还能继续追,可阿洛躲着她——她真的没办法。
太近,怕阿洛厌恶自己,太远——自己又思念得紧。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阿洛,你别走啊,我——我有问题想要请教。”
“什么问题。”
见洛清越停下脚步,温念赶紧追上去,挡住洛清越的去路:“你今日说,万事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我不同意。”
“哦?”
“感情就
不会变。从见到她第一次我就喜欢她,昨日喜欢,今日喜欢,明日还喜欢。这不就是不变么!”温念微微扬着下巴,狭长的凤眸内,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那只是一时得不到的痴念罢了。”洛清越侧身绕过温念:“日月更替,沧海桑田,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是你错把痴念当永恒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那你何不给我个机会让我证明一下自己呢?”温念再次追了上来:“阿洛,你在害怕。堂堂洛仙师,面对凶极妖兽她都不曾畏惧半分,现在竟然害怕了。”
害怕一次,让洛清越明显不悦,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也冷了几分:“证明?如何证明?就连亲生骨肉,遗弃的时候又有几分心疼?不过是一串冰糖葫芦就可以安慰内心的谴责罢了。更何况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生老病死,早晚要散的,何必追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当年,她的父亲用一串糖葫芦就把她抛弃了,亲生父亲如此,何况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洛清越不想被这种无意义的情感牵绊住手脚,最重要的是,不想给别人再一次抛弃自己的机会。
那种被遗弃的感觉,寒进骨子里的冷,她再也不想体会了。一点都不想。
洛清越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朝竹舍走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温念留下。
“我等你。”温念突然对着洛清越的背影大喊:“阿洛,你一日不接受我便等你一日,一辈子不接受我就等你一辈子。即便是我死了,黄泉边奈何口,我也等着你。”
温念说要等洛清越,她真的等了。每日,洛清越打开房门,对上的一定是温念那张明媚的笑脸:“阿洛,早!去习书房吗?我跟你一起。”
洛清越大多是不说话的,一个人独自抱着几本书,走在前面,温念也不急躁,就紧紧地跟在后面,距离她二尺的距离。
“今天天气真好。”
“昨日晚上下雨了,雷声好大,阿洛可听见了?”
“夏季蚊虫甚多,阿洛的房里有蚊子吗?
我给你准备了薄荷香,驱赶蚊虫最是有效。”
“秋天了,早上都不再那般燥热了。”
“阿洛你看,那边的花海都变成了一片金黄。”
“……”
纵使洛清越不回答,温念也可以每天自顾自地说上许久。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沉默。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又过了半年,终于,在某个大雨的早上,等待洛清越出门的,不再是那个红衣的女子,而是徐皓川。他说,云海之巅附近发现了修魔的痕迹,但他要给师尊护法,所以希望洛清越下山去查看。
“近日有民众反映,总有尸身,离世之时脸上还挂着笑意。一个幸存的村民反应,他是被一幅画吸引。那画卷美妙得很,且极为真实,让人产生幻觉,引人入胜。在人沉迷其中只是,吸食对方精气。”
当晚,洛清越一个人坐在屋里打坐。凝神半晌,却终究静不下心来。
今日总觉的少了些什么,感觉胸口有一团火,一会游走在腹部,一会又蹿进脑海,搅得她心神不宁。
可能是太闷的吧。洛清越想着,就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月色伴着晚风,一股脑地吹进屋里。洛清越微微阖上眼眸:今日怎地没有花香?
往日里,一股股山茶的香气总能让他的神识安宁下来,但今日,这股燥热却得不到安慰。
待再次睁眼,温念正给她更换着额头上冰敷的冷毛巾。
“谁让你进来的。”洛清越扯下毛巾,攥在手里。
“我今日下山买了点心,想着给你送来的,但是敲门敲了许久你都不曾回应,我一时情急我就……还好我进来了。阿洛你不知道,刚刚你倒在那,神识全无,可吓坏我了。”温念把毛巾从洛清越手里抽了出来,端着水盆想要退出去:“醒了就好。我不打扰你休息,你睡吧,我守在门外。”
看着温念独自离开的背影,她心里竟有一丝难过。心脏像是被一块大石头沉了下去。随着温念往外走的脚步。洛清越的心跳愈发急促,稍稍令她缓和的香气,越来越稀
薄。
洛清越不明白内心为什么会有这种见不得温念落寞的背影,但她就是……不想见到那一幕。
温念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手撑着脸颊,独自看着天上的月亮。
瑶檬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她学着温念的样子,独自撑手望月。
“大晚上不睡觉,在这晒月光啊?”瑶檬冷哼一声。
“你不也是。”温念回答:“亲自抹去张家姑娘的记忆,这会舍不得了?望月寄相思?”
“那倒是没有,我是为她好。”瑶檬意识到不对:“嘿!你这没良心的,我是特意来陪你的!你竟然这么说我!”
温念收起笑容:“今日我下山,听说张家小姐还是一个人呢,未曾婚配。据说,说亲的媒婆把门槛都踢碎了,她偏是一个都看不上,总说冥冥之中在等着什么人,但具体是谁又记不得了。张老爷为此都急坏了,但自家姑娘不肯,她也无能为力。”
“哦。”瑶檬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继续呆呆地望着月亮:“没事,总会忘了的。记忆都没了,谁会因为一个模糊的印象,空守一辈子呢?过几日便好了吧。”
温念见瑶檬这个样子,眨了眨眼,没有多说。
“那你呢?”瑶檬问:“这是,还没追上呢?”
“你该睡了。年龄大了,又被雷劈过,还是早睡早起,好好养养身体吧。”
“看来是还没追上啊。”瑶檬冷哼一声:“那有什么理由嘲笑我!”
“我……”温念刚刚开口,却不知该如何辩驳。的确,她就是没追上——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会不会追上。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们谁也别嘲笑谁。想到这,温念阖上双唇,不再互相伤害。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温念愣愣地回头,看见白衣女子眼睛紧紧盯着地面。
“师兄说,下修界出现了修魔的痕迹。”
“嗯。”
“明天我要去勘察一番,所以要下山。”
“嗯,我跟你一起去。”温念自然地回答道。
“嗯。”空
气再一次安静下来,洛清越视线扫过坐在温念身旁的瑶檬,最终只是说了一句:“那你今晚好好休息。”
言必,独自回到温念看不见的屋内,而那扇门,也就那么敞着,没有关上。
“看什么呢,上啊!”瑶檬嫌弃地催促道:“看不出来人家姑娘给你留门了吗?”
“?”
“都让你好好休息了,门也没关,你觉得是让你在她门口坐一夜么!”瑶檬愈发嫌弃:“平时看着挺聪明一个人,怎么骨子里是个憨憨!”
温念恍然大悟,赶紧爬起来,冲进屋里,关上门之前还不忘嘱咐瑶檬一句:“走远点!别来打扰我俩!”
待她激动地跑进里屋,洛清越正盘腿坐在床上打坐调息,温念的出现显然在她意料之外。
“你……?”
“阿洛!你说的让我好好休息!”
“嗯。”
“但是离你远,我就一定休息不好。”
“……”
“所以……我能在你这打个地铺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阿洛太可怜了,前世今生都是被父亲抛弃的娃(摸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