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拍卖场应声而乱。
“刚才,我没听错吧?”
“三千万下品灵石?这可是翻了将近百倍!”
“怕是花在压轴的灵器身上,都绰绰有余了吧?”
“谁这么想不开,要砸钱买个鳞片……”
众人纷纷回首后望,要看看谁人如此财大气粗。
只有包厢内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的郝掌柜,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脸色瞬时变得青白,心里暗道糟糕。
下意识去看坐在椅上的白袍男子,似乎感受到他视线,白袍男摆手一挥,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瞧瞧,我说过,到手的鸭子,是飞不走的。”
郝掌柜擦了擦冷汗,这才镇定些许,“原来都是您的安排,是小人见识浅薄了……”
“那如今,可需要小人去将闯进拍卖场的鱼肉,押送到他应该在的地方?”
“郝为之。”白袍男气定神闲地吹了口茶,“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堵不如疏的道理?”
“这……”
“安静看着!”
“……是。”
郝为之揪着心,继续将视线落到喧嚣中心。
只见后座悍然接受众人目光洗礼的年轻人负手而立,神色自在,气宇轩昂。
“我出三千万下品灵石!”李元轩再次复述一遍,顿过几息,待嘈杂压下去后继续铿锵有力地道:“向众人买个公道!”
买公道?不是买鳞片?
上万双眸子里带着疑惑。
“诸位!”李元轩双手抱拳,“一月以前,我青云宗赵师叔来到此地,欲购九叶回生草以救我师父性命。”
“不想平白遭到蒙骗,花了两千万下品灵石的高价,收回的却是一株被人恶意动过手脚的六叶回转草!”
“只怪我赵师叔老实憨厚,未能辨明真伪。但,作为八州境内最大的商铺,竟行如此卑鄙之举,讹诈财物……”
“你们四通源,可敢摸着良心与我对峙?!”
语毕,李元轩向赵亦明使了个眼色。
赵亦明会意,依照事先商量好的流程,大声将自己的遭遇言简意赅地说明一遍。
灵气扩音,不平之事一五一十地落在众人耳中。
前来拍卖的宾客之中,不乏身世显赫之人。
其中,又以云落州慕容家为首。
慕容氏乃是云落州州主家族,云氏的附属。
此次四通源拍卖会,云氏因故不便出面,慕容氏自当选派代表,替云氏维护会场秩序。
辈分最高的慕容铁锤,便是慕容氏选出的代表。
如今他年事已高,苍老的声音稍一咳嗽,便吸引了大部分目光。
“年轻人。”慕容铁锤从前排贵宾席站起身,白眉之下,一双慧目精光深蕴,“说话,可得讲求证据。”
“不知老先生要什么证据?”
李元轩面色凛然,“如今那孙戊孙管事的兜里,可还放着我亲笔写下的十张欠据。每张价值一百万灵石,乃是来时路上明敲暗杠讹诈于我!”
“虽然我赵师叔买来的六叶回转草已被孙管事毁尸灭迹,但想来四通源的账本之上,定是白纸黑字写明了我赵师叔所欠灵石。”
“诸位若是不信,便让四通源拿出账本,一查便知!”
“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哪里凭空冒出来的九转回生草!”
慕容铁锤老目一眯,未曾从李元轩面上窥见心虚之色,便转头看向楼上包厢,拱了拱手。
“郝掌柜,这位小兄弟所述之言可否属实?”
称谓从年轻人转变成小兄弟,慕容铁锤的态度可见一斑。
他虽是附属于云氏家族,有义务维持云落州地界秩序。
但八州之中谁人不知,乾氏心高气傲,藐视同为州主的其他家族。
其中更以云氏为尤,两族之间常常闹出不快。
这慕容铁锤肯在出现乱子时,站出来问询详情,已然是给够了乾氏脸面。
云落州分部的拍卖会场中,只设了专供掌柜使用的唯一一间包厢。
此时郝掌柜不得不出面走到廊上,假笑着冲在场诸人拱了拱手,“各位贵客,我四通源信誉毋庸置疑。”
“区区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擅自诋毁,各位便要罔顾这些年与我四通源的交情,怀疑起合作伙伴了吗?”
“试问在场之中,可还有谁,如这小子所述一般,受过我四通源蒙蔽?”
“‘信’之一字,乃我四通源立足根本……”
岂料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沙哑的嗓音狠狠打断。
“还有我!”
坐席中间,又站出一人,再度将气氛推至焦灼。
这人身量高瘦,此时揭开面具,只见整张脸上,尽是蜿蜒可怖的伤疤。
“郝为之,你可还记得我?!”
“我录仁宗小门小派,两月前无故被神秘人灭宗。独我出门在外,碰巧避开追踪而至的杀手,得以逃脱苟活。”
“我张强天资虽拙,但也感念宗门教导之恩,势要查清宗门被屠一案。”
“岂料所有线索指向的,竟是大名鼎鼎的四通源!”
“出于对四通源的信任,即便铁证如山,我也没有贸然声张,而是私下联系到郝掌柜,想要问询详情。”
“谁曾想,就是这点犹疑,差点断送了我的性命!这混蛋将我约至房间,二话不说便袭我面门!”
“为了不让我身份被人认出,从而给了有心人顺藤摸瓜的机会,他竟还要毁去我的容貌!”
“要不是在被抛尸途中遇到贵人,只怕我张强也同录仁宗灭亡一样,无人知晓!”
言辞间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愤懑不甘,无一不是真情流露。
这段话显然打动了大部分人,坐席间开始响起窃窃私语,暗含指责的目光,齐齐落在高台中的郝掌柜身上。
面对众人的质疑,郝掌柜强作镇定,“诸位先别急着下定论!”
“我四通源从未听过什么录仁宗,我郝为之也能当着大伙的面发誓,从未与张强有过任何接触!”
“那你倒是发啊!”张强目眦欲裂,咬牙切齿,“你敢对着天道发誓,如有违背,经脉逆行,修为尽废吗?!!”
郝为之犹豫几息,豆大的汗珠沿着下颌滴落,“我敢!”
“郝掌柜。”慕容铁锤幽幽说道,“大伙儿来到这里,可不是看你与人争论发誓的。”
“现下尽快辨明事实,继续进行拍卖,才是我等关心的重点。”
郝为之心里咯噔一声,不明白对方此言的用意。
他如今争论定夺的,不就是为了让众人看清“事实”吗?
慕容铁锤捋了把胡须,平静地道:
“依我之见,郝掌柜不如便像先前小兄弟所言,将四通源的账本拿出来,供我们过目。”
“是真是假,账本一查,不比无谓的口舌之争更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