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鸡鸣。
哈欠连天的安小六苦哈哈爬起来,脑子里有个歇斯底里的声音疯狂尖叫:
“穷鬼起床穷鬼起床”
“好了好了,别叫了,别叫了”
安小六挠着毛毛躁躁的头发,将自己蓬松的头发搞得更加凌乱。
这个叫“暴富系统”的家伙是半年前入驻安小六脑子里的。
安小六试过各种方法想将这家伙赶走,包括但不限于撞墙、用砖头敲自己的脑袋、给自己下、烧香拜佛磕头
最后一次,当她颤巍巍拿起刀,准备切自己脑袋时,一个小乞丐冲上来抱住她的双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随着刀“咣当”一声落地。
安小六认命了。
磨磨蹭蹭的起床,又磨磨蹭蹭的漱口。
安小六从湿乎乎的桥洞里爬出来。
偌大一个开封府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隔壁山神庙被一大堆乞丐占据了,他们还想让安小六做他们的婆娘。
想得倒美。
安小六在脸上抹了一点脏兮兮的泥巴,将自己捯饬得更加落魄,从怀里掏出一个破了口子的大碗,开始今天的乞讨。
天灰蒙蒙的,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开。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安小六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穿梭在大街小巷。
“前方出现一个好人。”
大脑里的系统忽然说。
安小六眼睛一亮:好人
代表着可能会有钱,代表着今天不会饿肚子
安小六健步如飞带起一片扬沙,很快来到了那个好人面前,在她刚要举碗的一瞬间,安小六愣住了。
眼前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乞丐。
瘦巴巴黑乎乎,破旧的衣裳晃晃荡荡,露出枯瘦如柴的细胳膊,只有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能看出来这还是个活人。
“怎么是你”
安小六万分惊讶,因为面前这个孩子她认识。
正是几日前阻止她举刀自残的小乞儿。
“姊姊”
小乞儿先是吓了一跳,认出安小六后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他看起来比安小六还要落魄,好像许久没吃饭的样子。
然后小乞儿肚子里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就在安小六琢磨着要不要装作没听见的时候,那孩子肚子又响了,是比刚才还要响的干瘪声。
安小六有些尴尬。
系统开始装死。
原来“好人”和“有钱的好人”是两回事。
安小六叹了口气,她摸了摸袖子夹层里的一文钱,对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小乞丐说:
“走吧。”
小乞丐一声不吭跟上安小六。
安小六觉得这孩子有点傻:“你不问我要去哪儿”
“你要去哪儿”小乞丐呆呆地重复安小六的话,这让他看起来更傻了。
安小六叹气:“肚子饿吗”
“饿。”
“请你吃东西,先说好啊,我也只有一文钱,太贵的我可买不起。”
这里是开封范围内一个叫侯监集的小镇。
今日他们运气好,遇到了赶集日,虽然天还未亮,还是有铺子开门了。
那是一家烧饼油条店,铁丝架搁着三根刚炸出来的油条,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弯腰将面粉捏成一个个小球,又将小球压成一个个圆圆的面片。
安小六看着老人在面饼上洒了一些葱花,又抓了一把芝麻,用铁钳托起面饼放进烘炉中。
好香,真的好香。
她有点走不动路了。
身边的小乞丐拼命咽口水,黝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人的面饼。
“想吃”
“想。”
“那我们买这个。”
安小六走向卖饼的老人,脑子里的系统忽然诈尸:
“一个隐姓埋名的习武之人。”
安小六脚步一顿,继续先前走,很快来到卖烧饼油条的摊位前,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文钱递给老人家:
“王伯,我要买饼。”
卖饼的老人拿起铁钳,从烘炉里夹出了一个热腾腾的烧饼,用油纸包着递给安小六:
“刚出炉的,可别烫着。”
竟是丝毫不嫌弃安小六是个乞丐。
“谢谢王伯。”
安小六得了烧饼,继续先前走了十来步,坐到一家还未开张的杂货铺前。
小乞丐亦步亦趋地跟着安小六,眼睛一直盯着安小六手里的烧饼。
安小六将圆圆的烧饼撕成一模一样的两半,左手拿一个右手拿一个:“你挑。”
小乞儿饿狠了,他想挑个大的,可这两个烧饼连撕口都很平整,他挑来挑去愣是没看出来哪个更大。
他指了指左边那个。
安小六将左边的半块烧饼递给小乞儿。
小乞儿拿过烧饼直接往嘴里塞。
这饼子虽然刚才在安小六手里待了一会儿,到小乞儿手里的时候依然很烫,这孩子烫的龇牙咧嘴,却没有停止咀嚼的动作。
安小六掰了一块饼子,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她吃东西的样子居然很斯文,一点也没有饥饿的狼狈样。
小乞丐吃完了半块烧饼,肚子里舒服了一些,学着安小六的样子坐在石阶上。
安小六知道男孩没吃饱,但自己也很饿。
她干脆利落地吃掉最后一口饼子,慢条斯理道:
“我请你吃了半块饼子,你还没对我说谢谢。”
小乞丐一愣:“谢谢。”
“谢谁”
安小六故意逗这孩子。
小乞丐终于聪明了一回,他说:“谢谢姊姊。”
“忘了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狗杂种。”小乞丐认真道。
安小六皱眉,这算什么名字
想了想,安小六说:“那我以后叫你狗哥吧。”
“狗哥,”小乞丐重复了一遍,“行,那你就叫我狗哥。”
“走吧。”安小六起身。
“去哪儿”
这一次不用安小六提醒,男孩主动开口问道。
安小六从怀里掏出那个缺了口子的大碗,意气风发道:“走,干活”
虽然脑子里有个时不时冒出来的声音有点吓人,但习惯之后安小六觉得这个叫“富贵”的家伙还是蛮好的。
要不是有“富贵”鼎力相助,她大概已经饿死街头了,哪里还有力气讨饭。
暴富系统:、,我叫暴富
傍晚。
前来小镇赶集的乡民们逐渐散去,忽然从东北角涌过来大队人马。
这些人纵马驰骋,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钢刀,以胡哨为信号,那哨声纵横交错,似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已将侯监集层层包围。
安小六躲在巷子里,手里拿着半块干掉的饽饽。
系统时不时冒出“一个金刀寨的盗匪”、“两个金刀寨的盗匪”,吵得她脑壳疼。
“小声点,”安小六忍不住道,她想把好心人给的饽饽掰一半分给狗哥,却不想今天一整日都跟在自己身后的狗哥忽然不见了,安小六惊慌道,“富贵儿,你看到狗哥了吗”
“检测石中坚,登东中。”
系统这般说道。
石中坚谁啊
安小六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富贵口中的“石中坚”就是“狗哥”。
原来狗哥是有正经名字的啊。
安小六不明白狗哥为什么自称“狗杂种”,不过那孩子傻乎乎的,大概旁人总这样叫他,他便以为那就是自己的名字了吧。
这样想着,远处忽然响起“叮叮当当”兵器碰撞的声音。
却见今早卖给自己烧饼的王老伯竟和三个样貌奇异的男人打了起来。
那三人砸烂了王老伯的烧饼油条摊,记忆中香喷喷的油条和烧饼滚了一地。
很快,安小六发现这个地方不止三个人,因为西北角还站着一个准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老人家,随着这些人拆墙一般的打斗,“渔翁”老伯很快加入战局。
安小六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硬邦邦的饽饽竟被她吃光了。
呃我好像把狗哥的那一份也吃了。
安小六有点心虚。
四打一,任凭那王老伯武功盖世,一番“车轮战”后人也挺不住了。
他倒在地上,临死前还解决了一个高个。
最后出场的“渔翁”指挥着一群黑衣人在王老伯的烧饼店里进进出出,他们似乎要找什么东西。
天越来越暗。
黑衣人点起火把,将烧饼店砸个稀巴烂也没有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
安小六打了一个哈欠,有点困了。
就在她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时,街角忽然伸出来一只瘦巴巴的手,眼尖的安小六倒吸一口气:“狗哥”
却见瘦瘦巴巴的男孩从烧饼老伯的尸体旁拿了一块烧饼,又飞快躲起来。
这一刻,安小六对狗哥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可真是要吃不要命了。
黑衣人没有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决定收工。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胡哨声,这些人骑上马扬长而去。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等到马蹄声完全消失,街上才有轻微的人声。
安小六起身,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腿脚,准备去找狗哥。
“咣当。”
一声脆响,本已死掉的卖烧饼的王老伯忽然诈尸。
安小六吓了一跳。
却见那肚子上插着一根钩子的王老伯踉踉跄跄站起来,步履蹒跚地摸索着地上的烧饼。
他掰着一块又一块的烧饼,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安小六瞬间明白王老伯是诈死,黑衣人想要的东西被他藏进了烧饼里。
什么东西让这些人如此疯狂
安小六不由得萌生退意。
“你偷了我的烧饼你已经吃了”远处响起王老伯嘶哑的声音。
“我、我、我只咬了一口。”
“我要割开你的肚子”
“不、不要”
安小六听到狗哥恐惧的声音。
“拿来”老人厉声喝道。
“啊”巷子里传来小孩子惊恐的叫声。
“欸,就管这一次”
安小六咬了咬牙,拔腿冲进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