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家中型水族馆,经营不善才转手被舒悦窈买下的。
外围围墙高耸，闻落行抹开额上细密的汗珠，站在铁门外抽烟,这现在算私人地方,他没准备惊扰舒悦窈。
一辆外卖电瓶车自西而来,停在门口，铁门哗啦一下被从内推开,工作人员小跑着出门，拿到她的外卖转身,看清门外人的脸，忽然愣了下。
接着把外卖从右手倒左手,笑眯眯的问，“闻先生你不进来吗？”
闻落行被问得一怔，反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跟纹身师一样，上网冲浪知道他是谁不奇怪，但会邀请他进去？
“当然了。”工作人员点头,“馆里有你的身份卡啊,而且防护服每年都有更新您的呢。”
闻落行迟疑片刻，在巨大的好奇心驱使下跟着工作人员入内。
今天水族馆除他之外没有别人,工作人员直接指着更衣室的大门介绍，“里面有您的柜子，您换好防护服出来，我带您去看抱抱就行。”
柜子是定制的长方形立柜,每个都很大,能有资格摸舒悦窈宠物的人看起来并不算多,偌大的更衣室里零总也不超过二十个柜子。
柜门上都贴了性命,女孩子的柜门上还有照片、冰箱贴与贴纸。
闻落行顺着手边看过去，在最中间的位置找到了属于舒悦窈的柜子，上面贴了圈海豹周边，而她旁边的柜子上，就是自己的名字。
柜门一拉就开，并未上锁。
里面装了感应灯，灯光照亮柜中的摆置，足足分了四层。
中间两层里，一层规规整整的叠着套防护服；而另一层放着这个柜子的钥匙和一张闻落行的照片。
是他高中时代的照片，还穿着红白校服，是张侧脸。闻落行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拍过这张，他不必去猜。
舒悦窈在死心离开后，有意无意的告诉他——“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
这个女孩子曾经很爱很爱你，她知你大概率不会来看她的小海豹，可依然什么都为你备齐，把你的柜子放在自己的旁边，不在意朋友打趣说笑。
闻落行心情复杂的换好防护服，被工作人员引着踏入冰区。
冰山阴冷，水面平静，饲养员拎着桶侯在侧，见他来了，微微颔首，接着吹了声口哨。
很快就有一个灰色物体从水面跃起，激得水花四溅，从远处一路打着滑移动到面前来。
饲养员从桶里拽出条鱼来喂给抱抱，又摸了摸它的脑袋，偏头问闻落行，“您要自己喂吗？它挺亲人的。”
面前的抱抱是自己在朋友圈、好友群里看着长大，却从未接触过的竖琴海豹。
他犹豫着问，“我喂的话，它会吃吗？”
饲养员神色有点儿尴尬，解释道，“那您尽管放心，这孩子让窈窈她们宠得，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闻落行蹙眉，“它难道平时还需要表演什么吗？”
当窈窈的开心果，不就应该开开心心游泳滑冰？
“不是表演，是它不用自己捕食，不用担心天敌危害，体脂稍稍有点儿超标，简单说就是胖，我想让它没事顶个球运动一下，可是它一拍肚子，窈窈就不肯让它努力了。”饲养员悲愤交加，“四年了，你能理解吗，四年了，它顶球还动不动就往下掉，简直我饲养员生涯滑铁卢。”
紧接着更为让饲养员痛苦的事情就发生了……
因为闻落行和舒悦窈一样，溺爱第一名。
他非常理性的确认过体脂稍微超标后不会对健康有什么损害，然后把球直接扔到区域外，拎着桶去喂食了。
抱抱属于有奶就是娘的那伙儿豹，挥着小手跟闻落行往里面滑去。
饲养员震惊又习惯的摇着头，就近坐下了。
舒悦窈生病时候总是浑身乏力，异常困倦，加上前夜又直接通宵，一觉睡了十二个小时。
打工人日夜颠倒最大的坏处就是等你睡醒，发现工作已经定下了，错过了沟通商量的时间。
齐红给她邮件发了好几份，根据邮件名显示：
[我有一个好消息。]
[还有一个坏消息。]
[你可以选择先看哪个。]
[总结邮件，不必选了。]
她直接点开最后总结的那份邮件。
工作行程安排如下：
[2018年7月15日、16日，港城红馆林君故音乐作品展示会。
暂拟定你填词的以下几位歌者在这两天有空闲时间，已经和他们的团队确认过，6月18日之前你需要回复我确定曲目，以及其他想要邀约的到场嘉宾……另：我美物娱乐今天白天新签了a级签约艺人，也就是你本年度的填词要加四首，看到后记得回我语音。]
舒悦窈吸气，切回微信界面，给齐红挂过语音又去看置顶。
我家的：[我这边有点儿事，先回君倾一趟。]
时间是上午十一点零二。
我家的：[现在忙完了，去睡了，你醒了跟我说一声。]
这条是下午一点四十发的。
被对方在意着的感觉真好呀，舒悦窈唇线不自觉的上翘。
等接通的功夫，她敲字：[我睡饱啦，你醒了吗？]
没能马上得到回应，于是判断出江烬大概还在睡。
齐红原本显示正在通话中，过了半分钟重新给她打了过来，御姐音明亮，“睡醒了啊？没事吧，你哥说你昨天晚上肠胃炎犯了。”
“没事呢，已经都好了。”舒悦窈轻声回。
齐红寒暄完，立刻变了调，“既然没事，我们就可以开始谈工作了，经过多方协商以及场地协调，7月15和16日就是你红馆作品演唱会的时间，排除彩排等事项，也就是你最多有二十天时间准备，我希望你能在期间写出起码三首未披露的填词……”
舒悦窈一一应下，末了她问，“所以美物新签了哪位艺人？”
齐红答，“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他的名字，《雪落》的男主角薄幸，但不管你看过没有，你都得给他写词。”
舒悦窈忽然沉默，齐红连忙哄她，“这玩意总能认识的，问题很小，你别有心理负担，我们先紧着演唱会来。”
“不是。”舒悦窈乐了，戏谑道，“红姐，萧默没跟你说过，我跟薄幸其实特别熟，不过他高中就出国学艺术了，长大了才没什么过多接触的吗？”
“哦……”齐红尾音拉得很长，冷冷道，“那没事了，尽量明天上午给我你希望出席的歌者名单。”
说完就在舒悦窈的哀求里无情的切断了语音。
舒悦窈叹气，“唉，果然资本家都没有感情的，我是被压榨的打工小可怜。”
肠胃炎刚刚得以好转，舒悦窈吃不下什么东西，空一空也好，她下楼喝了碗白粥，就干脆按开书桌上的台式电脑，开始工作。
江烬的视频打过来是两个小时后，舒悦窈刚好在五分钟前把“希望出席歌者名单”发给齐红。
从前她接词写词很随心，合作的人总是很固定，大家互相成就，关系都还不错，实在没什么可纠结的。
大数据无孔不入的渗透，舒悦窈打开视频软件，推送就是江烬的名字。
她接起视频，继而点开名为《烬神退役当天珍贵录像》的视频。
江烬显然是刚醒，桃花眼里稍有迷离，懒声喊了句，“窈窈？”
“嘘。”舒悦窈把食指抵在唇角，软语道，“陪我看完。”
是14年s赛的录像，先是江烬跟队友夺冠捧杯的画面，金色的花雨兜头为他落下。江烬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安静的凝视着奖杯。
他是在mvp赛后采访时才宣布的退役。
后来大家才知道江烬当时究竟在看些什么，看得是他的荣誉、他的努力、他作为职业选手的五年岁月。
这个视频是剪辑版本，直接把主持人的提问内容剪掉了，剩下江烬的回答。
江烬抬眸对着镜头，勾唇很轻的笑了一下，清冽道，“我，江烬，五年来，赢过、输过、怀疑过自我，行至今日，自觉圆满。我将于即日起正式退役，作出选的原因单纯是我不想继续打下去了，跟我的队友、我的俱乐部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请大家不要多加无谓的猜测。”
“还有什么要说的？那就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吧。”
镜头的最后给到的是江烬的背影，他穿着宽松的队服，推开门，从光亮的采访室走向昏暗的走廊。
背影落拓潇洒，消失在拐角尽头处。
up主在最后加了字幕：仅此致敬我的青春岁月。
“看完了。”江烬扯了枕头垫腰，倚在床头，懒洋洋的讲，“有什么感想。”
舒悦窈认真答，“有点儿后悔，错过了那时候呗，早知道你那天退役，我就去现场看比赛了，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以后都是我的。”
江烬低声笑，“嗯，以后都是你的。”
“那你在视频里看到自己是什么感觉呀？”舒悦窈追问，“套娃快乐吗？你有看过自己这场采访内容吗，你好拽哦阿烬。”
“也是我第一次看。”江烬忽然把自己的手机拿近，整张俊脸出现在屏幕里，薄唇轻动，“感觉你男朋友长得真帅啊，不愧是我。”
舒悦窈挑眉，“滚哦。”
江烬嗤笑，“那我挂了？”
舒悦窈立刻回绝，“不要。”
江烬愣是没理她把手机倒扣，屏幕里白花花的一片。
舒悦窈笑嘻嘻的喊，“唉江烬是不是玩不起，你害羞了吗？”
江烬重新拿起来，淡淡问，“我想去上个卫生间，你是需要我给你直播吗？”
“……”舒悦窈冷漠的挂断了语音。
五分钟后江烬再度打过来，十分悲愤的跟舒悦窈吐槽，“在我白天睡觉的功夫里，我曾经的旧队友们，帮我接下了一场表演赛。而我的老东家教练老婆怀孕，他原本准备孕七个月离职，结果他老婆状态不太好，他下周就想提前走。可俱乐部原本邀约的教练需要下个月10号才能入职，希望我下周能去帮忙替补小半个月的教练，我没回，他们表示就先当我默认了，你听听，这是人干事？”
电竞教练一般都选择前电竞选手，或者是有过硬数据经验的人负责，江烬就属于能够压得住人又技术过硬的那类人，他的性格和家境让他不需要教练这份职业来吃饭。
但人有旦夕祸福，江烬从前也曾出于情谊帮老东家带过几天的队。
这次的事也不算突然落到他头上的，毕竟现在okl的教练还是他从前的队友老k，大家风里来雨里去，兄弟多少年，大嫂出了事，拉着脸来开这个口，江烬没有回绝的道理。
舒悦窈足尖一蹬，转着椅子，面无表情回，“这不是巧了吗？白天在我呼呼大睡的时候，我经纪人也为我安排上了工作日程。”
两相对望，无语至极。
“所以你是想去帮忙的。”舒悦窈直接陈述道。
她和江烬年少交好，性格非常相似。
想做的事别人怎么拦都拦不住，不想做的天王老子来劝也没用。
江烬屈膝坐在飘窗上，漫不经心回，“嗯，毕竟狮子他们需要源源不断的曝光率恰饭。”
舒悦窈替他说下去，“而你原来队里的人虽然换了许多茬，但还有旧队友在坚持，okl的名字是你打出来的，没人比你更希望这个队伍能赢，而且现打野zi还是你曾经的替补对吧？”
江烬揶揄，“你还知道zi啊？那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江烬那代电竞选手是先靠实力出道，才能被人看到颜值的，而到了zi这一代，先被注意到的就是脸了。
zi从前十分委屈，表示自己明明实力还行，结果当替补的时候，大家始终关注他的颜值。
这醋吃得突如其来，舒悦窈哽住，“第一，你好看；第二，zi今年还没成年吧？你吃未成年醋啊？”
“呵。”江烬微嘲，“第一，zi今年都20了；第二，你男朋友生气了。”
舒悦窈杏眼圆睁，夸张道，“那你生气了要我怎么办呀，我哄哄你呀？”
江烬尾音缱绻，“嗯，你来哄我。”
“那男朋友会弹钢琴吗？”舒悦窈同样坐上飘窗，她的窗外是远山湖泊，江烬的是华灯霓虹。
江烬扬起骨节分明的手晃晃，“你猜。”
舒悦窈眨眼，“你猜我猜不猜？要是会的话，你那边下个月10号结束替补教练任务，我15号红馆作品演唱会，想邀请你做特邀嘉宾，跟我四手联弹呢。”
江烬颔首，“你想弹什么曲子？我25号的表演赛，练习时间估计不太多，我们得找个能速成的曲。”
“你钢琴有十级吗？”舒悦窈期待的看着他。
江烬假作懊恼道，“那我只有八级要怎么办呢？就不可以跟窈窈弹了吗？”
“也没关系吧，我教你，难得地方可以改一改。”舒悦窈小小声嘟哝道，“我只是想跟喜欢的人一起弹呢。”
江烬眸里噙笑意，不逗她了，“确实是八级，英皇八级distinction，具体记不清了，但应该没到140分。”
舒悦窈立刻坐直，竖起大拇指，“可以了男朋友，你女朋友考完也只有148呢。”
江烬反手把大拇指还给她，“我怎么记得好像满分只有150。”
“是啊。”舒悦窈挺胸抬头，骄傲道，“没你分高，怎么当你女朋友？”
江烬问，“所以你想我跟你弹什么曲目？”
舒悦窈抿唇，眸光流转，才答，“是我跟我从前很要好的朋友，闻越蕴一起合写的曲子，本来就是很适合四手联弹的曲目，不过我需要征得她的同意才能把全曲发给你，她如果不同意的话，我会抽出自己写得那部分，再尽快写新的。”
“嗯……”江烬舔后槽牙，云淡风轻的发问，“说起来，你近年来见过闻越缊对吧？”
提起这孩子，舒悦窈就感觉脑壳疼，她皱眉答，“我何止是见过，还因为她很不听话，扇了她一巴掌呢，后来这孩子还给我发消息，说很难听的话，算了，不要问她了，我今晚就去琴房改新的。”
舒悦窈的回答彻底否定了江烬的猜测，他了然，点头问，“那还要我去找你吗？”
“你今晚先别来了。”舒悦窈的声音忽然压得很低，“明天早上我要早起陪妈妈去拜佛，早上四点就要出发，不太方便。”
江烬被她谨慎的模样弄笑，调侃讲，“你怎么搞得好像我是去偷情的一样，这是生怕偷情时间不够长？”
“……”舒悦窈当场炸毛。
她在江烬的笑声里气急败坏地挂断，打字结束了他们的聊天。
窈窈小可爱：[我去琴房了，回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