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的车子看不见了,我放下水果刀,用手一摸脖子,血水混着雨水一起流了下来,衣领已经被染成了淡红色。我这才感到有些后怕,如果那男的非要和我纠缠,两个人在车里打起来,我肯定是打不过的,刀不长眼,这里偏僻,今天又下雨,半天都没有一辆车经过,他要真杀了我毁尸灭迹也很容易,这样的话妈妈该怎么办?秦朗该怎么办?
我的全身都被淋透了,一阵疾风袭来,我又冷又怕,全身打起寒战来。不行,一会儿说不定那男的还会折返回来,我肯定应付不了第二次了,这里离别墅还不是太远,我先回那边再想办法。我打起精神,把书包顶在头上勉强挡住些雨,踉踉跄跄向山上跑去。
突然后面有车驶来,我惊得回头,大灯明晃晃什么也看不清,我心想“完了完了,估计是那男的回来了”,把刀攥在手里,使出最后的气力跑了起来,车子没有追上来,却有男生的声音在背后喊着我的名字,我吓得一边喊着“救命”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前跑,他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回头一看,来的不是那男的,竟然是秦朗!
我心里一放松,“吧嗒”一声刀掉在了地上,脚一软了坐了下去,秦朗跑上来抱住我:“小暖,不怕,不怕,是我,是我,不怕。”我冷得牙齿直打寒战,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抽着气。秦朗打heng抱起我,把我放进车后座,又从后备箱找了一条毯子给我盖上,发动车,飞快地向山上开去。
当看到秦朗驶进那个小区,将车停在一栋别墅前面时,我心里一惊,秦朗怎么知道是在这里,一想又不对,保安似乎认识秦朗的车,难道他家住这里!
秦朗连着毯子将我抱下车,刷开门禁,沿着楼梯蹬蹬蹬往楼上跑。我扯扯嘴角,世界真是太小了,要是刚来这里做家教时就遇上秦朗我的脚该也不会被烫伤了吧。
有个阿姨拿着毛巾正从一个房间出来,见到秦朗赶紧迎上来:“小少爷你怎么身上都淋湿了,这个姑娘是谁啊?”秦朗轻声说:“何姨,麻烦您把浴缸的水给放上,给她拿一套干净的衣服放里面,快一点。”
“哎,哎,好,好。”阿姨说着就往浴室走。秦朗把我放在客厅沙发上,找了一条毛巾包在我头上,又不知从哪里提出来一个医药箱,仔细查看了一下我的伤口,心疼地说:“是用你手里的那把刀割伤的吗?伤口很长但是不深,现在已经不流血了,我先给你消消毒,你一会儿洗完澡出来再给你包扎。”
说完他用棉签轻轻地给我处理起伤口来,他的神情很专注,动作也很温柔,搽药水的时候有些疼,我咬着嘴唇忍住了。阿姨走了过来说:“小少爷,水放好了。”
“好。”秦朗轻轻把我抱到浴室,放在凳子上坐好,蹲下来看着我:“小暖,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要怕,现在有我在身边,你已经安全了。我在外面等你,需要何姨进来帮忙吗?”
我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好,你现在很虚弱,所以身上泡暖和了就出来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
秦朗站起身拉上门走了出去。
我慢慢站起身来,脱掉身上的衣服,站到镜子前。头发凌乱不堪,一绺绺贴在头皮上,双眼红肿空洞,嘴唇煞白,脖子上拇指长的一条刀痕,上面涂上了一层紫色的药水,xiong口还残留着血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暴雨中走出来的女鬼。
我跨进浴缸,把身体深深地埋了进去,从最初的震惊、慌张、恐惧、绝望到遇见秦朗的绝处逢生,我的情绪仿佛被掏空了,脑袋里一片麻木,心中是对人心最最彻底的失望。
我从小循规蹈矩,听父母的话,听老师的话,尊亲敬长,友善待人,凡事我从不出头,只认认真真做好自己手中的事,虽然总有人说我长得不错,我却并不放在心上,从不主动招惹哪个男生,有男生追求也明确地拒绝。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成人的世界这么残酷,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再想到读初一时上厕所遇到的那个猥琐男,我一阵恶心,差点吐了出来。
秦朗在外面轻轻地敲门,语气有些着急:“小暖,洗好了吗?你没事吧?”
“没事,我就出来了。”我回过神来,轻声答到。
我把身上搓了一下,简单冲了冲头发,用毛巾把水分擦干,穿上阿姨准备的睡衣走了出去。
秦朗也洗完澡了,头发湿湿的。他给我穿上一件睡袍把我全身包了起来,然后张开手臂俯下身准备抱我,我用手抵开了,“秦朗,我好多了,自己能走。”
“好。”他顿了顿,牵起我的手,把我带到沙发上坐下,“我先给你把伤口包扎下,然后把头发吹干,何姨下馄饨去了,吃了身子能暖和些。”
他重新给伤口消了一遍毒,贴上了纱布,又去拿了吹风机来,坐在身后一点一点地给我吹头发。
吹风机的风力和温度都刚刚好,吹在头上很是熨帖,我感觉整个身子都暖和了很多。
“小暖,现在好些了吗?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出现在那里,脖子又为什么会受伤吗?”
我身子一震,摇了摇头。
他放柔了声音说:“好,你不说我就不问了,不管发生了什么,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小暖不怕,有我在身边保护你了。”
吹干了头发,阿姨也把馄饨端了过来,秦朗接过来打算喂我吃,我看着他摇了摇头,他只得放在了茶几上。
我低下头装作认真吃馄饨,思考着怎么对秦朗解释这件事,他说得对,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平安回来了,明天给思琦妈妈打个电话把这个家教辞了,就让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吧。
我闷声闷气地说:“秦朗,我今天是来给这个小区的一个小姑娘做家教的,下山的时候遇到一个歹徒想抢我的包,我和他扭打起来,不小心划伤了自己,你放心,除了脖子我其他的地方都没事。”
这个谎言如此拙劣,连我自己都不信,秦朗也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但是他并没有拆穿我,而是心疼地说:“傻丫头,下次遇到这种事把包给他就好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对我来说,你好好的才最重要。还有,以后你但凡要出学校,我必须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才不呢,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小时候爸妈晚上在田坝里趁凉快割稻子,我一个人来回给他们送水送饭也没害怕过。”我顶了回去。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要是小时候就认识你,也陪着你去田坝里。”他固执地说。
我轻轻嘟囔了句:“没想到你这么霸道。”
他正想说话,我书包里突然传出手机铃声,没想到秦朗送的这个包防水还挺好。秦朗取了过来递给我,是莉莉。
我接了起来:“喂,莉莉?”
“小暖,你怎么还没回来啊,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去做家教出了什么事呢。”莉莉在那边焦急地说。
“莉莉我没事,今天有个高中同学来江城玩,我就陪她住在外面的宾馆了。”我赶紧扯了个谎。
“下午雨这么大还玩什么呀?小暖你没骗我吧?”她狐疑地说。
“她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会下雨嘛。明天早上我就回来了,你不要担心了,早点睡吧。”
“好吧。”莉莉不情愿地挂断了电话。
刚才打电话秦朗一直看着我,这时他开口说:“小暖,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眼睛就会乱转,不敢直视别人?”
我心知他已经知道我刚才对他撒谎了,赶紧转移话题:“秦朗,我累了,想休息了,今晚我在哪里睡呢?”
“你去我房间睡吧,我去客房睡。”他说着站了起来,把我领进了他的房间,说:“洗手台上我让何姨放了新的牙膏牙刷,你洗漱了就早点休息吧。”
我点点头,他俯下身,在我的额头轻轻印上一吻,拉上门走了出去。
这个卧室几乎有秦朗另一套房子卧室的两倍大,我进到洗漱间简单洗漱了下,躺上床准备休息。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件件都超出了我过去二十年的生活经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特别想妈妈,起来找出手机,已经十二点多了,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睡着了吧,大学以前的日子我能够一直平平安安,离不开妈妈对我无微不至的呵护,我还是忍不住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妈妈,您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妈妈,女儿永远爱您。”
短信发出去后我的心里终于安定了很多,将手机紧紧握住放在胸前,终于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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