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皇帝宠幸后妃都有严格的规矩,历朝历代都有成文的典章制度。
如果照规矩来,应该是这样的。
每个月的上半月,皇帝宠幸后妃的顺序,是按后妃品级从低到高,先从八十一御妻开始。
御妻们安排九夜,世妇三夜,九嫔一夜,三夫人一夜,皇后一夜,共十五天。
每个月的下半月,皇帝宠幸后妃的顺序,是按后妃品级从高到低,先从皇后开始。
皇后一夜,三夫人一夜,九嫔一夜,世妇三夜,御妻们安排九夜,共十五天。
遇到小月,只有二十九天,御妻们只有自认倒楣,少安排一天。
这种安排算是比较公平的了,如果真按规矩执行的话,后宫的后妃们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每年皇后可受临幸二十四次,三夫人每人可轮到八次。
九嫔、世妇、御妻,则要相对少一些,每人每年可轮二到三次。虽说是次数不多,但聊胜于无,即使一年受到临幸的次数不多,也比岁岁年年无望地空空等待要强的多。
但皇帝不是造人的机器,他们也有精力不济的时候。
进御制度上是日日都安排,真正能落到实处的,却要大打折扣。
年轻的皇帝,血气方刚,精力旺盛,一年估计能安排三百天。
皇帝年迈体衰时,老态龙钟,气血已亏,一年也安排不了几日。
所以说,日子已经定下,后妃们能不能受到皇帝临幸,则要看皇帝的心情、精力,和后妃们自己的运气。
按照皇后、三夫人、九嫔、世妇、御妻进行分类,定下了皇帝哪一日临幸哪些嫔妃的日子。
但是如何确定,某一日由哪一位嫔妃服侍皇帝呢?
根据典章制度,这也有一套完善的选人规矩。
宫中设有尚寝局,尚寝局配有女史,负责对嫔妃的情况进行统计。
按照统计的情况,尚寝局为嫔妃发放金环、银环,也就是所谓的戒指。
依宫中惯例,年龄五十岁以上的嫔妃、怀有身孕者、来月信者,不得进御。尚寝局发给这些嫔妃金指环,戴在左手。
左手戴金指环的人,就没了受皇帝临幸的资格。
尚寝局女史会将这些人登记在册。
其他的嫔妃,则发给银指环,近期已经接受过皇帝临幸的,将银指环戴在右手。
右手戴银指环的嫔妃,也暂时没有受皇帝临幸的资格,想再次受皇帝临幸,就要等到和自己分到一组的嫔妃轮完一遍。
所以,只有左手戴银指环的嫔妃,才有接受皇帝临幸的可能。
假如有一日,皇帝心情很好,精力充沛,想临幸后宫嫔妃,该如何确定是哪一个人呢?
尚寝局先看这一日该由哪一个品级的嫔妃进御,再看这一日分配给了哪几个嫔妃,然后再看这几个嫔妃有几人左手戴着银指环。
左手戴着银指环的这几个嫔妃,就是当日进御的候选人。
最后,还要从这几个左手戴着银指环嫔妃中,挑出一个。
怎么挑?
最常用的办法,是抓阄、抽签、掷色子,谁的运气好谁去,没有选中的,只能等待下一轮。
观音婢对过往的进御制度已是了然于胸,但是对如今宫中进御的情况却知之甚少,她微笑着问宇文令馨,“如今宫中如何安排嫔妃侍奉主上?”
宇文令馨已经怀有身孕,几个月之中没有机会再侍寝,现在的宇文令馨看待进御规矩,可以说是超脱事外。
她抿嘴笑着回答观音婢,“如今的宫中,哪里有什么进御的规矩?是主上想临幸哪位,就临幸哪位。”
“主上偶尔想临幸新人,也多半是托了两位尚寝的关系。”
观音婢饶有兴趣地道,“难道进御这种事还可以托关系?”
宇文令馨呵呵笑道,“王妃娘娘难道忘了,令馨就是托的娘娘的关系。没有王妃娘娘帮忙,我宇文令馨哪里会有今日?”
观音婢不禁默然,她心中在想,看起来后宫嫔妃,都在托关系争取主上临幸的机会,只是大家见怪不怪,熟视无睹罢了。
出身于显贵之家的嫔妃,后台很硬,家里直接把关系托到了李渊那里,李渊为了拉拢这些显贵之家,也会主动临幸这些嫔妃。
那些后台不硬的,则要贿赂尚寝,碰到机会,让尚寝替她们安排。这些嫔妃得到了侍寝的机会以后,则会利用自己的姿色、才艺,使出浑身解数,想方设法留住李渊的心。
那些进御的规矩制度,本身就是死板的东西,不但李渊不愿遵守,有路子的嫔妃也不愿遵守。
临幸后宫美女,本该是一件轻松愉悦的事,如果照着规矩来,对李渊来说倒成了一件繁重的,难以完成的任务。
李渊已是五十有三,临幸嫔妃的事,每个月顶多安排七八次。有心情的时候却不能安排自己喜欢的人,李渊心中也不会愿意。
有路子的嫔妃,也希望进御规矩是一张废纸。
不按这规矩,她们有办法多得到李渊临幸的次数。
假如严格按进御的规矩来,她们就得和其他嫔妃一样听天由命,耐心等待,这些有路子的嫔妃,自然不想照着规矩来。
没有路子的嫔妃,却希望按着进御的规矩来,虽然是希望渺茫,但是这却是她们唯一可以得蒙圣宠的机会。
她们不奢求在属于别人的日子得到李渊宠幸,但是却不愿轮到自己的时候,有人将这难得的机会从自己面前抢走。
人的心理是,不患不均,而患不公。
皇后娘娘地位高,得圣宠的机会多,谁也没有怨言。
自己的机会让别人抢走,则会生出怨气来。
主上李渊不守规矩,后宫嫔妃们不敢抱怨,但是两位尚寝不按规矩来,则会惹怒那些安分守己,没有门路可走的嫔妃。
这些安分守己的嫔妃,有了怨气则会发在两位尚寝的身上,会抱怨两位尚寝徇私舞弊。
所以,要整治后宫,平息后宫嫔妃的宫怨,就得从整治两位尚寝入手。
说起后宫嫔妃进御秩序的混乱,宇文令馨对观音婢道,“王妃娘娘是否可以向贵妃娘娘建议,将皇宫重新理顺一下?”
观音婢低头沉思了一会,不同意宇文令馨的想法,“如今还不是时机,没有合适的理由。现如今宫中一切平安无事,如果将这平静打破,等于是自找麻烦。”
宇文令馨叹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为后宫本分之人鸣不平,除去这后宫的怨气?”
提起后宫的怨气,观音婢更是感慨万千,她无奈地道,“自古后宫嫔妃众多,皇帝只有一人,不可能雨露均沾,历朝历代,哪一朝的后宫会少了宫怨?”
“这后宫之中,首先要考虑的,是主上开不开心,不能因为几个嫔妃有怨气,就打破当前的现状,惹得主上心中不快。”
宇文令馨不甘地道,“难道就让后宫这样一直乱下去?”
观音婢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宇文令馨道,“办法是有,但是要等待时机。”
宇文令馨急切地问观音婢,“要等待什么样的时机?”
观音婢看着宇文令馨急切的样子,心中不禁在想,如今她已怀上李渊的孩子,后宫的宫怨暂时与她无关,她为何急着要整治后宫?这其中必定有她的目的。
观音婢心中想着宇文令馨出于什么目的,但她不好直接问宇文令馨,在不明白宇文令馨真实动机的情况下,观音婢也不好对她说等待什么样的时机。
观音婢耐人寻味地对宇文令馨道,“什么是时机不好把握,但是,像整顿后宫这样的事,必须由主上亲自己提起。”
宇文令馨听观音婢说,要经过李渊同意才能整顿后宫,心中不禁有些泄气,叹了口气道,“看来也只有让那些祸乱后宫的人,再逍遥一些时日。”
观音婢已大致猜出宇文令馨的意思,但是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多谈这些事,就安慰宇文令馨,“宇文宝林只管耐心等着,会等到你想的那个日子。”
宇文令馨无可奈何道,“整顿后宫之事不说也罢,说了也是无能为力。”
杨婧也安慰宇文令馨道,“如今令馨阿姊已怀上孩子,即使后宫再乱也与阿姊无关,阿姊就不必再想那些烦心事。”
观音婢见整治后宫的事多说也是无益,就趁机将话题转到其它方面。
几个人又开始聊怀孕期间保养身体的事,一直聊到天将近午,宇文令馨才告辞离去。
宇文令馨走后,观音婢问覃兰,大王是否回来用午膳?
覃兰回观音婢,“大王正在和房先生、长孙郎君和杜郎君在前殿议事,让三娘不要等他,并安排厨上为他们准备了便餐。”
观音婢听说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在前殿商量事,就没有再等李世民,一个人独自用了午膳。
到了晚上,李世民才回到后殿,见到观音婢,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
新竹在服侍李世民换衣服之时,他好像还在沉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观音婢挺着肚子,靠着迎枕坐在榻上,看李世民还在想着事情,就没有和他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世民。
她心中暗想,李世民肯定又遇到了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