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李元吉也曾经常来西院客舍。
他和尔朱升、乔公山熟识,也跟着两人练过三招两式。
但与王珪这样熟读经史的饱学之士,他却不愿与他往来。
这日,李建成偏偏将李元吉喊到王珪住的院中。
李元吉来时,几人正坐在院中聊天喝茶。
在前院客厅阶前,放了一张几案,六个人围坐在一起。
见李元吉进入院中,王珪让书僮在几案旁加了一张矮榻,让他坐下。
李元吉刚坐下,王珪便盯着他一直观看。
李元吉见王珪一直盯着自己,心中便有些恼怒,
“先生怎如些无礼,盯着别人不放。”
王珪故作惊奇,“四郎君不要生气,我是觉得你面相奇异。”
“看你骨相奇特,气质不凡,将来必是一员猛将,天下无人能敌。”
李元吉听王珪这样说,心中不免得意,脸上怒意才消。
乔公山却接腔道:“王先生是否看走了眼?我看四郎根本不是练武的料。”
尔朱升也附和,“先生肯定是看错了?四郎跟着我二人练了几年的武,到现在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没学会。”
“我看就不适合练武,何谈会成为一员猛将?”
李元吉听两人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顿时火冒三丈,呼地站起,
“你二人如此出口无状,可有何凭据,说我不适合练武?”
乔公山慢条斯理地说,
“四郎别急,你说你跟着我二人练武已有几年?”
李元吉答道:“三年。”
乔公山又问,“三年都学了些什么?”
李元吉脸憋得通红不说话。
他心中奇怪,此二人以前对我还算客气,怎么今日变得如此无礼?
李元吉一时也想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尔朱升接着挖苦,
“学了三年啥都不会,还有脸说适合练武?”
“我不用手都能将你打得鼻青脸肿,你敢不敢试试。”
李元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气呼呼走到庭院中央。
他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试试又能怎样?”
尔朱升笑咪咪地朝李元吉走过去,背着双手问他,“你准备好了吗?”
李元吉气哼哼地点头。
尔朱升乘起不备,飞起就是一脚,将李元吉踹出一丈多远。
李建成看到,心中有些发急,暗道尔朱升也太过不知轻重,一脚将李元吉踹这么远,要是伤着怎办?
心中想着,李建成就要站起来阻止。
坐在一旁的乔公山,拉了一下李建成的衣角,轻声宽慰,
“大郎君放心,尔兄心中自有把握。”
“你看他将四郎君踹那么远,其实未用真力,只是顺势用脚推了他一下。”
李建成一想,也觉得乔公山所说是真。
别说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就是成人被尔朱升一脚踢实,也要筋断骨折。
踢在小孩子身上,哪里还有命在?
他暗叹自己关心则乱。
韦挺轻声对李建成说,
“这种方法只对倔强,愈挫愈勇,不服输的孩子有效。”
“一般的孩子见斗不过,就会放弃。”
“咱们的计划能不能成,就看四郎是不是站起来再斗。”
“如果拼了命缠斗不止,这法子就凑效了。”
“他要是趴那儿,不再起来,我们只好另想他法了。”
果然,李元吉站起来之后,又怒不可遏地向尔朱升跟前走去。
韦挺脸上显出兴奋的神情,眼睛紧盯着李元吉,小声自语,
“看起来有门儿。”
这次,李元吉好像聪明了一些。
他看尔朱升将要起脚踢他时,就向旁边躲了一下。
尔朱升哪会容他躲过?
脚步向前垫了一下,又将李元吉踹翻在地。
就这样,李元吉连续被尔朱升踹翻十几下。
无论他怎么躲闪,总是逃不过尔朱升的追击。
但每次摔倒,李元吉每次又重新爬起。
虽说是尔朱升没有用上实力。
但李元吉却已是摔得鼻青脸肿,牙龈上微微渗出些血来。
乔公山怕李元吉就此认怂,故意高声羞辱他,
“四郎君,算了吧。你练上一辈子也不是尔兄的对手。”
尔朱升不屑一顾嘲笑李元吉,
“你无论如何都是逃不过的,除非你夹着尾巴逃到院门外。”
受到两人如此奚落,李元吉实在是羞愤难当,他口中喊着“我和你拼了”。
加快速度,一头向尔朱升身上撞去。
尔朱升一闪,李元吉扑了个空,收势不住,一跤摔到地上。
头被重重磕了一下,立时起了一个鸽子蛋大小的血包。
李元吉站起来,恶狠狠瞪着尔朱升,还要再战。
这时杨文干大声抱不平,
“尔兄你这人太不厚道。你这明明是以大欺小。”
李元吉听到有人替自己说话,越发来了精神,站起身怒视尔朱升,作势还要往上冲。
杨文干将他喊住,
“四郎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要和他计较。”
“你过来,我有办法让你赢他。”
李元吉听说能赢,就止住冲向尔朱升的架势,转身走向杨文干。
杨文干站起,走到李元吉跟前。
他帮李元吉拉了拉凌乱的衣服,弯下身子,扶着李元吉的肩膀,也如王珪一样盯着他看。
然后,又轻轻用拳头捶了捶李元吉的胸口。
李元吉已摔得浑身是伤,疼得直咧嘴。
杨文干看罢,高声说道:
“乔兄、尔兄,你二人真是眼拙。”
“我看四郎真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
接着,他蹲下身子,问李元吉,
“想不想打败他们两个。”
李元吉点头,“想!”
接下来,杨文干给李元吉描绘一个美好的前景。
“如果跟着我练武,经过五年苦练,他们二人一起上,也不是你的对手。”
“就凭你这资质,只要愿下苦功,将来定是天下无敌。”
李元吉胸中,正满满是向尔朱升报羞辱之仇的愿望。
听说将来可以报仇,他急不可耐地对杨文干道:
“我愿跟着杨先生练习武功。”
杨文干忽然又犹豫起来,“料是块好料,就怕不用功。”
李元吉在挫败之中,陡然看到了希望,哪里会让机会这样轻易溜走?
他信誓旦旦地道:“我绝对会下功夫苦练,如若食言,就不姓李。”
那边韦挺在敲边鼓,
“说话不算数,确实不是唐国公府的风格。”
“如若食言,的确让李家声誉有损。”
杨文干摇摇头,又坐回几案旁。
他装出想要放弃的样子,“我看还是算了。”
“跟着我练武,我的要求太苛刻,你受不了,会半途而废。”
杨文干转首又对李建成道:
“大郎君,我看你要赶快为四郎君寻一位名师。”
“可别白费了四郎君这块好材料。”
李建成感叹,“哪里有那么多名师?”
“这些年来,杨兄是我见到武艺最好的人。”
他又对着李元吉问,
“名师就在眼前,你可愿跟着杨兄学武?”
李元吉坚定地回答,“愿学,就是条件再苛刻,我也答应。”
韦挺怕李元吉事后反悔,打算设个套将他套住,
“男子汉大丈夫,就话不能反悔。”
李元吉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绝不反悔。”
杨文干看着李元吉点点头,
“不反悔就好。”
“你仔细听好,我说几条跟我练武的条件。”
“你听了之后,可以同意,也可以不同意。”
“但同意之后,就不能再反悔。”
“如果反悔,那唐国公府的颜面,就让你丢尽了。”
李元吉重重地点了点头。
杨文干面含微笑看着李元吉,
“我说了,我的条件可有些多,也不容易做到。”
“一是跟我练武,就得听我的话,对我要恭恭敬敬,我让你怎么练,你就得怎么练。”
“二是要肯吃苦,每日闻鸡即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能有一日懈怠。”
“三是要读书识字,还要读经史、兵法。”
“四是在武功练成之前,不能近女色。就是说不能整日和女人混在一起,你要搬到这里来住。”
李元吉听杨文干说完,他面现犹豫之色,站那没有说话。
除了第一条他有心理准备。
那是尊师重教的根本,是不得不接受的。
后面三条,哪一条他都不愿答应。
如果答应,那等于自己将自己推进了火坑。
现在他处于两难境地。
一边是他想练好武功,报被羞辱之仇。
一边是这跟着杨文干练武的条件太苛刻。
如果答应,他以后就再也没了自由,没了好日子可过。
但刚才没有想到,要给自己留下退路,自己信誓旦旦,答应得太坚决。
如果不答应杨文干提出的条件,等于是唾面自干,自己将马上颜面尽失。
看到李元吉有此犹豫,乔公山又开始说难听话,
“我说四郎不是练武的料,说的不是体质,说的是他的心不适合练武。”
“整天想着热被窝,想着女孩子,早上连床都起不来,如何适合练武?”
经乔公山这一激,李元吉那不服输的劲又被鼓了起来。
他掷地有声地说道,“杨先生提的条件,我全答应。”
“现在就回院里,将行囊搬到这里来住。”
李建成不禁点头称赞,
“说到做到,这才是真正的李家儿郎。”
“那就现在回去,沐浴更衣,换下身上的脏衣服,将行囊搬到杨先生院里。”
李元吉恭身向李建成施礼,
“元吉誓做李家儿郎,绝不让大兄失望。”
“五年之内不打败此二人,哪还有脸活在世上?”
说完狠狠地瞪了尔朱升、乔公山两人一眼,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