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和观音婢遵双方父母之命,小小便已成婚。
时年,李世民刚满十四周岁,民间说法是虚岁十五。
观音婢几天前才刚过十二周岁生日,民间说法是已经十三。
观音婢童心未泯。
李世民想按照岳父长孙晟的嘱托一心将武功练好。
两人就商量好这几年暂且不要孩子,不行夫妻之事。
李世民和观音婢两人的决定,对少年夫妻来说,实是一件受益终生的好事。
让长孙晟也没想到的是,他几年前的一习话,如今竟使自己的女儿、女婿终生受益。
练武之人不易早婚,事实上确有一定的道理。
世族豪门子弟,不事稼穑,无需辛苦谋生。
从小到大,多是追求吃喝玩乐。
假使是早早成婚,品尝到男欢女爱、温柔缠绵的情爱滋味。
有几个还能舍却暖被锦衿,而去闻鸡习武、苦读诗书?
所以,那些世家少年郎君,多是厮混于床第之间,沉湎于床帷之事。
从此心中再无他求。
哪里还会有什么豪情壮志?
富贵之家,奴婢成群,无不想侍主晋身,改变自己的命运。
世家郎君,身侧艳姬美婢环伺,无一不愿舍身相侍。
你情我愿,始乱终弃,是司空见惯之事。
世家豪门之中,男女真爱最是难求。
哪一个郎君,不是妻妾成群?
所谓真爱,不过是文人墨客酒酣耳热、情意缠绵之后,吟诗作赋的佐料而已。
也多亏李世民是少年英才,志存高远,才能抵御住男女情爱的诱惑。
换作他人,岂不是瞬间沦陷?
新婚之后,三日归宁。
李世民携观音婢,回永兴里长孙将军府省亲。
拜见高秋娘和观音婢的各位至亲长者。
舅父高俭和舅母鲜于娘子,也来看望刚出嫁的观音婢,和新婿李世民。
不知鲜于娘子是眼花,还是幻觉?
她竟看到,一匹高达二丈多高的骏马,站立在观音婢居住的房舍之外。
那骏马毛色黑亮,昂首奋蹄,鬃发飞扬。
鲜于娘子心中惊惧,也觉得神奇,就将此事偷偷告诉高俭。
高俭开始不信,后来想想,觉得或是上天垂示。
隋人喜好占卜,对人、神、物存在各种崇拜。
高俭虽是熟读诗书,满腹经纶,也对各种神迹、祥瑞之说深信不疑。
他就找来相熟的起居舍人崔祖浚,说出鲜于娘子看到的骏马形象,让他占卜。
崔祖浚卜卦,得“坤”卦相逢“泰”卦。
看过卦象,崔祖浚解卦,
“坤卦之义,顺承天道,势厚载物。以母马为象,象征厚德载养万物。”
“坤卦,涣化为泰卦,示天地交感,而万物畅通、天地相宜之意。”
解完卦,崔祖浚对高俭道:
“此卦卜辞,与归妹卦相应。说的当是妇人出嫁之事。”
高俭并没有告诉崔祖浚,这马是在观音婢的居舍外看到的。
听崔祖浚说,这卦是关于妇人出嫁之事,觉得更加不可思议,暗叹他说得灵验。
崔祖浚问,“士廉家中可有女子新嫁?”
高俭不便再作隐瞒,答道:
“我家甥女观音婢,刚与唐国公府二郎君李世民成婚。”
崔祖浚举目向四外巡视,见没有外人,凑到高俭耳边感叹,
“女子处于尊位,行为中正,而举止温顺,这是后妃之象。”
高俭大惊。
如果观音婢未嫁,说她有后妃之象也未尝不可。
而如今,她已嫁唐国公府二郎君李世民。
再说观音婢有后妃之象,这是暗示李世民以后要当皇帝。
这话要是传出去,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高俭埋怨崔祖浚,
“此等之事,崔兄岂能妄言?”
崔祖浚含笑宽慰高俭,
“士廉不必惊慌,我定守口如瓶。”
“此话自我口中说出,一旦有事,我必是首当其冲。”
高俭谢道:“崔兄能保守秘密最好,天机外泄,你我皆是杀头之罪。”
从永兴里回到唐国公府,观音婢便整日和李世民呆在一起。
两人虽无夫妻之实,却也情意浓浓。
李世民本想如往常一般,早上起来习武。
观音婢提醒李世民,
“你我新婚燕尔,本是如胶似膝之时。”
“近段时日,你如果仍是闻鸡即起,恐会为人留下笑柄。”
李世民一想,观音婢说的也是。
假如新婚几日,就早早起来习武。
让别人看见,肯定会以为两人夫妻不和。
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当习武、读书之时。
除了习武、读书这两样,也没有其它的正经事可做。
李世民就和观音婢腻在一起闲聊、读书、下棋。
卿卿我我,首颈相交,低声私语,说不尽的绵绵情话。
初尝婚姻的甜蜜,李世民也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豪情壮志。
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观音婢身上。
观音婢从小到大,哪受过青年男子如此细致入微的关怀?
对李世的的依恋也是日胜一日。
哪怕是片刻的分离,她就觉得心无处可放。
丝毫不想让李世民离开自己的视线。
假如李世民要离开她一日,她真不能想像这一日该如何度过。
情爱有毒,无法戒除。
青年男女失去心爱的人,就会无法排遣,甚至会心如死灰。
一日,李世民问观音婢,
“岳父大人让你转交给我的嫁妆,你可曾带来。”
观音婢知道李世民话中所指何意,故意打叉道:
“什么嫁妆,成婚那日,拉了几十车过来,你还嫌少吗?”
李世民知道她在故意作祟,伸手就要咯她,观音婢急忙躲闪,两人瞬间扭作一团。
观音婢将两手护在身前告饶,面现红晕,喘息连连道:
“你说的是何嫁妆?”
李世民盘腿坐好,看着观音婢,
“《本经阴符七术》、《鬼谷子》,还有兵法谋略,你可曾带来?”
观音婢理了理有点弄乱的头发,脸上止不住笑,
“这些书带是带来了,如今却不能让你看。”
李世民问,“为何现在不能看?”
观音婢道:“这些书容易让人着迷,如果现在让你看,估计一年都不会再理我。”
李世民哪里相信,
“真的假的?”
观音婢语气肯定地道:“绝对是真,不信你可以问奉书、执棋。”
“我读这些书的时候,一年半载都不会理人。”
李世民听了将信将疑,心想这些书有何魔力?竟然让人如此沉迷?
观音婢见李世民并未相信,就说:
“等我们成婚一月,我就将这些书转交给你。”
“但我有一个条件。”
李世民看观音婢说的不似玩笑,就一本正经地道:
“只要将书给我,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观音婢听了喜笑颜开,
“你说的可是当真?”
李世民举手起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观音婢怕他反悔,又问了一句,“不会反悔?”
李世民道:“绝不反悔。”
观音婢见李世民已经上套,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要答应我的条件。”
接下来她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书给你之后,每五日之中,你必须有一日不能读书。”
“要陪我聊天说话,下棋,和我一起玩。”
李世民本以为是何难以履行的条件,不免有些疑惑,“就这条件?”
观音婢见他不信,回道:“就是这条件。你已答应,不能反悔。”
李世民觉得观音婢提出的条件太过奇特,这越发勾起了他对那几本书的好奇,甚至有即刻将这几本书拿到手中的想法。
恩恩爱爱的新婚生活,还没有过上几日,离成婚之日未满十天。
却有了让观音婢意想不到的消息。
婚后第九日,上午辰时。
窦氏夫人的贴身侍婢青雁过来传话,
“郎主让二郎君、长孙娘子到内院前厅,他有重要的话要向全家人安排。”
李世民、观音婢不敢怠慢,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装,即来到内院前厅。
前厅内,李渊、窦氏已在等候。
李建成和他的新婚妻子郑观音,已先行一步过来。
向父母和兄嫂施礼后,李世民挨着李建成在东边矮榻就坐,观音婢在西边挨着郑观音就坐。
紧接着,李玄霸、李元吉也先后到来,向父母施礼后,两人都坐在东侧。
李渊见儿子、儿妇都已到齐,开言说道:
“本来有一件事,早就该告诉你们,但建成、世民正值新婚,怕你们知道后心中不快,所以才拖到今日。”
“正月初二,皇帝即已下诏,征天下兵马集涿郡,准备再征辽东。”
“近日我从皇帝近臣处,得来消息。皇帝将于三月初四起驾,亲赴辽东。我和你母亲皆要随驾前行。”
四个儿子和两个儿妇,早就听说李渊、窦氏开春要随驾赴辽东。
但听到父母马上就要离家的消息,还是觉得有些突然。
更让李世民和观音婢意外的,是李渊接下来说的话。
“你母亲近来身体不好,虽然紫芙、青雁也要随行侍候,但辽东乃兵荒马乱之地,女子外出有诸多不便,还需你们兄弟之中有人随行侍奉。”
此话一出,观音婢就已猜出,这随行之人定是李世民。
她这样推测的理由是,父母走后,必留已成年的长子李建成,主持打理家中事务。
随行的,必是另外三个儿子中的一个。
而李玄霸身体太弱,李元吉年龄太小,且窦氏夫人对李元吉极不喜欢。
所以,能够随行赴涿郡的,只有李世民。
想到这里,观音婢心中未免十分不舍。
但作为人子,当以孝为本,她不能为了儿女之情,让李世民孝道有亏。
李渊随后的安排,果然未出观音婢所料,随行去涿郡就是李世民。
这样安排的原因,也和观音婢推测的一模一样。
听完李渊的安排,李世民欣然领命。
他对李渊言道:“孝敬父母,是儿子的本分,世民定当尽心侍奉父亲、母亲。”
李世民担心观音婢心中不快,说罢向对面看去。
只见观音婢正襟危坐,面露微笑,丝毫没有不豫之色。
李世民心中暗赞,观音婢知书达理,处事稳重,小小年纪,应对竟如此得体。
看着观音婢强撑的端庄贤淑模样,李世民又有万分的不忍。
一个刚过门几天的新妇。
还是一个刚刚十二岁的女孩。
家中之人还未熟悉,就要独自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生活。
新婚丈夫将要远行,归期不定,她又该如何度过令人难熬的时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