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字母+点,
狂风卷起满地灰烬,景澜看向周围,脚下接连传来数震。夜色与风雪正在慢慢褪去,四面如画遭水洗,便明白这镜中幻境以难以为继,须得在此地消散之前,收回法术脱身离开。
她默念咒诀,又向洛元秋看去。狂风骤雪中不见她的身影,景澜心中一惊,咒诀立断,当下跃进雪中去寻。
墨凐手势一变,周身紫云慢慢淡去,身形渐归于虚无。就在此时,一个雪球抛来,极为准确地砸在她的额头上。墨凐怔住,额上有雪粉滑落,她抬手欲碰,有些难以置信,又有几个雪球接连飞来,正中发髻,将翠羽打得歪斜。
景澜终于在风暴中寻找那道身影,登时心头大定。待看清她究竟在做什么时,几乎背过气去。洛元秋向来讲究有仇立报,不留过夜,既然伤不到墨凐,便新捏了几个雪团,一言不发地向她丢去,以泄心头之愤。
恰好墨凐身在半空无物遮挡,此时又在施法的关键时刻,难以分心,竟奈何不得洛元秋,眼睁睁被她砸了一头的雪,怒道:“你竟敢如此放肆——”
“我就敢,怎么?”洛元秋扔完怀中最后一个雪球,仍觉意犹未尽,俯身又去搜罗积雪,不理会墨凐说了什么,专心致志地捏了几个,起身道:“你出言不逊在先,装神弄鬼在后,砸你几个雪球又怎么了?有本事别走,我还没揍你呢!”
墨凐脸色极其难看,大概是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冷冷道:“简直就是不知所谓!你……”
她周身光芒再起,昭示着法术已成,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威胁之词,便唰然化作一道明光,消失在夜空中。
洛元秋面露几分可惜,目光扫过残尽的火堆,破败的村庄前尸首已成余烬,随风远去。她垂首低声念了段度亡经,转身越雪而去,投向茫茫夜色。
夜色深沉,景澜从幻境中抽身醒来,有些脱力地躺在床边,背后单衣尽湿。这法术极为耗费神思与心力,若非紧要关头绝不轻易使用,且镜中幻境纷杂迷乱,稍有不慎,人便会迷失在其中。她勉强起身将银镜收起,去外间换衣裳,喝了口冷茶静心。
屋外天光微亮,她回到床榻前,这一夜竟不知不觉就要过去了。床上洛元秋紧抱着被子,显然没有一点要分给她的意思。景澜故意从她怀中扯了个被角出来,洛元秋梦中似有所感,极为不耐地用力扯了回来,将被子团成一团,手脚紧缠住不放。
景澜看得好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想起幻境中所见所闻,笑意骤淡。心烦意乱之余,只想将她拎起来狠狠敲打一顿,但偏生又舍不得。
她静坐了片刻,弹指熄灭灯火,在洛元秋身侧躺下,借着屋中微光打量起她的面容来。她眉目中仍留有一种青涩稚气,像半开的花,轮廓柔软。景澜手指虚描着她的五官,心也随着软了几分,暂且将她张口就能噎死人的事放到了一边,也不去想自己曾多次被她气个半死,只静静地看着她的睡容,伸出手臂把她连被子一同抱在怀中,一如旧时那般。
两人隔着一床锦被头抵在一起,幸而屋中烧了地龙,倒不至受寒。洛元秋乖巧地任景澜抱着,只要无人抢她被子,她就能安分睡着。景澜施法耗费精力,困意袭来,听着枕边人的呼吸声,不一会便昏昏沉沉地合上眼。
屋外风雪大作,寒意漫进屋中,景澜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去摸被子盖在身上。谁知她不过才扯了一角,便有一股力道扯了回去。她皱眉又扯回来,那股力道紧随而来,分毫不让。景澜心头怒意渐起,用力一拉,将被子卷走大半。一双温暖的手臂跟着摸来,拽着被子纠缠不休。随即两人在被中打作一团,为争抢这床被子,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最后景澜抢过被角,侧身以手臂压住,盖着被子边角皱眉睡着了。洛元秋不情不愿地从背后环着她的腰,权当是搂了一床被子,将头埋在她脖颈后。
翌日晨起,两人俱是衣裳不整,洛元秋揉了揉眼睛,恶人先告状:“你抢我被子!”
景澜困顿不堪,撩起眼皮懒洋洋道:“是你睡相太差。”
“我睡相差?”洛元秋头一回听人这么说,匪夷所思道:“你说,我哪里睡相差?”
景澜起身,单衣滑落大半,露出后背大片光洁肌肤。她瞥了眼洛元秋道:“你晚上还咬我了。”
洛元秋震惊不已,问:“我咬你?我咬你哪里了?”
景澜朝她勾了勾手,她便手脚并用从被上爬了过去,一个劲问在哪里。景澜配合地歪了歪头,任由她来看。
洛元秋坐正,雪白的脸颊边还沾着好几绺头发,目光从她秀致的肩骨往下,几束青丝滑进胸前衣襟,却掩不住那起伏微颤的柔软。景澜侧头看她,见她目光清澈,透出些许好奇,正想说些什么,洛元秋却十分体贴地为她拉好衣服,整好衣襟,道:“衣服掉啦。穿这么少,你难道不觉得冷吗?”
她神情坦荡,半分绮思也无,景澜无端想起幻境中那位薄衣轻纱、宝光惑人的美貌女子,不知该责怪她不解风情,还是叹她当真是个榆木脑袋。
不过转念一想,榆木也有其妙处,风月经身视而不见,反倒免去了许多麻烦。洛元秋的关切实属发自内心,见景澜神色几变,时阴时晴,好奇道:“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景澜目光不明地扫了她一眼,微笑道:“我在想,一床被子是不够的,需得再添一床才是,否则这夜里睡觉还要与你抢被子,我可抢不过你。”
洛元秋皱眉想了一会,之前与陈文莺睡一道时,也不曾听她说起过自己还有这等恶习,大概是因两人分被而睡的缘故。她想起家中那床锦被,假想若有人来分,定然是不会让的。便道:“被子怎么能让给别人呢,当然是要自己睡了。”
此言一出,她身下被角突然被人掀起,连人带着被子滚成一个球,又被人重重压住,四肢不得舒展,登时哇哇乱叫。景澜将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刻意用了些力气,令她不得翻身起来,问:“你这被子不让别人,难道我也是别人?”
洛元秋脱口道:“除我以外都是别人!”
景澜温柔一笑,想起昨夜在被中与她打了一架,被她一拳击中的下巴仍在隐隐作痛,便用力一靠,将她推到床里,堵在角落问:“我是别人?”
洛元秋看着她的眼睛,视线不经意落在唇上,不知为何有些脸红,嚅嗫道:“反正被子不能让。”
景澜鼻尖蹭过她的,见她睫毛轻轻颤抖,仿佛有些不知所措,便低头在她眼皮上吻了吻。洛元秋顿时睁大眼,犹豫不定地问:“你这是……是要吃我的眼睛?”
说完隔着被子感到一阵颤动,是景澜将头埋在被中笑。她眨了眨眼,明白是自己会错意了,恼羞成怒道:“你笑什么笑,快起来!”
景澜依然在笑,洛元秋不明所以,脸却随之愈发热辣,被她吐息间无意掠过的气息一撩,面皮热度不退反增,心中更是羞恼,便打定主意不与景澜说话。景澜手指摩挲过她的脸,轻柔地捧起,认真说道:“你真笨。”
洛元秋瞪了她一眼,刚想骂她,硬是忍住了,下巴朝天一仰,表示我不和你计较。景澜见她这副别扭的样子更觉好笑,捏着她的脸颊道:“难道不是吗?”
她这世上还有如此愚笨的人,居然轻易放弃参悟长生的机缘,在世间兜兜转转寻一个生死不明的人。
“笨。”她抵着她的额头,亲昵道:“你最笨了。”
洛元秋闻言气得大翻白眼,换来景澜又一阵哈哈大笑。半晌之后,景澜靠近她,脸上难得有些泛红,戳了戳洛元秋的脸道:“那不是吃。”
洛元秋狐疑地看着她,说:“吃什么?”
景澜指腹滑过她的唇角,含笑道:“你说呢?”
洛元秋大惊:“你又要吃我的嘴?”
言罢在被中用力挣扎起来,景澜微一摇头,将她用力按住,轻声道:“这是亲你。”
洛元秋一怔,迷茫地思索着亲与吃二字的分别,问:“什么……什么叫做亲?”
她于风月之事知之甚少,如一张凭人落笔描绘白纸,简单到一眼便能看穿。景澜心中怜爱胜过欲念,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莫名有些不忍。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抱着她慢慢说道:“就是想和你亲近。”
洛元秋仰面望着她问:“这还不算是亲近吗?”
景澜呼吸一顿,道:“还要更亲近……一些。”低头用脸碰了碰她的额头,道:“只有我与你才能这么亲近,旁人都是不行的。”
洛元秋靠在她的怀中,抓起她的手抚摸掌心纹路,道:“被子呢?”
景澜深吸了口气,反握住她的手,两人手指绞缠,她勉强答道:“被子……另当别论。”
洛元秋把玩着她修长的手指,突然说:“师妹,我感觉你从前也是这样。”
景澜无故有些紧张,不动声色地问:“什么?”
屋中昏暗一片,洛元秋低头道:“以前你也不喜欢我和其他师弟师妹们一起玩,不喜欢我和他们说话,是不是?”
她等了许久,才听到身后人低低说道:“是,我不喜欢。”
洛元秋忽然笑了笑,转身坐起,看着她的脸说:“你是不是只喜欢和我在一起?”
她双目微亮,欢欣一笑,道:“我也喜欢和你在一起。”
景澜错愕地看着她,双目微睁,竟是有些失态。洛元秋恍若未觉,继续说道:“只想和你在一起,和你那个,那个亲近……”
她笨拙地按住景澜的肩膀,在她唇上重重一吻,结果不慎磕着了嘴,疼痛之下慌不择路,一头撞向了景澜胸口。
景澜一脸木然低下头,洛元秋手忙脚乱从她胸前爬起来,但手脚被被子缠住,起身时又被一带,再次摔了回去。
这次不仅是洛元秋疼,景澜也觉得胸前一痛。这痛所在之处令她难以启齿,旖念尽去,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良久以后,两人分开,景澜颤着手捂住胸口,眼角溢出些许泪水,咬牙切齿道:“你真的是……太笨了!”
喜欢寒山纪请大家收藏:寒山纪更新速度最快。(记住本站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