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问句,明瑟却听出了些暗昧的意思,她轻咬了下牙齿清醒:“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席沐白低声笑,直起身拉开车后座门:“叫司机了,应该快到了。”
果然,在车里坐了几分钟后,司机很快而至。
“先生,去哪?”司机坐在前方,目不斜视的问。
席沐白半臂搂着她,抬手捻了下她微凉的耳垂:“去哪?”
“回家啊。”明瑟拽下他的手,礼貌的和司机报了小区名字。
车在夜色中驱动起来。
席沐白还想逗她两句,手机乍然响起铃声来,他只好腾出一只手去接电话。
明瑟被半抱在身边,低了他大半个头,视线里是席沐白收敛神色专注讲话的神情,以及轮廓利落的下颚下,随声音滚动的喉结。
她不自觉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又碰了一下。
席沐白的声音戛然停下,垂眸瞟了她一眼,顿了顿神色自若的继续同电话那头的人说事情。
明瑟从那一眼中,莫名嗅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处于趋利避害的本能,她悄悄抬起席沐白的胳膊,想坐远些。
席沐白挂断电话,怀里一松,他把手机丢进隔板里,伸手把人捞回来,两指抬起她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车驶离路灯昏暗的地带,进入霓虹明亮的路段,光在一瞬间洒下来。
他也因此看清了,怀中人眸子里狡黠微亮的神色。
碍着前座司机,席沐白带着她往窗边坐了下,手上力道加重按在她唇上,压低声音问:“刚才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她装傻。
“是吗?”他嗓子里拖着笑意问,带了些莫名的意味。
明瑟适时的转移话题,聊起他刚才打电话时听到的一两句内容:“你明天要去纽约出差啊?”
“嗯。”
“去多久?”
“大半个月吧,快的话十几天。”席沐白漫不经心的答她的问题。
“哦……”
“怎么?”他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笑问:“舍不得我?”
“谁舍不得你。”明瑟打掉他的手,小声的骂一句:“自恋。”
他再度抬手覆在她发下那一截脖颈,轻抚着靠近:“是我舍不得你。”
车驶过一片树影,在突然陷入的黑暗中,明瑟皮肤战栗,被他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
再度回归灯明,席沐白把玩着她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我舍不得你。”
“今晚别回去了,陪陪我?”
他的口气轻诱,像浸在罐子里的蜜糖勾引人心。
明瑟眨了下眼皮,反过来勾他两根手指晃晃荡荡:“席总很像在诱拐人啊。”
席沐白按住她的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那你跟我回家吗,小狐狸?”
“当然不了。”她指着车前面,促狭道:“我都要到家了。”
“好。”席沐白一笑,倒是没勉强,只是温柔的抚了下她额边碎发:“那让我多看两眼。”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明瑟钻出车外,弯腰对席沐白说:“别送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席沐白长腿一迈,从车里出来,揉揉她发顶:“不差这几分钟,走吧,送你到楼下。”
到楼下,明瑟松开他的手,做出一个拜拜的手势,没有回头,三两步刷卡进了门禁内去。
走过转角时,她转身看了一眼,正好撞进席沐白温柔注视的目光里。
他在庭院灯的冷白灯光下,一袭硬质单排扣英伦风衣,挂着淡淡的笑意,对她弯了下唇角。
宽和温柔,又孤寂孑然。
明瑟走进电梯里,看着跳动的数字,似乎自己的心脏也随着那红数字一点一点在跳动,声音震耳欲聋。
她走到门口,钥匙插到锁扣里,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切动作都像电影镜头中的慢放一样,钥匙一圈圈在拧动。
半秒后,明瑟霍的拔出钥匙,转身按开还没走的电梯,看着数字再度跳动到1。
她一路跑出电梯,走过转角。玻璃门外,男人正迈着长腿,背对着她走远。
风衣挺括,一身清落。
明瑟手刚搭上门禁的门,同一秒,她目光内正走着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在路灯灯光的边缘黯淡处回过神来。
电影画面定格。
夜幕与影影绰绰的光仿佛天然的黑白电影画框,而他是其中唯一的彩色人物。
车开到上次圣诞时来过的独栋别墅,下了车,明瑟才问他:“你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回头?”
席沐白难得的怔神了一瞬,笑着摇了摇头,如实答:“不知道。”
只是在那一秒,他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身体自然的受支配,回过头去,一眼就望见了玻璃门后的人。
时机恰好,早一秒晚一秒都不完美。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爱意如满杯的水倾溢,流在脚下的石板路上,顺着缝隙,汇到她周身。
推开铁门,穿过庭院,门口两三级台阶,拾级而上,席沐白叩了两下门,林叔开了门,“少爷。”
明瑟乖巧的喊了声林叔。
林叔开了客厅的大灯,一面走一面问:“怎么这个点过来,吃饭了吗?”
“还没。”
“冰箱里有我下午包的虾仁馄饨行不行,”林叔笑:“明小姐有什么忌口吗?”
明瑟摇摇头:“没什么忌口,您叫我明瑟就行。”
馄饨很快上桌,冒着热气的两碗,林叔坐在桌旁,跟他们闲聊。
明瑟和席沐白规规矩矩的坐在方桌子两侧,在长辈的注视下吃完了一整份馄饨。
林叔收了碗,嘱咐他们刚吃完饭别太早睡觉,容易积食。
席沐白伸出手:“想去后院看看吗?”
“好。”
穿过客厅后的走廊,席沐白逐渐感受到身上人的重量,他好笑的从背后托住她的腰:“走不动路了这是?”
“撑。”明瑟简单的说一个字。
林叔热情的给她和席沐白盛了一样的分量,她不好意思,统统吃了下去,现下肚子便撑得难受。
“那你还吃那么多。”
“那我当着林叔的面不好意思嘛。”明瑟倚着席沐白,嘟囔道。
沿着走廊走到尽头,视线骤然开阔,明瑟站直了身子,眼睛一亮,轻轻哇了声。
“好漂亮啊。”
入目是一方庭院花园,种满了茉莉花,此时三月中,一个个方冒头的白色花苞藏在绿叶之中,风一吹,夜幕下拂起一阵阵的花叶波浪。
席沐白把她拉回来:“这算什么,七八月开花的时候才好看呢。”
明瑟收回视线:“听这话是种了很多年了。”
“是有些年头了。”
明瑟轻轻推他一把胳膊:“席总风雅,不知这一园子的茉莉是为了讨谁欢心种的,白白便宜我看了。”
席沐白听她一番绵里藏针的话,笑着去捏她下巴:“好好一张嘴,这么会给人扣帽子呢?这花是我妈种下的。”
明瑟愣了下,想起他母亲早已过世,自知失言:“抱歉。”
席沐白不甚在意,捏住她下巴,凑近暗昧道:“道歉不是这么道的……”
庭院夜间格外安静,明瑟似乎能远远的听见林叔上楼的脚步声,又好像是没有的。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席沐白托着膝窝与肩头抱起来,脚上挂着的拖鞋在他小臂外晃晃荡荡,一副要掉不掉的样子。
林叔已经上楼去,客厅内的灯没关,席沐白抱着她走到总闸前,“瑟瑟,关了。”
她抬手,按下那按钮,明亮的厅堂在一瞬间陷入黑暗。
黑暗里,明瑟伏在他怀里,心跳声更加清晰。
他的步子踏上楼梯,转过二楼的时候,明瑟动都不敢动,生怕林叔开门查看。
于是又听到席沐白的低笑。
明瑟怎么听都觉得他在嘲笑自己,在他步子迈入三楼后,使坏的趴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席沐白在上方低下头来:“不是吃饱了吗,这么没力气呢?”
他踢开门,放下她一手合上门一手把人抵在墙上,钳着双手压过头顶,不由分说的吻下来。
明瑟好胜心上来,张嘴狠狠咬在席沐白的唇上。
这一下是用了力气,瞬间尝到一丝腥甜。
屋内没开灯,看不清席沐白的表情。明瑟刚活动了两下被他松开的手腕,下一秒被他抵着腿。
他的手带些凉意,摩挲在她锁骨上,音色染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瑟瑟,撩人是要负责任的。”
明瑟后知后觉的战栗了一下,声音一抖:“什么责任?”
席沐白没说话,手顺着毛衣纹路蜿蜒到她后背瘦削的蝴蝶骨上。
她的皮肤瞬间绷紧,手指也无意识的蜷缩起来。
席沐白顿了下,轻笑一声,松开挑起的搭扣,退后一步,按开灯,恢复平常的样子笑道:“逗你呢,瞧你紧张的。”
屋内亮起来。
明瑟的心情仿佛也随着灯亮起而起伏。
她轻咬了下牙,蜷缩的掌中缓慢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拉住了席沐白的袖口一角。
很轻的力度。
席沐白眯起眼去看她。
迈出这一步,剩下的也就变的没那么难了。
明瑟上前一步,手绕进他风衣里面环住肌理分明的腰。
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看她,眼尾都因为紧张泛了红,一路蔓延到那鲜红的泪痣。
席沐白实在佩服自己的定力。
他勾起她的下巴吻上去,另一手回到刚才松开的地方,挑开一阵清脆的响声。
明瑟声音颤了下,小声说:“关灯。”
席沐白单手抱起她,腾出空按灭了灯。
柔软的毛衣和硬质风衣混杂,从门边凌乱到床角。
跌入灰格床品的时候,她整个人像陷入了棉花糖里,被绵柔的鹅绒包裹。
窗帘没有拉,窗外是好天气的夜,明的月,零碎的星,落在一园的茉莉花上。
如墨的长发散落,缭绕在颈肩的一片雪白上,像一片墨色泼在了牛奶巧克力上。
他略带薄茧的手,在月光下,按着她的红痣,拭去她被汗水浸湿的发,温柔的吻她的眼与唇。
明瑟在迷茫中,死死抓着席沐白,看清他眼中的情意,脑海中混混沌沌的想,他们之间,究竟谁爱的更多一点。
相处时,好像都予对方表现出十分的爱,内里究竟有几分重要,只有天知道。
不,或许天也不知道。
席沐白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分神,停下来,呼吸很重,漆黑薄淡的眸注视着她。
似乎想要察觉她心中在想什么。
明瑟难抑的抓着他的肌肤,闭上眼,睫毛湿润的颤抖,声音断断续续:“不要……看我。”
他很轻的,唇吻在她眼皮上,灼热的呼吸在发顶。
良久后,她唇角被自己咬出鲜血来,牙关紧闭。
灵魂出窍,不过如此。
席沐白温柔撬开她的牙关,诱哄她的心情:“房间隔音很好,林叔听不见。”
所以,不用忍着。
明瑟将那点迷茫抛之脑后,羞愤的想立时从三楼跳下去。
结束后,月色都深了三分。
席沐白倒是很温柔耐心,帮她洁净完之后还换了床被子。
明瑟半靠在枕头上,打着哈欠,抬眼懒懒的看从浴室里出来的人。
穿着深咖色的全套睡衣,头发吹干柔软的垂落在额前,宽肩长腿的一流身材,看着倒挺像个人的。
明瑟没什么力气的磨了磨牙,翻了个身滚进被子里。
席沐白的气息从身后袭来,把人捞到怀里,十足的慵懒好心情:“困了?”
明瑟懒得应他,抬了下眼皮算是回答。
听到他低低的笑,而后房间便陷入黑暗与月色中。
次日再醒来的时候,是被一抹斜长的日光刺到眼皮上。
身侧已经空了,席沐白似乎怕扰到她睡觉,走前拉上了窗帘,只是没拉实,从中间的缝隙中,还是透出一点日光来。
明瑟动动手指按了下腿,酸疼的她差点落泪,又在心里问候了席沐白一遍。
她看了眼时间点,猜测席沐白已经去机场了,觉得自己不好再待下去,咬着牙起了床去浴室洗漱。
浴室里已经备好了全套的洗漱用品,洗完漱出来后,明瑟按开灯,不适应的眯了下眼,才发现床头甚至有一套全新搭配好的衣物。
她身上还穿着席沐白的浴袍,又宽又大,长及脚踝,看起来像拖地。
明瑟解开带子,准备把衣服换了离开。
席沐白推门进来时,入目是拉实的窗帘,一室灯光里,她坐在床边,褪到一截光滑的脊背,像一捧牛奶。
被推门声吓了一跳,明瑟迅速拉上半解的浴袍系紧,一惊的扭头。
席沐白半倚在门边,嘴角噙着笑,一双比春日风流的眸子远远看过来。
……
明瑟镇定自若:“你还没走?”
席沐白脸上放松的笑,食指轻点门边,顺着她的话头:“还没,林叔做了早餐,下去吃点?”
“好。”她点点头,顺手抱起床边的衣服,一边往衣帽间走一边说:“我去换个衣服。”
席沐白嗯了声。
明瑟关上衣帽间的门,松了口气。
下一秒,衣帽间的门被猛的拉开。席沐白长腿迈进来,手指一勾浴袍的粗带子,把她按到衣柜对面,慢条斯理的撕开带锯齿的正方形薄带。
衣柜对面是一整面镜墙,清晰度极高,用来整理着装,明瑟视线一落,耳根通红。
她去踹他:“席沐白!”
他一把握住她的脚踝,眉梢扬起:“你诱惑我的。”
……
最后下楼吃饭时,林叔已经出去下围棋了,留了张字条说早餐在保温盒中。
席沐白十分好脾气的,把早点一样样摆到明瑟面前,端起粥碗,搅动了一下,用勺子舀起喂到她嘴边。
甚至在明瑟嘴角不小心沾染一点米粒时,耐心的抽出纸擦拭干净。
明瑟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力气的扬手软绵绵锤在他肩膀上。
动作间,毛衣开衫滑落下去,露出锁骨。席沐白放下碗,细心的给她拉上去,一点点扣好扣子,嘱咐:“别着凉了。”
……
明瑟十分贴切的给了他一个评价:“席沐白,你要不流氓还挺正人君子的。”
席沐白姿态优雅的喝了勺粥:“瑟瑟,没有男人是不流氓的。”
……
她面无表情的骂自己:“我自作自受,活该。”
“也不是。”他骨节一样的手指端起咖啡杯:“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