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乐的年龄永远被定格在了十六岁,因此她的面容略显稚气。
细长的双眉似是被刻意地画过,留下浓重的一笔,尾角稍翘。那弯如柳叶的碧蓝眸中仿若装下了万千星辰,亮如星海。只是她双眼空洞,正木然地望向前方。高挺鼻梁下的唇薄而轻抿,却是深深的紫色,为整张脸添了些违和感。
一袭白色淡雅的长裙鲜血四溅,犹如落下点点的红色梅花。
白娇激动地叫出声:“朝乐!”
她伸手拥抱朝乐,鲜红的长衣却打散了素净的衣裙。
白娇惊慌之余,朝乐的魂魄随之再聚,又呆愣地立在原地。
毫无回响。
白娇见此轻笑着流泪,“太好了,你还活着!”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白娇一时间激动的难以言喻。自朝乐死后她何尝没寻过她的踪迹,她也曾想过如果早一千多年得到定魂珠的话,她也许还能守住朝乐当时消散的魂魄。
只是辗转了千余年,她什么都没有找到。却不想在误打误撞之下,竟然见到了朝乐。
“哗啦,哗啦。”
被牛头马面拖着的长链渐渐逼近,阴气从边缘四周不断地聚向蜘蛛洞。
扈生周身的阴气也不由浓烈起来,再有不足一盏茶的时间,他就附身成功了。
可是,当扈生听到白娇喜极而泣的笑声,他看着她白色眸中出现了自己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光芒后,他就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扈生欣慰地笑起来,透白的身体努力抵抗定魂珠的威力,向外挣扎,“娇儿,快将我放出来!”
既然是救下娇儿性命的恩人,那就不能死。
阴风阵阵,沉重的铁链声压的人喘不过气。
白娇忽地变了脸,一脸惨白,白眸下写着彷徨,她试图忍住哭声,却又看到两缕飘忽不定的灵魂,喜极而泣变成了掩面而泣,一双手藏住悲伤不已的面容。
可是那一声声如杜鹃啼血的哭声又惹得人心生悲凉。
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两缕魂魄,一缕是她的救命恩人,一缕是她心爱之人,她该如何抉择?
扈生的神色因白娇的哭声,不禁多了些悲伤与不舍。
“娇儿,还给她吧!”
如果不是朝乐,他六岁后会是一堆被弃于荒野的白骨,自然也不会心存希望,有所眷恋地活这么久。
他的命是白娇给的,而白娇的命又何尝不是朝乐给的。
白娇不由退了一步,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她别过头想要遗忘朝乐的存在,可是她的脑海间却不断印入朝乐含笑的脸。
她哭声不停,强撑着笑意道:“一定有办法的,生哥你不能死……朝乐也不能死。”
扈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若兮体内脱身,两缕魂魄落于白娇身前。
扈生故作轻松,淡淡的唇翘起,“娇儿,这里只有一具……,她本来就是朝乐的,我们还给她吧。你我都懂朝乐不能被发现,我还有机会投胎转世,只是到了那时……”
他压住哭声,不舍地道:“娇儿,到时候记得来找我,我……怕我会忘了你。”
他苟活了五十六年,已经遗忘了自己的模样,可悲的是,他恐怕又要被迫忘记白娇了。
白娇浑身一颤,白眉间拧出一个疙瘩,道理她都懂,但是她就是做不到啊!
不舍,犹豫,难以抉择,通通压得白娇满腔无处发泄。
扈生作势抚平她褶皱的眉头,“好了,快动手吧!牛头马面来了,我们都逃不了。”
白娇流着泪,死死地盯着眼前虚晃的鬼魂,生怕下一瞬扈生就不见了。
再转向两眼无神的朝乐,来来回回好几次,最终点下沉重似钟的头。
白娇举起一只手,指引定魂珠向朝乐而去,定魂珠一时又发出强烈的紫色光芒。
牛头马面再次察觉出西方有人渡魂,刚才稍缓的速度,霎时间如疾电般飞闪而去。
洞中,紫光闪烁,阴风四起,洞内的石子因强烈的阴气微微颤动,就像是被牛头马面察觉的,无路可逃瑟瑟发抖的小鬼们。
白娇与扈生刚刚看完朝乐极快地附在若兮体内,一时疑惑朝乐与这具尸体磨合了多久,灵魂竟然不消半盏茶的工夫就已入了体。
下一刻,他们就听见暗沉的声音响起。
“停止渡魂,速速与我等回去!”
牛头马面已寻迹至此,他们皆是人身手中拖着沉重的勾魂链,面相丑陋,周身阴气十足。
二鬼只见一红衣女子正怒视他们,身后阴冷的鬼气同时惹得他们注目。
看来,所渡的魂是身后那男人了。
牛头马面不多做纠缠,默契地扔出铁链勾向扈生。
白娇去夺铁链,双手竟然直接穿过了它们。
果真是牛头马面来了,她再也救不了扈生了吗?
扣锁声响起,白娇旋身,扈生的四肢已被扣住,长长的链条拖向地面,扯得扈生心头一震。
竟是这般痛苦!
扈生强忍住四肢上的勾魂链撕扯他身体的剧痛感,不敢轻易妄动。
回给哭花脸的白娇一笑,“娇儿,不……”
“啊!”
铁链哗哗一响,扈生只觉得浑身有钝刀在来回切割他的四肢,转瞬他便被牛头马面抓到了手中。而那铁链没有停止晃动,纵使没有人在撕扯它,也在微微扯动中折磨扈生淡浅的魂魄。
“原来是妖精在渡魂。”
白娇不理马面的絮叨,朝他们冲去,同时撕心裂肺地大吼道:“放了他!”
牛头嗤笑,故意抖了抖手中的铁链,引得扈生浑身随着铁链抖动的弧度震动。
“生哥!”
扈生暗自捏紧手掌,抬眼对着逐渐模糊起来的白娇,摇了摇头。
“娇儿,等我投胎后记得来找我。”
他今生不能再活,下一辈子一定要与娇儿再相爱。
牛头的鼻中吐出两口气,不满道:“妖精,阴曹地府律条严明,你罔顾天理,擅自渡魂,阳寿殆尽之时必是你到地府偿还罪孽之时!”
“牛兄,你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天快亮了,我们快回!”
马面瞥了两眼愣住的白娇,催促道:“今儿我们勾了个逃了半百年的游魂,回去指不定要受什么赏呢。”
说着,他们便扯动手中的长链,却发现意外的沉。
扈生跪地,扣着他四肢的铁链哗哗哗地震痛他的神识。
他摇头,求道:“不,娇儿是为了我,你们饶了娇儿好吗?所有的罪我来受!我来受!”
白娇去拉扈生,什么也没有拉到,去打牛头马面,手中的蜘蛛丝却落在他们身后的石壁之上。
白娇无力地滑落在地,与扈生一同跪地,她绝望地挪向扈生,“生哥,你不要求他们啊!我怎么会死,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一定会去找你,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娇儿……”
一声沙哑的长音,伴着渐亮的天空而止。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扯动手中的勾魂链,一跳,便消失在了白娇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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