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瑶拿出自己筑基大圆满的记忆力,再三确认日期时辰没有错,毅然踏出房门。
月黑风高,万籁俱静,正是偷鸡摸狗的好时机——啊呸,是良辰美景不可负,深夜会友更幸福!
凌瑶悄悄摸出院落,翻过围墙,奔进茫茫山林里。
半个时辰后,凌瑶揪着只形似灰兔的长耳兽站在溪流边。
此处离见真寺十数里,群山环绕,星河倒映,草林虫鸣,颇有股寂寥之感。
孤身一人的凌瑶却毫无情怀,只揪起长耳兽摇晃,痛心疾首道:“大晚上的,你不好好睡觉到处乱跑,可不得祭别人的五脏庙吗?”
然后灵气刃一划——
挣扎不已的长耳兽抽搐几下,挂了。
凌瑶眉开眼笑,小心翼翼挑了块大石块落脚,蹲下来,就着溪流剥皮洗肉。
上一回,她光顾着洗肉,沾湿了鞋袜。
溪水流淌缓慢,皮毛血肉停留在岸边,鞋袜下水,沾了不知几许血沫,恶心得她当场脱了鞋袜,架着篝火烤肉顺带烤鞋子,看起来不雅极了。
这回可得吸取教训了。
凌瑶熟练得处理完长耳兽,站起来,打算走回溪边卵石区,刚迈出一步,脚下仿佛踩上粒石子——哪来的石子?!
凌瑶“卧槽”了声,脚一滑,“哗啦”一声,直直踩入溪流中。
筑基大圆满的视力,让她清楚看到飘在脚边的长耳兽皮毛。
凌瑶:“……”
她分明记得脚下这块石头干干净净、平平整整,哪来的石子?
这么点小事,连原著都没提及,不至于不能更改吧?
凌瑶郁闷地将兽肉扔进储物袋,凌瑶认命蹲下,脱了鞋袜,哗啦哗啦地将岸边皮毛血肉划拉走,翻出皂角刷洗鞋袜。
……一只鞋是洗,两只也是洗,索性都洗了吧。
折腾半天,她还是跟上一世一样,燃起篝火,一手支着竹枝烤肉,一边摆着鞋袜烘烤。
跟上一世不同的是,她在火堆下埋了紫苕。
凌瑶盯着肉块,注意力却放在林子方向。
时间缓慢流逝。
肉块已烤出油花,滴在篝火上,滋滋作响。
亥时已过,人还没出现。
难道她记错——
“啪嚓。”
枯枝断裂之声传来。
凌瑶浑身一松,收敛心绪,挤出戒备之色望向林子。
黑暗中,颀长身影缓步行来。
凌瑶假装惊诧心虚,问道:“可是玄真寺的师兄?”
身影慢慢进入火光范围。
来人身量高挑,行如松竹,剑眉斜飞,高鼻深目,薄唇浅朱——单凭长相,便吊打现代无数名模。
可惜一身灰色僧袍,兼之头上无毛、颈挂一百零八颗紫檀菩提子、手持桐藤念珠,完全是出家之态,令人惋惜。
温暖篝火映照下,来者那身灰色僧袍仿佛镀了层金光,配上清冷淡漠的神情,凛然高洁不可侵。
即便见过许多回,凌瑶仍忍不住屏息。
来人手持念珠,单掌作揖,淡声行礼:“施主大安,贫僧确实是玄真寺弟子。”
语毕,他直起身,淡漠视线缓缓扫过凌瑶光着的脚丫子,落在那滴着油花的兽肉上,仿佛皱了皱眉:“施主为何深夜在此?”
凌瑶艰难地将自己的眼睛从和尚脸上拔下来,笑嘻嘻道:“你也看见了,我在烤肉啊,你们见真寺的斋菜太寡淡了,我吃不饱……”她晃了晃肉串,“来都来了,要不要来一串?”
和尚将视线移到她脸上,淡然道:“施主说笑了,贫僧茹素。”
凌瑶嘿嘿笑:“知道知道。”她朝火堆努了努嘴,“我还埋了紫苕,分你一个啊。”她可是特地为他准备的呢。
和尚眼眸闪过抹异色。
隔着熠熠篝火,凌瑶毫无所觉,只巴巴地看着他。
和尚垂下眼眸,再次单手作揖,道:“那贫僧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他行至篝火对面,慢条斯理掀开衣摆,与她相对而坐。
凌瑶开心极了:“小师父啊,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到玄真寺几天了,怎么没见过你呢?”她这会儿应当是不知道和尚身份的,该问的话还是得问。
和尚垂眸,视线定在某处,拇指缓缓拨动桐藤手串,淡声道:“贫僧只是名小沙弥,日常只诵经念佛,如何知晓寺里有何贵客?”对自己名讳却避而不答。
小沙弥?凌瑶噗嗤直乐。这家伙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啊。若非自己有上一世记忆,怕是又要被他骗了。
“我不是贵客。”她笑得眉眼弯弯,“我只是来你们寺求医的路人甲。”
和尚顿了顿,仿佛正在领会“路人甲”之含义。
片刻后,他掀起眼皮,视线再次落到她脸上,淡声问道:“施主若有病痛,为何不去找医修?”
凌瑶摇头:“不是病痛。”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反问他,“大半夜的,小师父在这儿做什么呢?”
上一世她也问了这个问题。
对方怎么回答来着?她有点想不起来了。
只听低沉嗓音缓缓道:“星繁月淡,万籁俱静,适合感悟天地。”
凌瑶想起来了。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与上一世一样,吐槽道:“还适合做贼。”
和尚:“……”他垂下眼眸,慢慢拨动掌心里的桐藤念珠,“施主说笑了……荒野之地,有何可盗?”
他仿佛误会了?凌瑶连忙补救道:“我不是说你。再说,咱俩放一起,怎么着也是我看起来比较像偷鸡摸狗之徒。”
和尚就着坐姿,行单掌礼,道:“施主说笑了。”他直起腰,视线微转,看向她摆在篝火另一侧的鞋履,淡淡道,“偷鸡摸狗之徒,断不会有施主这般闲情逸致。”
凌瑶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鞋子,再低头看看自己光秃秃的脚丫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虽说是有点不雅,可这不是荒郊野外嘛……哎,保守的佛修就是麻烦。
她有点无奈,意思意思往回缩了点,借着裙摆勉强遮住些许,呐呐道:“那什么,鞋袜淌水了,迫不得已……小师父千万别介意。”她朝摆在旁边石头上的鞋袜努了努嘴,“等烘干呢。”
和尚垂眸敛眉,也不问她为何不用术法,只道:“此处非寺里宝殿,施主随意便是。”
凌瑶立马眉开眼笑:“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再次将脚靠近篝火。
一来一去的,还带着水汽的趾间便蹭上点砂土。
她下意识动了动脚趾。
暖烘烘的篝火烘着脚丫子,她舒服得感慨:“你别看我烤的是脚,其实我烤的是人生啊~~~”这般悠哉,也不知下回是何年何月了。
和尚没吭声,仿佛没有听见。
凌瑶半晌没听到声儿,抬眼望去。
火苗熠熠,映在对面半垂眉眼的俊朗面容上,看不清其神色。
若非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下又一下、慢腾腾地捻动桐藤手念珠,凌瑶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她暗自撇嘴,收回目光,给手上肉块翻了个面,刷上一层蜂蜜。
过了许久,和尚终于开口,淡声道:“此话充满禅机,贫僧受教。”
凌瑶无语:“你愣了半天,就是为了感悟禅机?烤脚还能有什么禅机?”她摇头晃脑,老气横秋道,“你们佛修就是太过一板一眼……人生哪有那么多禅机,说来道去,从心而已。”
多年网络冲浪经验在手,这种话,自然信手拈来!聊不了佛理,还唬不了这些老古董吗?
和尚果然微微颔首:“施主有大智慧。”
凌瑶得意,下巴一抬,哼道:“那是。”
兽肉烤熟了。
她将串烤肉的竹枝用力戳进地里,捡起旁边粗枝,将燃烧的柴火逐一挑到边上,露出覆着滚烫柴灰的小土包。粗枝继续扒拉,从泥灰里滚出几个成□□头大小的紫苕。
对面的和尚依然在慢条斯理地捻动念珠。
凌瑶滚了个紫苕过去:“小师父,尝尝,应该熟了。”上一回没有紫苕,这家伙可是全程捻着念珠跟她聊天,这次待遇提升,他俩交情定然能更上一层!
对面停下动作,看了眼沾灰带土的紫苕,竖起单掌,行礼道:“阿弥陀佛,贫僧不客气了。”
凌瑶拔起旁边的兽肉串,笑嘻嘻道:“甭客气,我还在你们家门口杀生呢,你不怪我就行。”
和尚将念珠盘到腕上,丝毫不怕热烫,径自捡起紫苕,慢条斯理地撕紫苕皮,同时缓缓道:“众生众相,万物万途,施主只为果腹而取食,岂能论罪。”
“你倒是看得开……换了其他人,指不定要说我犯下业障呢。”凌瑶咬了口兽肉,含糊道,“你动作快一点,趁热吃才香啊。”老是这么慢吞吞的,看着就急得很。
和尚依然不紧不慢,直到紫苕外层脏灰皮层皆尽剥尽,余下手指捏着的方寸,他才开始下口。
席地盘腿,紫苕此物又容易脏手,可这家伙却生生吃出几分淡然雅致的姿态。
凌瑶抓着肉串啃得满嘴油花,一抬头,就看到对面与自己大相径庭的温吞吃相,暗啧了声。连吃东西都端着,累不累啊?
吐槽完毕,她依然我行我素,抱着肉串继续啃,吃完犹觉不足,又扒了个紫苕解腻,然后才一本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对面和尚看着动作慢,却毫不客气地吃完两个紫苕,然后给自己扔了个洁净术法,清清爽爽地继续捻动念珠。
也不知那佛珠有何可捻的。
凌瑶嫌弃不已,转头去捡自己的鞋袜。
烤了半天,她的绣花鞋跟棉白袜已然半干,摸着仍然有些潮乎乎的。
凌瑶暗啧了声,扔上一个驱水术法,鞋袜好歹干爽许多。
她就着坐姿屈起膝盖,“啪啪”地拍打脚丫上的泥灰砂子,然后逐一套上白袜绣鞋。
篝火对面,捻动念珠的和尚微微掀起眼皮,隐晦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刮过她那白皙的月牙脚弓、珍珠玉趾、嫩粉指甲……直至其被鞋履覆盖。
凌瑶打了个寒战,顺手拉上鞋后跟,喃喃了句:“奇怪,我着凉了?”
月黑风高,还踩水了,确实容易着凉感冒——不过,筑基修士会感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