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商务车,平稳行驶在京城机场高速。
恋恋缩在商务座的最后一排,双手背在身后,抿着嘴巴一言不发.
小团子瞪大眼睛,警惕地看着前排坐着的陌生人。
一个衣着花俏,带着墨镜的中年男人转过身,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
恋恋听“爸爸”、“妈妈”说,今天下午先不回家,要带她去摄影棚试镜一个新角色。
但是这个穿着花衬衫的陌生叔叔,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离开厨房和灶台,恋恋的仙力几乎降到最低值,可如若集中注意力,对人情绪的感知能力还是有的。
这个叔叔,身上的情绪很复杂,恋恋似乎第一次见到这种陌生的情绪。
总之,是她不喜欢的情绪。
不像自己哥哥,或者节目组的pd姐姐,vj叔叔,还有一起录节目的小伙伴和他们的哥哥们,他们所有人身上都散发着友善、阳光、温和的气息。
这个叔叔,身上散发着一股阴冷、潮湿的味道。
带墨镜的中年男人叫王梓新,是张琛柯工作室的执行经纪人。
他这次来,有两个任务。
一个是和赵桂芬、王强两口子把小孩的经纪约签了。
虽然,王梓新不理解,为什么老板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个小丫头的经纪约拿到手里。
从小家伙上车开始,他已经瞅半天了,也没看出这小团子有什么特别之处来。
长得嘛,是软萌可爱。
要是把恋恋扔到三岁小孩堆里,绝对是一眼就能注意到的那种孩子,五官眉眼可以用精致来形容。
但是哇哇娱乐少年部,包括张琛柯工作室旗下,从来不缺长得好看的小童星。
还有一个任务,是张哥单独布置给他的。
张琛柯嘱咐王梓新,要多拍恋恋的照片和视频,各个角度的都要。
为了完成张哥给的任务,王梓新特意在经济公司常年合作的合生国际酒店要了一个房间。
按照选角casting的标准,找了个老熟人,也是和公司合作过的外包人力资源工作室。
让闪耀星外包人力资源工作室,按照童星面试的标准,多给恋恋拍点照片和视频。
车里。
恋恋脸上没有表情,抿着嘴低下头。
在陌生的环境,又是不认识的人,这会儿她谁也不看了。
就把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也不动。
张桂芬坐在恋恋旁边,三角眼吊吊着,似乎对小家伙的表现很不满意,下意识想伸手抽她一下。
只不过,张桂芬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显然,当着外人的面她不敢对恋恋动手。
最后,张桂芬轻搡了一下恋恋,对带墨镜的王梓新陪笑脸:“不好意思啊,王经纪人,我家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平时拍戏、拍广告、当模特、唱歌都挺大方的,这会儿可能刚下飞机还没缓过来,有点怕生。”
接着,张桂芬抓住恋恋胳膊,把她往边上拉了一下,白了恋恋一眼,没好气地说:“啧,丫头,快叫人,别惹我生气。”
“叔叔。”恋恋很小声说了一句,手依旧背在身后。
恋恋第一时间,想的是一定要藏好哥哥送给自己的手表。
如果让“妈妈”发现了电话手表,肯定会拿走送给壮壮。
这是哥哥送给她的东西,恋恋珍惜的很,舍不得给任何人。
她双手背在身后,一只小手尽量动作很小的解开表带,把电话手表从手腕上解了下来。
一声急促刺耳的刹车声,商务车猛地停了下来。
司机骂骂咧咧猛地一脚刹车,按手刹,熟练地摘下安全带就要下车和人理论。
趁着车里所有人被晃得一个踉跄,抓扶手乱成一团的功夫,恋恋小心的把xtc电话手表藏到了连衣裙的荷包包里,快速拉上拉链。
藏好后,恋恋轻轻舒了口气。
司机差点撞到一个外卖小摩托。
小摩托歪了一下,好在人和车都没什么事,商务车重新上路。
“你好啊,小朋友。”王梓新摘下墨镜插在衬衣口袋,微笑着轻挑眉梢。
恋恋没回应王梓新,她不喜欢这个叔叔。
“上个破节目,咋地,给你惯出毛病来了?还真吃胖不少,让你不要吃晚饭,是不是又偷吃了?女孩子,又懒又馋的像什么样儿,以后变成老姑娘可没人要你,嫁都嫁不出去!”
张桂芬阴沉着脸嘟囔道,顺手捏了一把恋恋的脸颊。
恋恋低下头,不吭声也不搭腔,用余光时不时偷偷瞄向车窗外。
她才不会没人要呢,哥哥已经邀请自己去他家玩了。
“童星嘛,尤其是小女孩,有点肉,胖嘟嘟的才吃香。吃饭方面不用那么苛刻,小家伙现在挺瘦的。”王梓新慢条斯理地说,又打量了恋恋几眼,“腿挺长?以后是个大高个吧。”
张桂芬脸上恢复笑容,对王梓新殷勤地说道:“王经纪人,那孩子以后我们就交给您了,下次见到李导时,还麻烦您多美言几句。”
“嗯,小家伙条件挺好的,《孙家大院儿》这部戏你也知道,都是大咖,主角们儿时的戏份比较多,也就我们张琛柯工作室有独家的资源。”王梓新得意地笑笑,拿起保温杯,抿了一口水,漫不经心地说:“主演就是我们张琛柯影帝。”
一直闷着不做声的王强挠挠头,他虽然知道张琛柯还是张柯琛的,是个熟面孔的演员,但是从没听说过这个演员是什么影帝?
老百姓口中常说的三金影帝,王强就算再土,也知道是楚庆宸。
但是吃人手短,王强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那个张磕碜演技特别好,艾玛,俺家人都喜欢看他演的戏!”王强陪着笑脸开始吹彩虹屁。
王梓新脸一下子沉下来。
张什么???
“你说的,是张琛柯吧?”王梓新尴尬的笑笑。
他拼命告诉自己,和这种土鳖没必要生气,要保持涵养。
“啊,对对,看我这记性!”王强脸皮厚,以为自己逗王梓新开心了,趁机凑上前问:“王经纪人,您说,那个什么《我的小尾巴》这个破综艺,我们就别上了吧?我看还不如当童模来钱快,下次还要去新疆,这路上就耽误老鼻子时间了。”
“那个节目嘛......”王梓新想起张哥嘱咐他的,意味深长的摇摇头。
这个节目,还需要这小孩继续上。
张哥那边对恋恋,还有别的打算。
王梓新拍拍王强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节目的解约费也挺贵的,而且菠萝娱乐的曝光很好,对孩子将来发展是有好处的,你们做家长的还是要支持,有始有终才好。”
“行,那就听您的!”王强痛快的点头。
车厢内又安静了一阵。
这时,张桂芬又忍不住张口问:“对了,王经纪人,上次啊,那个闪耀星人力资源公司童星部的总监和我说,‘乖乖水’啊,还有打那个什么针啊,这些都是公司报销的?”
王梓新重新戴上墨镜,语气高深莫测:“咳,这个不归我管,我也不清楚,更没听说过你说的什么‘乖乖水’,具体事项,谁和你说的,你就问谁去。”
“嗐,我懂,我懂,就是确认一下,毕竟打一针也挺贵的。”张桂芬讪笑两声,扫了恋恋一眼。
之后,张桂芬装作给恋恋整理衣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抱怨一句:“没两天就吃得这么胖,还长高了,赔钱货。”
恋恋几乎缩成一个团,肢体语言都在抗拒张桂芬接近自己。
她虽然不知道“乖乖水”是什么,但是打针,她知道会很疼。
而且自己没生病,为什么要打针?
此刻,恋恋才下意识发觉,“爸爸”、“妈妈”和这个叔叔要带自己去的地方,可能不是他们口中“试镜”的摄影棚。
直到这一刻,恋恋小心跳得很快,开始感觉到害怕。
商务车很快开出机场高速的拥堵路段,进入北四环。
一路朝着北五环外的合生国际酒店驶去。
另一边,楚森指挥司机走机场二高速。
虽然路程更远,但是避开了最拥堵的路段,在时间上占优势。
之后,保姆车平稳行驶入北五环。
楚森一路上,除了指路,一言不发。
孙一超是不是抬头看看小森的侧脸,他已经在车上,思考半天了。
一天前,庆宸哥和嫂子让孙一超帮忙查张琛柯工作室的一些举动,还叮嘱他,先不要告诉楚森,怕影响小森参加节目的心情。
在这两口子看来,儿子难得愿意走出家门,看看外面的世界。
高中三年,除了代表学校参加竞赛、录制《超强大脑》,楚森不是在学校学习,就是把自己闷在公寓看书。
去开家长会,老师甚至向他们两口子反映。
楚森和班里大部分同学,整整一学期也说不上一句话。
对任何集体活动,无论是运动会还是社团,都是抱着消极排斥的心态。
学校为此特别为楚森安排了心理辅导,他一次也不去。
楚庆宸和王涧琳两口子,都很看好这次旅行。
夫妻俩希望楚森多和同龄人在一起,更何况一同去旅行的还有可爱的小幼崽们,光想想,就觉得是很治愈的一次旅行。
让儿子去不同的地方旅行,看看祖国的壮美河山,多放松一下心情,或许对他的心理状态能有很大帮助。
在直播中,他们已经看到了效果。
楚森和这个叫恋恋的小姑娘在一起,不经意间,露出过好几次浅浅的笑。
他们做父母的,已经三年多没见儿子在自己面前露出过一次笑颜。
孙一超作为长辈,和楚庆宸、王建立两人的态度是一样的,也不希望把成年人之间的纠纷和矛盾,强加在楚森身上。
他还是那种大包大揽的中式家长思维。
楚森虽然十八岁,法定成年了,却总觉得小森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谁让孙一超是看着楚森长大的呢?
所以,刚才在机场,孙一超是不希望楚森掺和哇哇娱乐的这摊子事儿。
就是他一着急,才失口说出“哇哇娱乐□□,不要和张琛柯工作室的人起冲突”这种话。
本意,孙一超是想保护楚森。
揉揉太阳穴,孙一超在车上长叹口气。
现在也没办法了,自己已经上了楚森这小子的“贼船”。
原来,他竟不知道,楚森正义感这么爆棚,一直以为这小子是爱谁谁、对任何人都不在乎的清冷性格。
他这把老骨头,今天就陪小森冲了!
忽的,楚森的话打断了孙一超熊熊燃起的“热血少年魂”。
楚森紧盯着手机app上跳动的粉色小爱心,抬高嗓音问他:“孙叔,哇哇娱乐总部在哪儿?”
“他们总部在东城,咱们现在完全往反方向走了,北五环的方向肯定不是去哇哇娱乐总部的。”孙一超也打开手机导航,确认具体方位。
“嗯,我知道了,那他们哇哇娱乐的人不是回公司?”楚森低声说道,内心的担忧更多了一层。
如果去的是公司还好,毕竟哇哇娱乐是业界知名的娱乐传媒公司。
那帮人再没下限,也不至于真的在公司里,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恶心事。
同时,楚森时不时点看app里的情绪感知条,心急如焚。
却又不敢贸然打电话过去,怕引起对方的警觉,打草惊蛇。
恋恋最后的情绪感知状态,是咖啡色。
代表着焦虑、紧张、不安。
证明小家伙正处于一个让她没有安全感的环境中。
“师傅,麻烦您从下一个辅路拐出去,进入云间北路。”楚森发现粉色小爱心的位置快速移动,开始在云间北路附近转圈。
情况更不乐观的是,xtcapp发出了儿童电话手表电量不足的提醒。
已经自动切入节电模式,但是也支撑不了多久。
“小森,我有个猜想。”孙一超听到云间北路,把手机横过来导航地图放大,圈了个圈,截图递给楚森,“这附近,我知道有好多家规模不小的经济型酒店,许多剧组和经济公司常年在那些酒店租用房间,演员的人力资源工作和选角casting都在这些酒店。”
“所以哇哇娱乐的人很有可能把恋恋带到公司经常casting的酒店?”楚森把粉色小爱心移动的位置截图下来。
万一电话手表彻底没电了,起码有个大致的搜索方向。
“对,经济公司签约的正常流程,会带小演员或者有意向的签约小艺人先去酒店拍照试镜,尤其是咖位不大的演员或是不重要的角色,还有大部分童星,人力资源这块经济公司基本都是外包出去的,懒得自己跑。”
孙一超一边婆婆妈妈的絮叨,一边拿回手机,飞速在手机通讯录上查找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找到了!等我打个电话。”孙一超打给一个行业内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老李,我,孙一超。江湖救急,哇哇娱乐在北边哪个酒店casting,是和哪个人力资源的外包公司合作?”
孙一超开了功放,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咋啦老孙,被火撩了毛了?”
“李导演,不是,李大哥,我叫您李大爷了行不行,快帮忙查查,真的要我命了!”
孙一超看了眼楚森快要喷火的眼神,竟然让想起了年轻时的楚庆宸,身子一抖。
他第一次发现,刚满十八岁的少年竟然能给人这么强的压迫感。
虎父无犬子,楚森和楚庆宸年轻时狠厉的眼神一模一样。
“请我吃龙虾啊,等着。”
几分钟后,孙一超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合生国际酒店,闪耀星人力资源工作室。】
“谢了,李大哥,周末走起去簋街吃胡大,管饱,我请客啊。”孙一超挂掉电话。
楚森第一时间定位了合生国际酒店,告知司机前往。
说来也巧,就在同一时刻,他手机上的xtcapp显示,对方电话手表电量耗尽,进入关机模式。
而粉色小爱心最后闪现的位置,刚好在合生国际酒店附近三十米处。
好在他们现在距离目的地不远,最多十五分钟的车程。
楚森捏了把汗。
可眼下,只能碰运气,搏一把了。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合生国际酒店门口。
从车上下来一个一对满身名牌logo装扮的中年夫妻,又下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你们到前台,就说找闪耀星人力资源的人,前台会告诉你们在哪个房间。”王梓新没下车,在车上和他们说了一声。
人,王梓新已经带到了。
剩下拍照的事,就是闪耀星这个外包公司来负责。
至于这些贪婪的家长,为了让小童星延长黄金拍摄期,想要尝试的违规手法,他才管不着,也不屑于管。
王梓新还有别的事处理,等拍完照,他再回来和这两口子把合同签了。
王梓新指挥司机离开合生国际酒店。
恋恋被张桂芬拉扯着,去了前台。
前台小妹打电话确认后,给了他们一张房卡。
年轻前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夫妻俩身旁的小幼崽。
小家伙和爸爸妈妈长得......还真不像。
白生生的像颗糯米团子,萌的人一脸血。
别说,小女孩长得特别像她室友天天追的一档哥哥带娃综艺里的小宝贝。
前台小妹对小娃娃笑笑,抓了一小把水果糖,好意要给她。
“谢谢姐姐。”恋恋礼貌的道谢,接着摇摇头,“我不能吃糖。”
“孩子吃糖长虫牙,也容易胖,对身体不好。”张桂芬把糖推回来,假惺惺的笑笑。
两口子拿到房卡,快步带恋恋离开前台,坐电梯去了三楼。
一行人在306号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哔”一声,房门打开。
房间里飘出闻到浓重的烟味,和地毯特有的潮味。
恋恋拧起眉毛,小脸苍白。
这味道她一点都不喜欢,下意识想往门外退。
“老实点,熊孩子别给老子惹事儿!”王强拎住恋恋后衣领,一把把她推进房间里。
“砰”一声,门被张桂芬随手带上。
王梓新的商务车没走多久,一台银灰色的保姆车一个甩尾,稳稳地停在合生国际酒店门口。
楚森二话不说跳下车,冲进酒店大堂。
孙一超晚一步,在车里搜刮到一把木质长柄雨伞,迈着鸭子一样的八字步追着楚森一路小跑。
“您好,有没有一对中年父母,带这个三岁左右,大概这么高,卷头发的小女孩不久前来过,他们去了哪个房间?”楚森语速很急,大概比划一下恋恋的身高,他给出的每一条信息点都很明确。
前台小妹,刚接待过他描述的一家三口。
她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被他出众的颜值惊得说不出话来。
愣了几秒,前台小妹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先生。我,我们不能透露客人信息。”
从她有点惊慌的神色,楚森断定,前台肯定不久前刚见过恋恋和那对人渣父母。
楚森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下来,对前台说:“是这样的,我和闪耀星人力资源工作室有预约,本来我和那三个人是约好了一起来的,不巧的是手机没电了,所以可以麻烦您告诉我,他们在哪个房间吗?”
“闪耀星人力资源工作室啊,您稍等,我帮您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前台小妹笑笑,慌张地抓起电话。
楚森装作拿起一粒台子上放的水果糖,趁机看前台拨出的电话号码。
默默在心里记住,0306。
孙一超提着雨伞刚追过来。
楚森回身,扫了眼大堂,确定好楼梯间的位置转身就走。
身后是前台小妹有点着急的声音:“唉,先生,对,对方说今天没有和一位先生有过预约了,您是不是记错了......”
“抱歉,是我记错了,借用一下卫生间。”楚森头也不回大跨步走向楼梯间。
“几楼,几号房?”孙一超握紧雨伞,跟进楼梯间。
“306。”楚森低声说,大跨步三个台阶上楼。
来到306房间门口,楚森听到屋里隐约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小孩哭声。
楚森毫不犹豫抬手摁门铃。
屋里一阵“乒铃乓啷”的声响,很快有人骂骂咧咧来开门。
“谁啊,忙活呢!”
“客房服务,给您送毛巾的。”楚森侧过身,避开猫眼。
“不缺毛巾啊......哎呦喂,我艹!干嘛啊......”
门应声而开。
楚森把开门的瘦高个用肩膀撞开,冲进屋里。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脏漏掉了一拍。
之后,愤怒几乎占据了楚森全部的思维。
桌子上扔着两台相机和几个镜头,地上散落了一只注射器,一小管透明药水。
恋恋上半身被张桂芬摁在床上,捂着嘴,王强压着恋恋的腿。
来时,楚森早上给恋恋梳得整整齐齐的两只兔耳朵全散开了,长卷发乱糟糟的散了一脸。
小团子哭得眼睛都肿了,还在拼命挣扎。
一抬头,发现是哥哥来了,恋恋泪珠止不住的从眼角滚下来。
孙一超也跟进来,只看了一眼,就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他妈干嘛的!”开门的瘦高个从地上爬起来,话还没说完,就被孙一超拿雨伞狠狠捅了一下子。
“你他妈的干嘛呢!哥们,违法乱纪的事儿劝你少干,积点阴德行不,看你年纪不小也是有家有口的人吧?”孙一超又补了一脚,啐了一口,“呸,小心报应全都栽到你自己家人身上!”
“孙叔,报警。”楚森语气冰冷。
孙一超扔掉手里的雨伞,一手用工作手机拨打报警电话,另一只手拿出私人手机快速拍了两张现场照片,接着把房间门关得死死的。
“给恋恋打的什么?”楚森冷冷地开口。
快速扫了眼地上的针剂,还好,是满的。
“你不就是那个和我女儿拍节目的小子?你来干嘛,我给我家女儿打营养针,关你屁事!”王强不耐烦地走过来,态度强硬。
“营养针?”楚森眉头紧锁,“打营养针要这个架势,什么营养针要在酒店打,不去医院打?”
“小崽子在这儿多管闲事什么呢,我自己女儿用得着你管。”王强看着少年这架势,莫名有点怂。
但是当着老婆面,态度还是嚣张得很,瞪着绿豆眼作势要给楚森一巴掌。
“你确定,是你和她的亲生女儿吗?”楚森冷冷地问。
一句话,听得王强手僵在半空中,有些惊慌的回头看了眼张桂芬。
“和小批崽子啰嗦什么,老公,他这是私闯民宅!揍死他我们也不负责!”张桂芬唾沫星子乱飞,指挥王强上。
张桂芬恶狠狠地盯着楚森,牙快要咬碎了。
恋恋的事,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这是她和王强的秘密。
她怀疑,楚森只是诈自己,看来以后要把戏做得更足一点。
楚森走上前,揪起王强的衣领,一脚把男人踹翻在地。
王强本身个子不高,刚到楚森肩膀,这会儿觉得丢了面儿,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
“踏马小屁孩儿敢打老子?今天让你知道谁是爸爸!”王强朝楚森下巴一拳挥过来。
少年身形虽不壮硕,看着精瘦,却从小就学习自由搏击和跆拳道,身体底子很好。
楚森轻易闪过王强的拳头,抓住他胳膊,一手使出巧劲,摁住膀子往下一压。
“嘎嘣”一声,王强“嗷”地叫出来,直接跪在地上。
王强扭头一看,自己胳膊整条被卸!下!来!了!
眼瞅着左胳膊和面条一样软踏踏地在身体一侧来回晃来晃去,王强懵了。
楚森接受过十年的防身、放绑架训练,教练从小就教给他,哪里可以打,让人疼又不会造成轻微伤。
遇到危险,卸掉对手一条胳膊也没什么实质性伤害,危险解除再给他接回去就行。
一只胳膊脱臼的王强,战斗力为负。
没几下就被打得缩到书桌角,王强嗷嗷哭着喊:“老婆,救我!”
“有人生没人教的批崽子!敢跑来管我们家闲事?”张桂芬放开恋恋,抓起地上的针头冲着楚森身上猛扎。
孙一超吓得扔掉手机,想上前护住楚森。
谁知道这针头沾了什么脏东西,这扎出个好歹来,楚庆宸和嫂子可饶不了他。
楚森反手抓住张桂芬的右手腕,一翻折,针头直接扎到了张桂芬自己的左胳膊。
“人渣,就说的是你们这种父母,不对,我说错了,你们这种人根本不配为人父母。”楚森冷笑道,加重了手腕的力度。
张桂芬蒙圈了,嗓子发出烧水壶的尖利声音。
她更多的不是疼,而是被长针头吓傻缺了,张这个大嘴,和鼓风机似的“嘶哈嘶哈”喘气儿。
这俩口子,加上门口装晕过去想逃跑,又被孙一超踹了一脚真晕过去的闪耀星人力资源的“摄影师”,仨人完全□□趴下了。
孙一超把这俩人渣和门口的“摄影师”扔到一起,坐等警察叔叔上门。
“小森,警察马上就到,恋恋没事吧?还好我们来得及时,幸亏听你的了。”孙一超听到酒店外面响起警笛声,往窗外看了一眼。
他活动活动手腕,对着地上的透明药瓶子拍了两张照片,上面是看不懂的外文。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玩意不是什么“营养液”。
调整摄像头,孙一超竖起两只手指,偷偷自拍了两张。
美滋滋地欣赏自拍照,他觉得今天自己惩恶扬善帅爆了。
忽然间,孙一超想起刚才,小森在机场给儿童保护组织打的举报电话,气愤的说:“小森,社工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恋恋肯定不能再跟着这俩人渣回家了!”
“不可能让她回去。”楚森笃定的说。
可他也知道,从堂哥那里咨询到的流程,如果坐实这对夫妻虐待儿童,恋恋又不是他们亲生的,那恋恋就要被送到寄养家庭去。
只是眼下,楚森暂时顾不得那么多。
先安抚住小团子,再想其他的事,一步一步来。
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少年走到床边,俯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可以平视恋恋。
小家伙瑟缩在床角,细瘦的胳膊紧紧圈着自己,胳膊上有几道红色的抓痕,身子微微发抖。
凌乱的卷发披散在胸前,有几缕碎发黏在恋恋白净的脸颊。
小团子一个劲儿的摇头,嘴里喃喃道:“不要打针,求求你们了,不要打针,恋恋没生病,不打针好不好,打针好痛......”
恋恋声音细细软软,听得楚森心脏痛。
“恋恋。”楚森放低声音,轻声叫她的名字。
他站在床边,很克制地不让自己靠近她。
这时候,小团子应该处于惊吓过度的应激反应中,应该给她时间缓一缓。
楚森很慢,很耐心的叫了几次她的名字。
几分钟后,恋恋似乎能听进去了,双手不再是防御的姿势。
慢慢的,小小的身子也不再发抖,只是细声细气的啜泣。
楚森抬手,靠近恋恋。
把恋恋脸颊粘连的碎发拨到耳后,轻轻摸摸小团子的头。
见恋恋对自己没有排斥,楚森这才伸出双手,看着小家伙的眸子,轻声说:“来。”
恋恋缓缓抬起头,从床的角落爬出来。
像是情绪得到释放,小家伙委屈地扑到楚森怀里,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哥哥......”
楚森不敢使劲,就把恋恋轻轻抱在怀里,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琉璃。
少年不会哄人,手臂有些僵硬地拍拍恋恋后背。
“不怕,哥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