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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穿过清晨还没有散尽雾气的延绵山脉和田间,轰隆轰隆的响声打破路途的宁静。林俞从车厢的小床上翻身坐起,掀开遮光帘往外看去,正好能看见远处人家的屋顶冒出袅袅炊烟。
车票是林柏从定的,买的卧铺,每个隔间能住四个人,上下床。
兴奋了一路的林烁和林皓在林俞对面,这会儿还没醒。
林俞看了看时间,正好中途停站,见还早,就先出去走道上洗漱了。
刚好隔壁有个小孩儿大清早闹脾气,哭声震天动地。
林俞拿身上带着的棒棒糖哄他耽搁了一些时间,回到自己的隔间位置,见门开了一条缝,以为林烁和林皓已经醒了。
他顺手推开门,“你俩”
林俞在看清里面情况的时候瞬间闭嘴。
最先看见的是就是进门口右手边的一个大包,来人垫着脚正往林俞上面的那张床上放东西。
半倚在床头的林烁先发现林俞回来,说“站着干嘛,哦,这是买了你上面这张床的同学,叫什么来着我们刚刚还聊了两句,居然也是一中的,这次正巧去南方探望亲戚,你说巧不巧”
来人这才转头,看着林俞笑笑说“是,我叫蒋世泽。林俞,好久不见。”
“你俩认识啊”林烁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惊讶问道。
林俞死盯着蒋世泽,反手砰一声甩上门。
上边的林皓当场被震醒,嗖地翻身坐起,环顾四望“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
林俞随手把手里的习俗用品扔到床上,往前走了两步。
靠近了蒋世泽,眯眼“故意的跟踪我”
如今的蒋世泽一反常态,他看着林俞,似要从他年少的身形中找到那个他曾经最熟悉的人的影子。林俞太知道他了,这个人不会突然这么长时间不见又突然在这里出现,他必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果然,蒋世泽说“小俞,你还要瞒着我吗”
“诶不是。”林烁翻身从卧铺上起身下床,他看出林俞表情不对,这会儿倒是知道背着蒋世泽,皱眉小声问他“什么情况”
“不关你们的事。”林俞说。
那一瞬间,林烁突然有种不认识他的感觉。
按道理来说,林俞作为家里最小的一个,出门在外他们理应更照顾他。但是自从他见了这个蒋世泽,周身都笼罩着一股郁气,而且是他们都很难理解的那种感受。
好像这两个人之间有种别人都进不去的磁场。
林烁断定这俩人发生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而且闹得相当不愉快。
能让林家的小祖宗露出这幅神情,试问现在家里恐怕没人做到。
“有事儿就吱声啊。”林烁冲着林俞挤眉弄眼,“别到时候出了问题再让我兜着。”
林家人自己在家再怎么样,那护短可是家族传统。
林俞没搭理林烁的小动静,看了蒋世泽一眼说“出来说。”
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有块吸烟区,靠着门口。
林俞靠在车壁上,看着跟上来的蒋世泽问“怎么知道的”
“你终于承认了。”蒋世泽说着靠到了林俞的对面,他看了眼窗外说“之前我就觉得不对,后来学校的老师也找我聊我就基本确定了。”他回转头看着林俞,停顿了几秒,又突然说“我跟我爸妈出柜了。”
林俞神情凝滞了一瞬,随即冷笑“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知道林俞,我之前做得的确过分,我不是人。”蒋世泽说着情绪上扬,站直了往林俞这边走了一步说“我只是想补偿你。”
“补偿我”林俞仿佛听见了这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他真的笑出声,看着蒋世泽说“你和你爸妈出柜你觉得是补偿我”林俞说完瞬间变脸,“蒋世泽,别自作多情也别自我感动了,行吗”
“林俞,我”
“你闭嘴”林俞打断他。
刚好有人从旁边路过,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两个人显然正在吵架的年轻人。明明都年轻轻轻,却都脸色不好,尤其是长得更显小那个,周身的气势完全不像个学生。
林俞根本没有注意路人的想法,他自从知道蒋世泽居然记得以前的事,就应该猜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这一生他好像并没有经过什么真正的大风浪,填满记忆都是生活的零碎,有时鸡飞狗跳,大多岁月静好。
但这些记忆足以填满他,冲淡过去那段现在想来缥缈恍如一梦的经历。
林俞走到门窗边,刚好火车再次启程,眼前的景物一点点开始倒退。
他的声音不高,但在轰隆的列车启动声中依然清晰可闻。
“蒋世泽,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他说完这句话回头看着他道“当初我逼着你让你跟家里说清楚了还是我逼着你结得婚公司的事儿我都懒得说了,是我自己戒心不够重,我认栽,但你不妨问问你自己,你现在到底是因为什么后悔对了,别跟我说你还爱我那套,免得我恶心。”
“我知道我伤了你。”蒋世泽抓着林俞的肩膀,低头说“小俞,对不起,我认真跟你道歉。但老天都给了我们这样的机会,不正是用来弥补的吗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彼此,十年,你能忘吗我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向你发誓,我绝对会好好补偿你,给我这个机会可以吗”
林俞侧头看了一眼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然后转头,看着蒋世泽,“在学校你试探我时,知道我为什么不承认吗”
“为什么”蒋世泽问。
“因为我给你大路你不走,上赶着找打,那我成全你”
“嘭”林俞一拳砸到了蒋世泽的颧骨上。
这人是丁点没有拳脚基础的,学生时代还打打篮球,后来坐办公室更是疏于锻炼。
蒋世泽整个人往后倒退,撞到了车壁上。
林俞上前拎着人衣领,照着嘴角又砸了一拳,蒋世泽瞬间满口沾血。
他抓住林俞的手,面带痛意,喘气“林俞,我们有话好好说。”
“谁要跟你好好说。”林俞把人扯到地上,一拳,两拳,三拳
蒋世泽话都说不出来了,林俞才扯着人衣领提起来,垂头看着他的脸咬牙说“蒋世泽,现在明白了吗十年不是我忘不了,而是我始终记得,你该死。我林俞上辈子过得再窝囊,也不是你蒋世泽说背叛就背叛,说回头就就回头的人,弥补见鬼去吧”
林俞刚把人丢开,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走道上都咚咚咚跑来一串人。
得亏这是大早上,还在走道上走动的人几乎没有,所以这些人姗姗来迟。
最先抓住林俞的是林烁,他从后拦腰抱着林俞把人拖开。
嘴上说“祖宗,你搞什么怎么还打起架来了”
林俞任由林烁把他拽起来,再看着列车上的工作人员把满脸血的蒋世泽给扶起来。
林烁看了看蒋世泽的脸,露出个不忍直视的表情,然后手遮着脸对林俞小声说“你丫惹麻烦了知不知道”
“用你说。”林俞斜了他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皮的手关节,皱了皱眉。
赶来的人里有两位是列车上的乘务员。
看了看这两人的年纪,大声说“怎么回事好好的打什么架”
“你好。”林烁这会儿倒是靠谱起来了,凑上前指着林俞说“这是我弟,另外一位我们也认识,和我弟一个学校的。男生嘛,言语不和冲突也是正常的。”
“认识也不能把人打成这样啊”
乘务员看了看林俞和蒋世泽,最后把目光定在明显挨打的一方,问“你确定你和对方认识吗”
蒋世泽擦了擦嘴角的血,看了一眼林俞。
然后点头说“是,我们认识。”
“你们几个小伙子也是,既然都认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乘务员也不想惹麻烦,就尽量和稀泥,对着林俞说“既然这样,那同学,你看你把人打成这样,就跟他道个歉,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林烁又咳了声,小声在他耳边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林烁本来都料定了林俞会低头,毕竟这家伙窝里横,但看对着大哥那秒怂劲儿还是挺识时务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弟对着人乘务员不紧不慢来了句“你不妨问问他,他敢接受我的道歉吗”
林烁险些吐血,下一秒还有更让他无语的。
挨打那个还真的接话说“不用道歉,我们自己的事,私下解决就好。”
半个小时后,他们住的那间车厢里,蒋世泽站在林俞旁边,旁若无人道“气消了一点没有”
他脸上的伤被乘务员简单处理过,但依然青青紫紫,一看林俞就下了狠手。
林俞坐在床头,手磕在横道的小桌子上削苹果。
削完了递给对面上铺伸下手来的林皓,仿若未闻。
林烁看出点门道,确定这个蒋世泽一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林俞的事儿,而且很严重。
这意味着林俞肯定吃了亏。
闻舟尧没在,他自觉担起做哥哥的责任,皱眉站起来对着蒋世泽说“同学,你到底找林俞有什么事你不妨告诉告诉我。”
蒋世泽看了看林烁,没有回话,依然盯着林俞。
“回去坐着。”林俞头也没抬对着林烁说了一句,然后自己站起来,对着蒋世泽说“你既然是来探亲的,我们也有自己的事情做,下午到了地方就当没见过。别逼我再动手蒋世泽,你知道越界的后果的。”
林烁和林皓再没往那方面想,时间久了肯定会看出端倪。
到时候他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那问题绝对不是他动手打人能比的。
蒋世泽知道他的底线,开口说“好,我保证下车之后不会跟着你。”
火车下午四点到站。
南方城市果然不比建京,这边湿冷,气候也不像北方干燥。
来接他们的是闻舟尧找的司机,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意外地是操着一口流利的北方话。
“于师傅。”林俞坐在副驾驶,问他“听口音你不像是本地人”
“我是。”对方露出爽朗的大笑说“不过我在西川待了十多年,去年刚回来。”
“西川”后边的林皓说“那不就是大哥他爸出生的地方。”
“也是大哥自己的出生地好吧。”林烁接话道“大伯说当年闻叔叔和褚文秀阿姨就是在西川先生了大哥,后来才搬来建京的。”
“是没错。”那个于师傅善聊,但不该说的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道“我听到的也是这样。我虽然回来时间不长,但对地方还是熟的,你们不管去哪儿找我就可以。”
“谢谢你于师傅。”林俞说。
“没事儿。”于师傅笑道“你哥可是亲自打电话嘱咐的,肯定把你们接待好。”
后边的林烁登时把着椅背凑前来,说“于师傅,你告诉大哥,林俞在车上就跟人动手”
“怎么回事”于师傅立马问。
林俞当场抓着车前的报纸往后面林烁的脸捂过去,咬牙“闭上你的狗嘴”
然后对于师傅笑了笑,“他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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