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风有些凉,凌素素清醒了一些,睁开眼睛,眼前是路灯的光线,远处传来汽笛声,她转头看过去,只见此时正在海边。
“睡醒了?”霍时衍问道。
凌素素回过脸看着他,有些奇怪,她连忙从他怀里爬起来,却见他正抱着她坐在海边码头的长椅上。
抬手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
她回头不可思议的问他:“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坐这里干嘛?”
“看日出。”霍时衍眯起眼睛望着天海交接的地方。
凌素素从他腿上下来,偎着他身边坐好。
“四点,坐在这里吹着凉风等着看日出。”
她挽着他的胳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四周黑漆漆的,连个防护都没有,咱们俩个坐在这路灯下跟照寡鸡蛋一样照着,会不会不安全啊?”
霍时衍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紧紧揽着,低着脸问她:“寡鸡蛋是什么?”
凌素素:“就是母鸡孵化小鸡选蛋种,把鸡蛋放在煤油灯前照,这样就能看清楚鸡蛋里面有没有坏掉的,坏蛋,不适合孵化小鸡的蛋,就叫寡鸡蛋。”
霍时衍听到她的回答,不禁笑了,他的掌揉揉她的头发:“这么说来,照着的是这颗寡鸡蛋。”
“你才是最坏的那颗蛋!”凌素素泯着嘴笑。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记得小时候,家里点着煤油灯,她坐在油灯下写作业,妈妈就坐在油灯前拿着鸡蛋一颗一颗的照。
还记得妈妈嫁给继父的第一个年头,继父打鱼挣了点钱,他们俩人带着她从村里走到街上去,给她买了一辆小脚踏车,还买了一张圆桌桌子面。
为了省运费,继父和妈妈两人举着那张大圆桌桌子面从镇上走回村,另一只手还提着她的脚踏车,那天晚上的月亮就跟今天晚上的月亮一样亮。
明亮的月光将桌子面在地上照出椭圆的影子,小小的她在桌子面下追随着影子嘿嘿的笑。
妈妈边走边望着她,眼里满是温柔。
“妈妈,为什么你们要举这么高啊?”她仰着脸盯着头顶的桌子面问。
妈妈笑着说:“因为怕月亮把我的宝贝女儿晒黑了呀。”
小小的她回头看了继父一眼,指着他问她:“是把我晒得像他一样黑吗?”
妈妈笑着呵斥她:“不要这样说你叔叔,不懂礼貌。”
“我这是打鱼晒的。”继父露出牙齿傻嘿嘿的笑。
“那你干嘛还要打鱼啊,看看你的脸都长得和鱼一样黑。”
妈妈故作生气地拿眼睛翻着她:“晚晚,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叔叔,你叔叔不打鱼,你哪里来的鱼吃。”
继父咧着嘴笑得眉毛眼睛都弯了,“叔叔要打好多好多的鱼,我们的小晚晚每天吃鱼,就能长得白白胖胖的,还能长得高高的。”
“唔……”小小的她抬头望着被他们俩人扛在头顶的圆桌面想了想,小手指着桌面问:“长那么高吗?”
“我们的晚晚以后肯定比这还要高!”
继父低着脸看着她笑得傻傻的。
“那么高啊!”她仰着小脸望着那桌面,眼里泛着好奇的光。
“回头啊,我再多打一些小虾回来给晚晚吃,多补一补营养,等以后长大了,长得又高又好看,呵呵呵呵。”
“那我要快快长大,等我长大了,我一个人就可以把这个大桌子扛回去。”
“咦哟那可不行,我们的晚晚才不能干这样的粗活,我们的晚晚以后要去大城市,挣大钱,住大房子,连饭都有仆人给做得好好的,还要他们端着给喂着吃。”
“你这观念不行,把孩子给惯坏了!”
妈妈嘴上在斥责继父,可是眼里满满的都是对她的宠爱。
后来,她教她做菜做饭,教她动手洗衣服,做家务,她总说,以后她去大城市了,她不在身边,她得学会照顾她自己,最起码,她想吃什么,她都可以自己做到。
……
凌素素闭着眼睛,眉头皱得紧紧的,继父和妈妈总是把最好的一切给她,生怕她冻到,生怕她饿到,生怕她累到,怕她心里受不了,他们选择不再生,只要她一个女儿,到头来,他们还没能享到她半点福,就已经离她远去。
霍时衍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瞧瞧,鸡妈妈点着煤油灯,挑出一只爱哭鼻子的蛋苗,早知道这么爱哭,应该趁早磕了做蛋炒饭。”
听到他的话,凌素素没忍住破涕笑了,她捏着拳头轻轻锤了锤他的胸膛,“把你磕了做蛋炒饭。”
霍时衍:“把我做成蛋炒饭了,你吃不到,不又得哭鼻子?”
“我小时候吃过很多很多蛋炒饭,里面还拌着小河虾的虾仁……”凌素素紧紧挽着他的胳膊,眼泪不争气瞬间又涌出眼泪,“你不知道的那种……”
“那种河里长的那种小虾米,小手指指甲盖这么大。”
“我被虾壳卡过一次,就不吃了,我爸妈白天在田里做农活,去山上捡柴,晚上回到家了,就点着煤油灯剥小虾米的壳……”
凌素素的脸一下子埋进他的胳膊,哭得泣不成声,“我想吃我妈做的鱼片拌面了,真的好想好想……”。
小时候不懂事,只知道很好吃,长大了会做饭了才想起来,要把那些小虾子给剥出仁来,是得费多大的心思,要把她以前吃的那种普通鱼肉给拌进面条里,那得连小细刺都给一根根挑出来才行。
霍时衍低头在她的发上深吻着,直到她情绪缓和了一些,他才松开,他揽着她眯着眼睛望着远处:“你是他们的小公主,看着你吃得津津有味,他们就会情不自禁的笑,甚至就坐在你身边,傻傻的看着你的小嘴巴,叭啦叭啦的吃着,能够为你做这些,他们很幸福。”
头一次听到从霍时衍嘴里居然会说出这样接地气的话,凌素素从他怀里抬起脸,泪眼婆娑的望着他:“你是不是也会傻傻的盯着谦谦吃东西。”
霍时衍低下脸来看着她:“我也会傻傻的看着你吃南北。”
“为什么啊?”凌素素眨了眨眼睛问。
霍时衍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小时候有没有喂过柴狗?”
这又关柴狗什么事?
凌素素愣了一下。
“喂过一段时间啊,后来我妈说它到处乱蹿,身上细菌多,怕传染给我,就把它送走了,我那时候还哭了呢,你问这个干嘛?”
霍时衍微笑:“那感觉就像给心爱的狗子喂骨头一样。”
他是在说她是他心爱的狗子吗?
“衍狗。”
凌素素泯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