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天龙跟着蓝小墨来到二楼甲板的时候,游艇正放着烟花,一枚枚升空,很是好看。
烟花足足放放了半个小时,照亮了半个江面,蓝小墨告知姑妈大手笔,这批烟花价值一百万。
叶天龙感慨之余,又冷笑了一下,想起蓝萍萍的口罩。
等了一会,他才跟蓝小墨上前找位置坐下。
四周已经站着坐着不少华衣男女,目光望向高台上的光鲜司仪。
司仪先是感谢了一下在场来宾,随后就让蓝天芯上台致词,蓝天芯隐藏输掉麻将的恼火,强颜欢笑。
她轻车熟路向大家表示感谢,然后就简单介绍了一下蓝萍萍,还说为自己有这样的女儿感到高兴。
最后,她就让一身长裙的蓝萍萍上台演讲。
蓝小墨扯着叶天龙低声问道:“我表姐漂亮吧?身材好吧?”
叶天龙知道她的意思,悠悠一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蓝小墨翘起嘴角:“算你识趣。”
此时,蓝萍萍笑容满脸走到台上,俏脸在灯光中散发光泽,她像女王一样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先生们,女士们,晚上好,欢迎你们来参加我的酒会。”
“非常荣幸我那些外籍朋友,能够千里迢迢来华夏看我。”
她伸手一侧指向张大基他们:“是你们的存在,让我感觉在华夏不是孤独的,不是一个人。”
这一番话让不少人皱眉,特别是蓝萍萍在明江的朋友,感觉自己被嫌弃了一样。
随后,蓝萍萍又对着话筒笑道:“很多人问我,你为什么要回来华夏?”
“其实我真不想回来的,之所以回来,不过是想要帮我妈妈一把,帮她一起撑起蓝氏集团。”
她一副无奈担起重任的态势:“我舅舅已经老了,妹妹又不长性,我不回来,妈妈会很辛苦的。”
蓝小墨嘴唇一咬:“她这是什么意思?”
叶天龙笑道:“意思是,你爹老了,你又无能,她要勉为其难继承蓝家集团。”
他还往三楼位置看了一眼,蓝天相没有下来近距离捧场,只是叼着烟坐在栏杆前面的长椅。
蓝小墨没有出声,只是眸子若有所思。
“有人说,华夏其实也很不错,发展也迅速,我一听就很惊讶,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吗?”
此刻,蓝萍萍正一脸夸张的表情:“我在图普斯基留学的时候,整天满脸笑容身心愉悦。”
“不说可贵的人文精神,舒适的医疗资源,自由的话语权,就连我们日常呼吸到的空气……”
说到最后一句,她还狠狠嗅了一口空气,展示她当年的陶醉:“都散发着面包一样的芳香。”
“太新鲜了,太香甜了,everybody,你们懂那种感觉吗?非常美好,非常舒爽。”
“看你们这种样子,我想,你们是不可能懂的,只要你们没走出去,你们是永远不会懂那种——”
蓝萍萍几乎是尖叫出来:“fantastic(美好的)。”
叶天龙眼里闪烁一抹戏谑,不置可否看着蓝萍萍。
蓝萍萍左手放在胸口:“你们知不知道,当飞机从图普斯基飞华夏时,我的心情是相当沉重的。”
“我从惬意享受新鲜空气,到慢慢清洗口腔,最后捂住口鼻,戴上眼镜。”
她眼里有着一抹晶莹:“为什么我的眼里含着泪水?因为我告别了我爱的热土。”
“我很多外籍朋友来到华夏后,全都很惊讶的跟我说,萍萍,你是怎么在这里生活的?”
“这样的天空,这样的空气,这样的环境,你怎么能生存下去?太可怕了,太吓人了。”
蓝萍萍手指点着张大基他们:“他们觉得一天不洗口腔鼻腔,就跟在土里埋过一遍似的。”
“我笑着跟他们说,我有杀手锏,不然很快就会生病甚至死去。”
话音落下,张大基他们纷纷鼓掌喝彩:“萍萍说得好,萍萍说的妙。”
蓝小墨他们则沉默起来,蓝萍萍的夸大其词让人觉得憋屈。
接着,蓝萍萍从背后拿出一串口罩,一个八个,连在一起,笑容灿烂喊道:“这就是我的杀手锏。”
“大家知道为什么要八个口罩吗?”
这一次,没等蓝萍萍自己表演,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喊道:“知道!八个一疗程!”
全场哄然大笑,压抑气氛瞬间扫光。
听到这样挪揄,蓝天芯马上站起来,厉声喝道:“谁家孩子这么没礼貌捣乱?”
叶天龙笑着站起来:“姑妈,不好意思,是我说的,但不是捣乱,只是提醒,表姐有病要赶快治。”
蓝天芯脸色一沉:“叶天龙,你胡说什么?你要捣乱?看不得萍萍好?”
“妹妹,别说了。”
蓝萍萍耸耸肩膀:“我今晚这一番话,肯定会遭受不少华夏人污蔑,辱骂,这个我早就已经想到。”
“只是我想说,不同意见就一定是错的,一定要扣帽子吗?”
“不是一直提倡批评与自我批评吗?怎么听到真话就接受不批评了?”
她一副早已看透嗤之以鼻的样子:“看来话语自由这东西,在这里真的没有。”
“但最可悲的是,有些人自己没自由,还看不得他人有自由。”
“但凡他人说点真话,实话,就会肆意攻击指责,太悲哀了。”
张大基他们也摇摇头,很是痛心疾首,还带着一股子怜悯,似乎叶天龙他们真的烂泥扶不上壁。
叶天龙扬起一丝笑意:“表姐,崇尚自由是一件好事。”
“只是你要知道,你崇尚自己的话语自由时,也必须承认别人有批评你的自由。”
他很不客气抛出一句:“不然就是伪自由——有我的自由,没有你的自由。”
蓝萍萍俏脸一沉,语气带着讥嘲:“叶天龙,说的好像你懂什么话语自由一样?”
“不要用你狭隘的华夏观点,来阐述国外的普世价值。”
她飙出一句英语:“你来英文都不会说,还跟我谈真正话语自由,幼稚。”
“话语自由,你可知道西方的主流释义?”
叶天龙缓缓走向高台,灯光一照,整个人显得如标枪一样笔直,他直接用英文回应蓝萍萍:
“话语自由,指的是,政府不能因为你说过的话而逮捕你。”
“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必须听你说的话,也不代表其他人必须容忍你。”
“话语自由,并不保护你免于批评和其它后果。”
“如果你被辱骂、被抵制、被裁员、被封杀、甚至被殴打枪杀,你的话语自由并没有因此被侵犯。”
叶天龙落下最后一句:“因为其他人也在行使他的自由权利。”
全场一片安静。
蓝萍萍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无法辩驳,张大基他们也偏头躲避目光,昭示叶天龙所言没有水分。
而且叶天龙流利的英文,又给予他们一记重击,蓝萍萍很是惊讶,叶天龙英文说的比自己还要好。
蓝天芯也眼皮直跳,叶天龙的才华超出想象,不像是吃软饭的。
“我原本说的是华夏问题,不是什么话语自由。”
短暂沉默后,蓝萍萍艰难挤出一句:“你不要转移话题,华夏有问题,还不能说了?只能说好了?”
她希望找回一点颜面。
“我不是说了吗?你有批评华夏的自由,我也有批评你的自由,互不干涉。”
叶天龙直视着蓝萍萍:“再说了,华夏有问题存在,但它一直在进步,倒是你,越活越糊涂了。”
“西方的人文精神,舒适的医疗资源,自由的话语权,不可否认它们的优越性,但没必要吹成花。”
“它的本质是跟你卡里的钱有关系,姑妈百亿身家,你就是在最战乱地方,也能跟天堂一样享受。”
“如果你手里就三瓜两枣,你看看能有多少舒适?”
他的语气很是真挚:“华夏有诸多不足,没有人否认,你在骂,我也在骂,只是我比你客观。”
“这几十年,华夏暴露很多问题,但它一直在努力,在进步,在完善。”
“衣食住行,轻工国防,哪方面不是在努力?没想要你刻意吹捧国度,只是希望你更全面的看待。”
“看到它的不好,也看到它的好,再给它一点时间。”
“而不是一边享受着它的福利,一边放大着它的缺点。”
在蓝天相坐直身躯时,叶天龙环视着众人,声音温润醇厚:“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你一边喊着回明江要戴八个口罩,一边买着豪车开着游艇,今晚还一口气打了百万烟花。”
“只要你不开豪车不开游艇,改成共享单车和公交出门,百万烟花不放,变成绿化植物……”
“八个口罩,应该可以省一个吧?那你为什么不省呢?”
“左手拿着八个口罩,右手破坏着环境,你刚才的话,是不是打自己的脸?”
蓝萍萍俏脸变得异常难看,还无尽的尴尬,张大基也低下了头,蓝小墨他们却暗呼痛快。
“今晚不是我的场,但都说了这么多,我这个也出国十八年的人,就再留下《北洋水师》一句吧。”
“此去西洋,深知中国自强之计,舍此无所他求!”
“背负国家之未来,取尽洋人之科学,赴七万里长途,别祖国父母之邦……”
“奋然无悔!”
蓝天相‘咔嚓’一声,捏碎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