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夕,湖州乌城外狼山后山,楚云兮站在乱葬岗前,心中悲痛欲绝。因为犯的是通敌叛国的重罪,楚氏一门被草草地葬在了这片乱葬岗上,连个墓碑都不得立。
当年楚诚和长子楚云逸在军营之中便直接被就地处决,根本就没有给他们申诉的机会,他们更是没来的及与家人见上最后一面,而楚家得到消息之时就是他们的灭门之夜,楚家甚至连事情的原委都还没弄明白,就在一夜之间满门被屠。
而她,楚诚的三女儿楚云兮,她清楚的记得那一晚,睡梦中的她被外面的喊杀声惊醒,她起床跑出院子,正看到阿娘和二姐被黑衣人追杀,而外面的地上则躺满了尸体,她正准备跑过去拉阿娘和二姐,突然旁边一个黑衣人举刀向她砍来,眼看着刀就要砍到她头上,她的婢女青樱从一旁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扑倒在地,而她在摔倒的那一刻头部受到撞击昏死了过去。
她本以为自己也死于了那一晚的劫难,却没想到,她竟然又醒了过来,只不过当她醒来时,已经身处在大牢之中,不知为何狱卒竟唤她“青樱”,并将她押去了妓馆,此后她便以楚家婢女青樱的身份沦为了官妓。
因为她抵死不肯接客,妓馆的掌事妈妈用绣花针将她扎得遍体鳞伤,并把她扔到地窖之中,给她绝水绝粮。她孤身一人在冰冷漆黑的地窖里挨了三天三夜,正当她奄奄一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一个人从地窖口走了进来,来人正是霁月堂堂主——无影。
无影看重她惊人的意志力,便将她收入霁月堂内,从此她化名轻尘成为了霁月堂的一名间谍。
每年冬至,她都会来到狼山祭拜楚家的亡魂,每次看到这一座座荒芜的坟茔,她的内心都悲痛万分,若不是一心想要查明当年的真相,还楚家清白,恐怕她也早已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楚云兮跪在地上,将满满一坛酒倒在地上,随后深深一叩首,良久,她才站起身,拱手告别,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此去吴国,吉凶难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再回到吴越,但是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她也不愿放弃,若能让楚氏一门沉冤得雪,纵使客死异乡,她亦无悔!
楚云兮越过吴国边境,一路向北往江都府而去。
江都府乃是吴国都城,是吴国政治与军事的中心,她想要查探吴国的军事机密,那里是首选之地。
吴国和吴越国比邻而居,所讲方言同为吴语体系,彼此语言相通,而江都府与湖州之间也仅隔着常州和润州两个州,恰恰这两州还都曾是吴越辖地,后被吴国所占,所以两地之间的差异并不大,因此楚云兮一路之上倒也还算是顺利,并没有人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
临近江都府,楚云兮没有直接入江都府,而是在其下属的县城暂居,她深知要想探查吴国军事机密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她首先要做的是先花些时间了解和融入当地的生活,再慢慢筹谋伺机而动。
这座县城不过是座小城,并非是什么要地,想必官府的盘查相对也不会那么的严格,同时这里离江都府很近,也方便她往来江都府打探消息。
她在城中找了一间客栈暂时歇脚,住了两天,店小二见她似乎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在送饭之际询问道:“姑娘可是要在此久留?”
“是。”楚云兮回道。
“不知姑娘一个人从何而来,来此是有何事?”店小二又问。
“我从宣州来,因家中双亲病故,特来此投亲。”楚云兮回道。
“姑娘可找到亲属了?”店小二又问。
“尚未。”楚云兮回。
“不知姑娘的亲属姓甚名谁,小的可以帮姑娘打听一二。”店小二道。
“不必了,我刚刚得知亲戚一家已经举家搬迁,不在此地了。小哥可知,此处可有什么适合常住的地方,如今天气严寒,我想暂居于此,待明年开春再去寻亲戚一家。”楚云兮道。
“这样啊,那我帮你留意下,有合适的地方,我告诉你。”店小二道。
“多谢小哥。”楚云兮道。
“姑娘不必客气。”店小二说着笑着退出了房间。
当天夜里,轻尘铺好床铺,佯装已经睡下,不多时,果然听到有人摸到了她的房间外,紧接着她的窗户纸被捅了一个小洞,迷烟随之流了进来。
她屏住呼吸,纵身藏到了床幔之上,过了一会儿,只见房门被从外面撬开,两个人影推门而入,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个麻袋。
此二人似是对房间内的格局十分的熟悉,他们径直走到床前,掀开被子,没成想床上竟空无一人,二人皆是一怔,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连忙迅速转身逃出了房间。
楚云兮轻轻落于地面,随后悄悄跟了出去,只见那两个人径直跑到客栈的后门处,而等在后门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与她攀谈的店小二。
店小二见他们俩空着手跑了过来,急忙问到:“你们怎么搞的,人呢?”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你他妈是不是耍我们呢。”其中一个人气恼道。
“什么?不可能,我一直盯着呢,她晚上就没出过房间,怎么可能不在房间里?”店小二一脸不相信地道。
“不信,你自己去看吧。哼,我们走。”两人说着就要去开后门离开。
“哎,你们别走啊,不是说好了,把人卖去沐风楼,好处咱们平分吗?你们等着,我这就上去看看。”店小二说着,一路小跑上楼,跑进了楚云兮的房间。结果竟发现床上果然没人,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挠挠头,骂了句:“见鬼了。”随后又跑下楼,跑到后门处。
“怎么样,是不是没人?”其人一人问到。
“见鬼了,我明天再探探情况,再通知你们。”店小二一脸不爽地道。
“你少来,你爱找谁找谁去,我们哥儿俩可不奉陪了。”两人说着又准备要离开。
“别介啊!我可告诉你们那可是个大美人儿,绝对能卖个好价钱,你们要是不来,绝对会后悔。”店小二道。
“哼,你唬别人去吧,我们走。”两人说着,气恼地出了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