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皓中了毒,不得不龟缩三日运功散毒,总算是消停了点。
飞羽山上总算是从鸡飞狗跳的状态安静了下来。
容完虽然知道戚碧树是新来的,难免被洵毓君之前的弟子排斥,但除了尽力保护,也没有别的好办法。毕竟他占了洵毓君的这壳子,至少要对人家先前的徒弟负责。只能抓紧时间,多教戚碧树一些招式,助他早日提升修为。
不过从云皓放蛇一事后,也算是找到了借口让戚碧树住得离自己近一点,这样云皓就不敢半夜偷偷摸摸搞事情了。
而戚碧树更是如愿以偿,能和师父一处屋檐,推开门就是师父的窗户,他简直喜上眉梢,翌日天还没亮便把东西收拾一番搬了过来,并勤快地将新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打扫完就去墩墩墩跑去敲容完的窗户:“师父,我住得近,以后沏茶研磨这种小事儿全都叫我!”
容完正在写字,便见小脑袋冒上来,忍不住笑着推开窗:“行。”
戚碧树微微踮起脚,将双手和下巴都抵在窗子边沿,朝着里面看:“还有刷鞋、扫地、整理被褥,这些我都能做!”
别人家的小孩十三岁的时候人事不知,净知道玩,但戚碧树已经学会多干活儿来讨好人了,容完不由得有些辛酸,拉他靠近,翻了翻他的袖口,问:“袖子怎么破了,没有新衣服吗?”
倒不是没有,也不是不会缝——
只是,戚碧树偷偷地想,要是师父发现自己袖子破了,不知道会如何。以前还没上蓬莱宗的时候,看见那些打铁匠家的孩子要是衣服破了,或是沾了泥水,都会被亲人骂一顿之后叫他们脱下来去缝或是去洗。戚碧树从小便很羡慕,如今也非常渴望得到。
他扒拉着容完的袖子,道:“新衣服洗了还没舍得穿呢。”
“有什么好不舍得的,穿坏了再买就是。”容完揉了揉他脑袋,又觉得说这话没什么底气,因为洵毓君似乎并没什么钱,山上的开支全都是钟子烨将一些丹药拿下山去卖换来的,但他还是佯装阔绰地补充了句:“师父有的是钱。”
戚碧树眉眼弯弯,笑起来,抓着容完的手埋脸蹭了蹭:“师父待我真好!”
“师父。”两人正说着话,钟子烨也送东西过来了:“这是为四师弟准备的大氅和厚实衣服,马上要过冬了,我想应该用得上。”
戚碧树接过来,见那衣服上全都以暗线缝制,精致锦缎包裹着棉布,穿起来必定非常舒服,是从小到大只穿别人不要的粗布衣裳的他从未见过的,心中生出几分得来不易的感激,抬头道:“谢谢大师兄。”
钟子烨笑了笑:“这没什么,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
戚碧树点了点头:“好,那就劳烦大师兄了。”
容完却没多说什么,原文中对钟子烨没有描述,所以他也不知道钟子烨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但是以洵毓君对这个大徒弟的观感来看——洵毓君似乎并不太喜欢这个大徒弟,当年收下他也不过是看着旧友的情分而已。
洵毓君慧眼如炬,既然对钟子烨没什么好感,那么便说明这人不值得过多信任,因此容完对钟子烨便也一直保持着疏淡的距离。
钟子烨又尊敬道:“我做了些糕点,云皓师弟已经在院子里吃起来了,师父,四师弟,你们也去尝尝。”
戚碧树在飞羽山上待了数日,混熟了,便放松许多,再没初见时的苦大仇深,偶尔也会流露出小孩子气性的一面,尤其是在容完面前。因此此时听到“糕点”二字,便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毕竟他在蓬莱宗上时能有残羹冷炙吃就不错了,饿肚子是家常便饭,何时吃过糕点这种奢侈玩意儿?
容完看出他心思,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好,去尝尝。”
即将入冬,院子里结了浅浅一层冰霜,落叶全被扫到了树底下去,枝桠看起来光秃秃的,师徒四人围着石桌坐下,桌上几盘浅黄色的糕点,香气淡淡。
云皓面上还有绿色的蛇毒尚未退下,原本打算在房间里闭关三日不出,可受不住糕点的诱惑,还是出来了,并羞耻地将脸上围上了一层白布。
本以为吃几块便撤退,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吃完,师父和那该死的小子便来了,他顿时囫囵往嘴里塞了几块,挡着脸转身就要回房间去。
容完笑着叫住他:“云皓,你想要多吃几块便坐下来,又没人笑话你。”
“师父,你这不是在笑是什么?!”云皓面色涨红,悻悻地坐下来,将白布往上提了提,把脸盖得严严实实。
“师父,您先尝。”钟子烨将糕点摆到容完面前,又劝了云皓一句:“你不要总欺负四师弟。”
“谁欺负谁啊?!”云皓委屈更甚,指着自己的脸怒道:“要不是他,我的脸能变绿吗?”
戚碧树挨着容完坐下,对他左瞧右瞧,说:“三师兄,凡事要拿出凭证来,你把脸包裹得严严实实,哪里看得到绿没绿?既然看不到,便是空口无凭赖我清白。”
“你!”云皓说不过他,登时愤怒地将面纱扯下来,把脸凑过来,恶狠狠道:“看清楚!看见了没?!绿的!这都两天了还没褪干净!”
他话音刚落,便见大师兄和师父都忍不住笑起来,讨人厌的四师弟眸子里也闪着狡黠的光——
容完笑道:“好啦,过几天你这毒就消了,别急。”
说着话,容完却忍不住扭开头去,只因云皓此时的脸的确有些惨,多看几眼只怕叫他吃不下东西。
“”云皓这才发现自己中计了,平日里形象也算面容如玉潇洒帅气,此时脸色发绿满头红包的样子却全都被瞧了去!
他顿时气得哆嗦,恶狠狠地把白布又遮了回去。
“三师兄,果然绿了,你没有诬赖我,这件事,我给你道个歉。”戚碧树对云皓诚恳地说道。
这小子——云皓满头火,咬牙切齿地盯着戚碧树。
总而言之,他看这小子就是不顺眼,这次放蛇的事情虽然的确是他有错在先,可这小子也太会讨好师父了吧,刚来没几天,就把师父哄得晕头转向的!
戚碧树没再理会云皓,伸手去拿糕点,打算尝尝。
但手还没碰到糕点,那盘子就被云皓隔空拿走,云皓护食地圈住那盘:“这盘是我的!”
“无妨,吃师父这份。”容完将自己面前那份推到戚碧树面前。
戚碧树有生以来第一回尝到了什么叫做被偏袒的感觉,怔了一瞬之后,心头顿时一暖,他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原本这糕点就很好吃,此时大约是被师父碰过的原因,他觉得这味道更加难忘。吃了两口,塞进嘴里,瞥了眼云皓:“谢谢师父。”
云皓:“”
几人正喝茶吃糕点,山腰上忽然传来动静,有两人直奔着这边过来了。容完虽然察觉,但不动声色,直到这两人闯入山顶的范围,戚碧树和云皓才猛然警觉,几乎是同时站起来:“有人来了!”
钟子烨年岁比他俩都长,可修为远不及云皓,神识又远不及戚碧树,不由得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也站起来,对容完道:“师父,想是有客人来拜访。”
容完道:“不急,让他们上来。”
飞羽山并未设下任何禁制,应该是洵毓君过分自信的原因,任何人都能上来,但未必任何人都下得去。
于是,没过几分钟,院子外头便多了两道身影。
袖口以金紫线缝制了两道蓬莱宗紫徽,蓬莱宗的弟子。
卢轩,岑萧然。
卢轩视线死死盯着院中那道少年的身影,几乎恨得快咬碎了压根,眸子充血,刚要说话,便被岑萧然按住手臂。
岑萧然拘了一揖,毕恭毕敬地对容完道:“洵毓君,在下是蓬莱宗大弟子,名唤岑萧然,当年被家师柳倾藏收为亲传弟子时,还与您有一面之缘,今日前来拜见,是有一事相求。”
容完倒了杯茶,不咸不淡道:“何事?”
戚碧树自然知道卢轩是来寻仇的,浑身也顿时紧绷,下意识地挡在了容完面前。他来飞羽山上数日,功力增长飞快,短短几日内已经达到凝气七层,放在别人身上,堪称一日千里。可若是对上凝气九层的卢轩,还远远不够,只是被吊打的份!他倒是不怕丧命,只是如今已经拜入洵毓君门下,只怕给师父丢脸!
可就在他凝重之际,后背倏然被轻轻拍了拍,这带着熟悉力道的手顿时叫他心中一安。
岑萧然道:“前不久,前蓬莱宗弟子戚碧树,重创我身边这位卢轩师弟的弟弟卢烈,导致卢烈不治而亡——”
他话还没说完,云皓看不过眼了:“你几个意思?你们蓬莱宗不是有门规,在擂台上杀了人不会受惩吗?怎么现在还来找我师弟秋后算账?要不要脸?”
“虽然的确有这样的规定,但也请洵毓君谅解,弟弟死了,做哥哥的想要报仇雪恨也是人之常情。”岑萧然道:“因此,我斗胆替卢轩师弟请求一次光明正大与戚碧树决战的机会,也斗胆请洵毓君不要插手,您是前辈,后辈的事情便交给后辈去解决,否则只怕有人会说你偏私。”
容完道:“你口气还挺大,找上门来,是觉得我四徒弟肯定会输?”
岑萧然连忙道:“晚辈不敢。”
容完冷哼一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件事有因必有果,如果不是卢轩污蔑轻侮在先,卢烈穷追不舍招招致命在后,戚碧树也不会为求自保将卢烈打死。既然卢轩能为弟弟出手,那他做师父的,没道理不可以为徒弟出手?只不过,被岑萧然这样大义凛然地一说,他若是真的出手,那便真的没面子了。
戚碧树自然也知道师父的想法,顿时也被激起了几分血性——
卢轩敢找上门来,他若是不胜了这一仗,那便是丢师父的脸了。
师父对他那么好,他半分都不想作贱师父的名声,落人话柄,因此他不仅必须应战,还必须赢!
卢轩死死盯着戚碧树,沉声问:“我只问你,敢不敢应战?”
云皓虽然讨厌戚碧树,可却也更讨厌上门挑衅的人,嘲讽道:“你算老几?还问我们敢不敢迎战,到时候被打趴下可别哭鼻子!”
“这是我和戚碧树的事情。”卢轩阴阳怪气道:“知道你们飞羽山不好惹,可这样欺负他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还要说话,戚碧树已经朝他走过去:“我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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