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的确非凡。”
听到静思叙述到此,邱长明也不由为之赞叹。
可很快,他又话头一转。
“只是,单凭这些,还不足以说明这人能配得上法师你方才之评价吧?”
什么至渺至茫?无以概括全貌,实乃神仙般的人物。
还有之前那番精彩的比喻。
讲真的,邱长明都隐隐有些妒忌,静思法师可从未这般评价过他。
而静思对此淡笑。
怎说之?他的确有鼓吹之嫌,毕竟是为人说好话。
不过想起当初之事,一时间又感觉如坠梦里,就觉得,自己的评价,也不是太过。
于是他就道:“勿急,我话还未讲完,丘施主,待我全部说完,你再来评断,我之评价究竟如何?”
“……且言之。”
邱长明又为静思倒了一杯茶。
静思拿起茶杯,轻酌一口,就再次讲来。
“那之后却还有些后续……”
亭外雨水淅沥沥,而亭内两人并未马上离去。
那具被斩成两半的蓑衣客的尸体前,静思像是未觉到那作呕的腥臭,正在念着往生经文。
终究是一位佛门僧人,有些时候,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徐安等候在侧,待静思法师念完经文,在一起离开。
他们不会在这里久留,毕竟这里已经是是非之地,至于地上的尸体?肯定会有人处理,或者说,他们也并不想与处理尸体的人撞见。
不过,这么一番念经,还是浪费了及时离开的时间。
亭外雨中又有脚步声局促传至,很快就有一群蓑衣客到来,并将整个亭子都给包围。
正好就在这时,静思停下了念经,却是念完了。
他叹了口气,歉然的道:“徐居士,却是我拖累了你。”
“静思师父,留下是我意,你却也不用担责。”
“灵光寺的静思?”
一声疑问传来。
伴随着大步走至的修长身影,却是一蜂腰猿背的男子,头戴玄铁云纹发冠,身着黑纱罩身金纹云衣,背负交叉两柄黑铁金云龙纹剑。
只见他面目白皙润红显长,眼若桃花半阖,气定神闲中显出一股傲气。
真是好一个显贵又清高的美男子。
不过就是太目中无人了一些,似是听说过灵光寺的静思,可却也没用正眼看那静思一眼,目光像是穿过亭子投向远方,只用眼角余光斜睨着这老和尚。
至于另一边的徐安,真的完全未被他放在眼中。
“正是贫僧。”
静思双手合什回答。
而这清高男子却也很没礼貌的不作回应,就好像之前发问的不是他。
不过周围的蓑衣客似乎明白他的意思,眼看着就要行动,向静思和徐安二人而来。
却也并不暴戾,看这些人漫步走来的架势,更像是想把二人拿下。
结合之前那恶兽般的壮汉被人追杀。
很显然,拿下他们二人,是想要拷问情报。
这么一点敬意都没有的态度下,可想而知,被拿下拷问的过程肯定不会好,之后的结果,恐怕也不会美妙。
想及这些,静思就算表面上再镇定,也不由额冒冷汗。
就在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毕竟对方知道他,却不把他这个名士放在眼中。高僧名望无用,让他无所依仗之时。
“那人本可以杀我。”
关键词,那人。
这目中无人的男子,真正在意的是被他追杀的那人。
所以他再目中无人,耳朵捕捉到那人,也立刻灵敏的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品味,而这么一品味。
那人本可以杀了他?
对啊,那人如此凶悍残忍,为何没有杀了他?还有这老和尚?
“等一下。”
他手抬举,正向徐安和静思二人而来的蓑衣客们,立刻停下脚步。
而为此感兴趣起来的清贵男子,总算看向了徐安那边,并漫步走去。
走到了徐安面前,他声问:“那人为何不杀你?”
徐安自若对视,目光幽深,让这男子越发感兴趣。
而徐安接下来,则开口,毫无隐瞒的阐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一丝编造也无,一丝隐瞒也无,且非常客观,尽可能的摈弃了主观。
一般人是不会这么客观的说话的,而客观的说话本身就独具特色,这男子也听得出来,徐安讲述的这些,摈弃了许多主观的猜臆,尽可能的让事实呈现于眼前。
这让男子看他的眼神越发感兴趣。
等到徐安说完这些。
男子嘴角微翘。
“汝名吾已知,记住,我叫叶射,落叶的叶,弓射的射。”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亭外。
接着转过身去,那些蓑衣客也很有默契的随之而退。
而那具被斩成两半的尸体,也被一同带走,亭中恢复了平静,特别是在雨水笼罩下,更是有一种静谧。
若非地上还有这一淌血迹,之前发生的事,就像是并未发生过一样。
实际上此时静思就觉得,如在梦中一般……
转眼就至第二日,从灵光寺而出,坐上马车,在马车的晃动行驶中,坐于车内的丘长明在回想着昨日与静思法师那漫长的交谈。
静思法师说了许多与那徐安有关的事情,说他是神仙般的人物,当然不只是从那亭中所发生的事情可以得出。
但是没有那件事也不行,那是凸显徐安其人的骨干,除此之外,就是静思与徐安相交至今的多次交流。
既然是交流,肯定要谈天说地,上到朝政,下到民间万象。
而涉及这些,那徐安总是能说得出一二三四五六出来,并且常有令人新奇并发人深省的见解,什么天文地理,什么世俗民情,乃至各家杂学,常能一语及中精妙。
可以说博学识广,让人根本探究不到根底,不知他究竟还知晓多少?通识多少?
所以静思法师才会如此说他——如长空广远阔之无穷,如江水浩淼绵延无期。
“这等世间大才,为一布商所用,着实是可惜。”
在邱长明于马车中如此感慨这位大才时。
他口中的大才,此时却颇为无奈。
“你何时会走?”他在自己于宁州城钱家布庄的房间里,询问着一粗豪壮汉。
这壮汉一手拿着烧鸡,一手拿着酒坛,眉头一挑就作答说:“你就这么急着让我走?可知我饶你一命时,你且算欠我一条命。”
徐安先是面无表情,突的他笑起。
笑得和善若淳淳长者,却让这壮汉看着,不知为何心里发毛至极。
“江铁飞,你若不走,且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