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许方遇刚把最后一盆炖排骨端上桌,看见许子润,招呼:“惊风家吃饭了吗?”
许子润边洗手边说:“没有呢,叔婶儿去地里了。”
许子润随意擦了擦手,坐到他们俩对面。
饭已经盛好了,他捡了个炸蘑菇吃,一边听谭芸念叨天儿要冷了,一边不时附和几句。
“小懿转回来了。”许方遇忽然说。
“小懿?江懿那孩子?”谭芸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是跟他妈搬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学期开学,现在跟小润一个班呢,”许方遇给许子润续了杯雪碧,“俩孩子现在还一个寝室,你说说,多大的缘分。”
谭芸惊讶了好几句,又找许子润确定了一下才说:“这次是和他妈一起回来的吗?”
许子润不想聊这个,但一周回一次家,他不想扫了爸妈的兴,只能摇头:“他没说,我也没问。”
“半大小孩儿嘛,哪像咱们,注意这个,”许方遇替儿子说了一句,随即人民教师的职业病发作,“小懿现在成绩怎么样啊?”
“挺好的,”许子润咬了口排骨,“还没考试,但是老师说他成绩不错。”
开学第一天跟化学老师说“我也不知道”的学霸。
“怎么突然搬回来了,”谭芸回想起以前,有些感慨,一晃都这么久了,“当初也是,滕雅带着他突然搬到咱这儿,住十来年也没说上几句话。当年他搬过来,在咱们镇轰动了多久,结果孩子升初三那年突然搬走了,也没个消息。”
许子润默默地吃饭。
确实轰动,他当时太小,记不清细节,只记得江懿家门口总停着小汽车——在那个镇上人均骑摩托的年代,有小汽车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儿。
后来和江懿玩到一起,还知道了江懿家是有保姆和保镖的,还给江懿叫少爷,给他妈叫夫人。
他有一段时间还傻了吧唧地以为江懿家拍电视剧呢,到处吹牛自己认识明星。
豪车、保姆、保镖、漂亮的单亲妈妈、唯一的儿子……传出的流言蜚语不堪入耳。
镇上的人一边羡慕一边唾弃滕雅,只有谭芸和胡惊风的妈妈吕素娟,因为江懿的关系,见面了会和她打个招呼,寒暄几句。
但滕雅很少说话。
许子润对滕雅的印象止步于“江懿的妈妈”和“很漂亮”。
因为他一次江懿的家都没进去过,更没和她说过话。
小时候江懿的理由是“妈妈不让别人进去”,后来就变成了“家里不好”,再后来,江懿就进化成现在的狗样子了,理由五花八门,每一个都能把人噎死。
“有空让江懿来家里吃饭,”谭芸用东北地区最实在的理由终结了这个话题,“就说他大姨想他了,来了就给他包饺子,猪肉大葱的。”
许子润无奈:“我和他说,但不保证他来。”
谭芸很自信:“那孩子肯定也想我了,之前就爱吃咱家的饭。”
许子润:“那也得是想我爸了,你也没做过几回饭。”
谭芸瞅他。
许子润:“……想你了。”
许方遇看得直乐:“你们娘俩好好吃饭,别闹了。”
谭芸没用劲儿地掐了许子润脸一把:“我儿子要不是长得太漂亮,我早就揍八百回了。我怎么这么会生呢!比小姑娘还漂亮!”
许子润握筷子的手紧了紧,没忍住说:“我不漂亮,我帅。”
谭芸没看出他的异样,揉了揉他头发,骄傲地说:“就是漂亮,不需要谦虚,你就是电视上说的那种……精致美!”
轻吸一口气,许子润没再反驳。
如果“漂亮”可以转让,他会毫不犹豫地全都丢了,他宁愿自己长得普通。
晚上,胡惊风忽然给许子润打了个电话:“我准备明天上午走。”
许子润吐掉牙膏沫:“为什么?多睡会儿不好吗?”
胡惊风解释:“马诺家里有事,今天退寝了,于思前天看了恐怖片,说他晚上睡觉害怕。”
许子润闻言没再多问:“行,那我早点起来。”
可能是搬寝那一晚睡觉出了很多汗,许子润感觉感冒彻底痊愈了,连许方遇说送他到学校的事儿都坚定拒绝了。
后悔只在一瞬间。
一床冬被,一整个行李箱的厚衣服,还有老妈装的水果肉干以及一大桶非常不合理的西瓜汁……加起来的重量简直是沉重他妈给沉重开门,沉重到家了。
胡惊风的行李比他还沉,没有手帮他拿,看许子润瘫倒在客车上的模样,忍不住说:“给江懿打个电话,让他来车站接一下吧。”
许子润想也没想:“不打。”
胡惊风:“……”
“那让于思过来吧,”胡惊风老妈子一样拿出手机,“他在寝室闲着也是闲着。”
许子润摆了摆手,累的不想说话:“不用了。”
站点离学校有一段距离,不让停车,安了监控,也没有出租敢拉客。
他们每次都是下车后自己拎着东西走。
所以胡惊风很想问一句那你等会儿下车是要丢下行李一个人回寝室吗。
但胡惊风到底没问出口。
因为他知道,许子润就是这么想的。
累了的时候,能拖到最后一秒再思考的事儿不会多提前一点点,天塌了都和他没关系,他要休息。
胡惊风想了想,于思的小胳膊小腿还不如许子润……
他给江懿发了条消息。
【子润带的东西太多,拎不动】
他刚刚把车站名字打上去,还没有发,对方就回了。
【知道了。】
知道了。
多么神奇的三个字,让你既觉得他能来,又觉得他也有可能不来。
胡惊风深吸一口气,只觉脑瓜嗡嗡。
初三之前的生活,卷土重来。
一直到客车停下,胡惊风在站牌下看见低头按手机的江懿时,才松了口气。
他转头。
许子润正用一种爱国人士看汉.奸的眼神瞅着他。
胡惊风:“……”
江懿直接上了车,过一米九的身高让客车都显得窄小,他微低着头,今天气温低,穿了件灰色连帽衫,外面还套了一件黑色牛仔外套。
虽然戴着口罩,但仅凭上半张脸就让坐在许子润旁边的女生红了脸。
看见往外拎果汁桶的许子润,他走过来,接了过去。
许子润没想让他拿,但是江懿直接包住了他的手,指尖撬开他手指和桶之间的缝隙,抢了过去。
许子润感觉被他碰过的皮肤都在发烫。
司机还在等,许子润只能先跟他们俩下车。
外面风比早上大了很多,许子润打了个冷战,又吸了吸鼻子。
胡惊风抓住扶手掀开客车侧面,许子润刚要钻进去找行李,就被拎着卫衣帽子拽了回来,紧接着脑袋上被盖了件牛仔外套。
江懿弯腰,推开一箱鸡蛋,很轻松地单手拎出许子润沉重的行李箱,放在他脚边,抬头问他:“还有哪个是你的?”
许子润不想承认,但这个时候的江懿确实让他心脏扑通扑通的。
他一边穿外套一边指了指靠里的蓝黑色行李袋——这是许方遇找的新的,旧的拿回家才发现坏了。
许子润和胡惊风上车早,行李袋被挤到很里面,江懿一个一个把别人的行李拿出来,最后才够到他的,放到他脚边后,低声说:“看好。”
然后转头把那些看着就很重的行李再一个个放回去。
借了光不用自己倒腾行李的胡惊风小声提醒许子润:“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感冒还没好?”
许子润转头,面色沉重:“我可能是得了什么绝症。”
胡惊风:“……”
倒也不必这么糊弄他。
全部规整好,江懿放下盖子,司机一脚油门飙了出去。
许子润犹豫了一下,选择了果汁桶和装冬被的行李袋:“你帮我拿行李箱吧,剩下的我自己能拿。”
江懿直接拿过他手里沉的不行的行李袋,捆在了行李箱上。
然后看了他一眼,微挑的眉眼像是在说“你在开什么玩笑”。
许子润感觉自己的男性自尊受到了伤害,下意识想为自己争口气,手放在捆好的行李袋上,试着拎了拎,绷着嗓子说:“我觉得我可以。”
“我也觉得,”江懿的手悠闲地搭在他手的旁边,一脸赞同,“然后半路我扛着累晕的你和一个行李箱一个行李袋一个书包一桶果汁走回寝室爬上四楼,好棒棒呢。”
“……”许子润把行李袋放回去。
行,谁让他有短处呢,他忍了。
寝室门口,于思拎着四人份的午饭,刚要走进去,余光看见熟悉的人影。
他回头招呼。
许子润戴着卫衣帽子,两手空空地往前走,右边的胡惊风一手行李箱,一手行李袋,左边的江懿拖着一个行李箱,行李箱上绑着一个大行李袋,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瓶差不多3l大的桶,后背还背了个书包……
许子润看见不远处疯狂挥手的于思,又看看身边的两个人,觉得自己不太像话。
他冲江懿伸出手:“快到了,把书包和果汁给我吧。”
“这是利用完我了,”江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凉凉的,闲闲道:“准备在别人面前和我撇清关系?”
许子润嘴角抽了抽。
他很想问。
他们俩什么关系就撇清了!
最后这些东西还是没能到许子润手里,上到三楼的时候,他快走了几步,去开门。
江懿把东西放在了对面床位的桌子上。
“收拾还用我么?”他拽了拽许子润翻出来的卫衣帽子,“嗯?许地主?”
许地主被拽的差点往后仰过去,一只有力的手扶在后背上,他才稳定下来。
罪魁祸首认真地吐槽:“你是纸片儿么?”
一句“你个傻逼别总拽我”噎在喉咙里,许子润对自己进行深刻的劝导——江懿帮了大忙,此刻就算他指着你的鼻子说你是没力气的废物,你也不能这么没礼貌。
他深吸口气,忍得很辛苦:“不用了,我自己收拾,刚才谢谢你。”
江懿没再说话,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靠着椅背,偏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收拾。
许子润觉得他半边脸都要烧着了,生怕江懿再说什么“他是太阳”之类的话。
但江懿只是看着,许子润一边分类水果和肉干,一边顶着他炽热的视线,手背的皮肤都开始发烫。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江懿。
举了举手里的牛肉干,试探地问:“你吃吗?”
江懿双手抱胸,下巴点了点面前的桌子,神情淡然,好像不是他想吃许子润非要给似的:“那就放这儿吧。”
许子润一边拿出包装好的另一袋牛肉干,一边不经意地说:“其实我妈给你带了一包,你不看我我也要给你。”
江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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