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芷险些叫出来——无他,这样的周素嫣实在是过于像一个阴阴测测女鬼了。
而且她应该刚刚喝了点酒,虽然面上不显,但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气。
两人的谈话声渐止,窸窸窣窣衣服摩擦叶子的声音响起。
见周素嫣还是一动不动地傻站在原地,秦芷用力地将她一拽,拖着她快步闪到旁边放修剪花草工具的储物间里。
储物间狭小,好在收拾的还算整洁干净。摆了两把椅子,估计是让园丁休息用的。
秦芷看了一眼,掏出随身携带的卫生纸展开铺上,然后坐下。
周素嫣失魂落魄地,直接就要坐在另一把椅子上,也不管身上昂贵优雅的礼服会不会被弄脏。
秦芷“啧”了一声,将剩下的一小包纸丢给她。
或许是酒意上头,或是是勾起了回忆,又或许是黑暗狭小空间带来的另类安全感,周素嫣盯着手上的纸,抿唇复开口。
“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进入娱乐圈。”
她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小县城里的普通人家,六岁以前是她最美好的时光。
家中因为计划生育,家中只有她一个孩子,纵使长辈一代还有一点重男轻女的思想,但对她还是很好的。
小镇很小很小,大家都相互认识,邻居很好,街上遇见的姑婆也很好。
小孩子随便在外面玩,一点也不用担心会不会被陌生人拐走。
一切都改变在她六岁那年。
那一年,国家放开二孩,她妈妈怀上了弟弟。
那一年,在外地打工的姑姑衣锦还乡。
她期待着弟弟的出生,喜欢俏丽的姑姑带给她的新鲜玩意儿。
姑姑在外地的政府当了个小官,单位组织旅游,也可以免费带自家的小孩子去。
还没结婚的姑姑就带着她去,说是可以让她长长见识,又免得她在家里玩闹打扰妈妈休息。
父母同意了,她也很高兴。
她第一次尝到北京烤鸭、看见□□和故宫,长城很长很长,爬的她想哭。
但她最后还是走完了,没让姑姑抱。
晚上,姑姑出去办事,将她放在她领导的房间里让他照看着。
那个领导是一个四十多岁、长得一脸正气的男人,却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里,撕下了魔鬼的伪装。
姑姑出去了好久好久,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来接她。
她太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很疼很疼。
姑姑对众人说,是水土不服吧,特地没有参加第二天的活动,专门待在酒店陪她。
大家都说她是个好姑姑。
晚上姑姑说去逛街,给她买点纪念品和零食,不顾她的哭喊又把她放到了领导的屋里。
姑姑对大家说,侄女想妈妈了,她出去买点东西哄哄她。
大家都说她对侄女真好。
恰巧那一天晚上,有人举报这家酒店涉.黄,破门而入的警察将他们带到警察局。
问讯而来的姑姑泣不成声,这里的警察联系小县城的警察,转告了她的父母。
小县城很小很小,一点点风吹草动全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个消息也不例外。
大家会用高高在上的可怜的表情看着她,说着一些同情又暗含鄙夷的话。
“那么小一个女孩子,就被这样了……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哦,可怜啊。”
姑姑很轻易地得到了原谅,她什么都不知道,她那么喜欢这个侄女,她也不想的。
父母心疼她,可当时的她抗拒与外界交流,总是尖叫、哭泣,让他们感到无力。
再加上当时妈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没有精力再哄着她了。
慢慢的,心疼中间就夹杂着烦躁,再加上外面的风言风语,羞耻感在一日复一日中变得巨大,将心疼转变成厌烦。
爷奶本来因为传统思想不是很喜欢她,更是因此觉得她丢了他们家的人。
再后来,弟弟出生,所有的关爱就顺理成章地转移到了弟弟身上。
本来就重男轻女,再加上现在女儿基本上是废了。
家庭关系变得畸形。
她变得沉默而执拗。
从外面来这里实习的老师要她努力读书,考出去,才可以开始她新的生活。
她听了,可在她是十八岁的时候,弟弟和别人打架失手捅了人家,对方索要一大笔赔偿才肯私了,家里拿不出来,父亲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夜起的时候,她亲耳听见了她父亲的声音:“反正她也那样了,正经人家谁会要啊,倒不如……。”
她不甘心,假意哄了愧疚的母亲给了她一笔零花钱,拿着钱和身份证悄悄跑了。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干了很多活,吃了很多苦,然后意外被现在的经纪人发掘,进了据说可以捞金的娱乐圈。
后来才知道,像她这样一没背景的二没运气的人凭什么捞金啊,凭她的血和肉啊。
不就像她爸说的那样吗,她都这样了,倒不如切碎了肉搏一把,万一她成功了呢?
后来,她攀上了金主,再后来,被金主丢弃,她再找……一直循环,直到现在。
她一直知道圈子里有导演喜欢玩.弄.小女孩,她厌恶,她从不与他们合作,但也只是如此了。
她闭着眼睛,假装自己不知道。毕竟,她能做什么呢?
可是,当这样阴暗而隐秘的交易摊开在她的面前,她还是愤怒且感觉悲凉。
她不相信白南栀不知道这个导演的名声,她又不是秦芷那样被闺蜜和男友保护的好好本身又极其幸运的小公主,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跑过那么多龙套,而群演休息处,正是消息最活跃的地方。
她有些犯恶心。
秦芷看着她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谨慎地开口:“正常,我小时候还说要当科学家呢。我就拉了你一把,你别碰瓷啊。”
周素嫣回过神来,看着秦芷灵动的眉眼,那里面似乎永远不沾染肮脏。
——这才是她为什么总是和秦芷不对付的原因啊。
明明都是没什么背景的人,她顺风顺水,她诸事不顺。
所有人,包括她的经纪人,都以为是她炒作翻车而嫉妒愤恨。
嫉妒?好吧,可能也有吧。
“谁稀罕碰你的瓷啊。”她很快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一脸高傲。
秦芷瞄了她一眼,趴在门缝向外看:“怎么还没走啊。”
周素嫣冷笑一声:“都说做贼心虚,你躲什么啊,瞧你那怂样。”
“哟呵,那你直接走出去?”秦芷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这么nb当时别被我拉走啊,人都吓傻了的有什么好说的?”
周素嫣抿了抿唇,突然间开口:“你知道?”
秦芷莫名其妙地回头,对上了她暗沉沉的眼睛,才明白她在说什么:“知道,怎么了?”
“你想帮那个小姑娘?”周素嫣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秦芷本来不想将消息走漏风声,更何况是一个平素就不对付的人,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可对上周素嫣那双满是执拗的眼睛,她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你要和我一起?”
在她坐上车的时候甚至嘴角还带着微笑,从外表上看不出和平时有差别的地方。
刚从飞机上下来就来接她的苏澈却敏锐地感到了不同,试探着问:“心情不好?”
前面的司机很有眼色地将隔音挡板放下来,“咔哒”一声,车里分成两个空间。
秦芷下意识在脸上挂起了明朗的笑容:“没有,只是有点累了。”
“是吗?”苏澈探究地盯着秦芷看了一会儿,秦芷努力地保持着笑容,挂久了,就有些勉强。
苏澈收回目光,也不再说什么,从后面拿出一套衣服出来:“换上。”
秦芷接过,展开翻来覆去地看:“在这里换?想找刺激啊?”
“想什么。”苏澈无奈地轻斥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带你去吃饭。”
秦芷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将衣服往边上一放,扑过来搂着苏澈的脖子,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喃喃道:“真可惜。”
苏澈呼吸一窒,反手将她勾住:“那我们回家吧。”
当然,苏澈只是说说,最后还是带秦芷去吃了东西。
秦芷以为,一段时间不见,苏澈会定一个高档餐厅,在烛光晚餐的朦胧里,给她送上一束玫瑰花。
然后在甚好的氛围里,进入酒店里点着熏香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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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俗,但不有句话,招不怕老,好用就行。
坐在露天烧烤摊的秦芷还没反应过来。
虽然她很喜欢吃这些东西,但看着旁边西装革履、和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苏澈,有点迟疑:“你也喜欢吃这些?”
苏澈熟练地给她递了一双筷子,面不改色:“对,我以前常来,这家味道是我觉得最好吃的一家。”
他说着,夹了一小块烤茄子喂到秦芷的口中。
秦芷将信将疑地叼住,缓慢地叫了叫,眼睛一亮:“真的可以诶,你品味可以。”
苏澈矜持地笑了笑。
一个半月之内吃遍京城烧烤摊大排档、并交出了一万字对比测评报告的几位助理聚在一起,捧着自己明显长胖了一圈的肚腩,看着对方相互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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