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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1 / 1)

睡得好好,半夜里被敲醒,大伙儿手脚并用爬下炕,一个个惊惶地在炕前站着。有胆儿大问了句:“嬷嬷,走水了吗?”

老宫女面若寒霜,横了发问人一眼,“你睡迷了?走什么水!”

既进了宫,资历又浅,就得服人管。大伙儿被提溜起来,就算脑子里发着懵,也得老老实实站好了受人训斥。

老宫女把点了名三个划拉到了一旁,然后转过身来,逐个打量众人脸,“真没想到,看上去个个人模人样,谁知道半夜里竟是山大王。有磨牙、有说梦话,还有撒癔症打拳……怎么着,你们家地方不够大,跑到宫里操练来了?”

到这时候大家才弄明白,忽然给叫起来,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是这种事儿,谁也做不了自己主,因这个被教训一顿,实在不应该。

老宫女调理新人多少回了,哪能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便寒声道:“你们犯嘀咕也没用,规矩就是规矩,一点儿也不能出错。我记得早前叮嘱过你们,在这宫里,一言一行要合乎规范,白天少说话多办差,夜里睡觉老实不冲撞殿神,可惜你们全没把我话听进耳朵里。先前我在门上候了你们半个时辰,点了名三个,看样子是娘胎里带来毛病,没法子调理,等天一亮就出宫去吧。剩下,打这会儿起,仔细着你们手足口鼻。夜里不四仰八叉,不咬牙、吧唧嘴、放屁,哪怕是睁着一只眼睛睡觉,也别落了这个短处,回头给撵出宫去,丢人事小,找不着婆家,事儿可就大了。”

这是实在话,因夜里睡觉不消停被撂了牌子,传出去着实不好听。所以那三个要被撵出去秀女哭着央求老宫女,说:“嬷嬷,我们夜里不警醒,我们错了。求嬷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明儿夜里要是再犯,我们也没脸求嬷嬷,自己悄没声儿地就出去。”

可老宫女压根儿不留情面,“倘或你们动静不大,我也就担待了,可你们三个人合起伙来,差点没把房顶掀喽,断乎是留不得。行了,甭说了,宫里规矩比天大,我还想留着脑袋吃饭呢。”说罢朝边上大宫女抬了抬下巴,任她们怎么哭求,大宫女们带着一股子蛮横劲道,强行把人拽了出去。

一场莫名浩劫,剩下人劫后余生,颐行到这会儿才发现,原来留住一个伺候人资格也那么不容易。

老宫女哼哼了两声,油灯下敷了粉脸,看上去白得瘆人。

“我该说话全说了,接下来谁要是再犯,藤条可直接落到身上了。”

大家谁也不敢违逆,笔直地站着,低头应了声“嗻”。

至此,半夜里训诫算是完了。

老宫女一走,大伙儿才敢松口气,然而谁也不敢多说半句,麻溜地爬上床钻进被卧。仰天躺忙侧过身去,担心自己磨牙,拿被角垫住了槽牙。

横竖这一晚睡得很不自在,第二天四更又被催促起身,颐行混在人堆儿里洗漱,又一块儿去了伙房。端着碗排队舀粥时候,她扭头朝外看了一眼,二月里清晨还有些冷,一层薄雾沉淀在房檐之下,对面往来人影,像花色枣泥糕落进了牛乳茶里。

“姑爸,我给您拿了一碟南小菜(苏州小菜),快吃吧。”银朱把菜碟子往颐行面前推了推,“听说宫里头吃饭点儿和外头不一样,回头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咱们呢,别管好不好吃,且得吃饱了。”

颐行点了点头,怅然说:“我那个侄女儿,出门那天满脸不乐意,我还说呢,进宫当娘娘有什么可伤心,现在看看,想在这宫里好好活着不容易。”

银朱问:“您后悔了吧?”

本以为那位娇生惯养老姑奶奶真能咂摸出生活苦涩来,没曾想她说不,“我更想知道当娘娘是什么滋味儿了。”

银朱笑起来,边笑边晃脑袋,“我敢打保票,您压根儿不明白当娘娘最首要是什么。”

这个颐行倒真没想过,一脸洗耳恭听神情,“你知道?”

银朱觑了觑左右,才压声道:“这宫里,除了太后和皇上,其实全是奴几。咱们干杂活儿,服侍主儿们,主儿们呢,第一要紧是伺候皇上。”

说起皇上,颐行倒真不那么当回事儿,早前也打过两回交道,没看出来长三头六臂,反倒是容易脸红,斯文得像个姑娘。后来听说他登了大宝,在她心里形象才略微高大了点儿,可转年他不是娶了她侄女儿吗,辈分上又矮一截,在她看来,又变回了那个乱撒尿小小子儿。

反正想起来就觉得很可笑,且颐行对他也是衔着恨,皇后究竟能有多大错处,他要废后?虽说保住了一条命,总算是不幸中万幸,但出妻发还尚家不行吗?为什么偏要把她送到那么远外八庙去修行。

所以这帝王家要说人情,真没多少,自己一心往上爬,是因为除了这条路,她再也想不出别辙,捞出倒霉哥哥和侄女了。

颐行才要接话,边上樱桃挨过来,给她和银朱一人塞了一块蜂糕,乐呵呵说:“运气真不错,我们胡同早前在德胜楼掌勺大师傅,上宫里做厨子来啦。他认出我,给了我两块糕,你们快吃了吧,免得让别人瞧见。”

要说这蜂糕,本来没什么稀奇,颐行在家不稀罕吃它。但在宫里,这蜂糕好歹上小主们饭桌,所以一般刚进宫宫女,还真没这福气吃它。

颐行问:“怎么给我们呀,你自己呢?”

樱桃说:“我才刚已经吃过啦,这个给姑爸和银朱姐姐,你们吃得饱饱,回头好当差。”

到底是个孩子,说话难免有疏漏,一头才说就得了两块,一头又说自己吃过了。

想是人与人相交,都打这上头来吧,有钱人有贵物往来,没钱只好拿最质朴东西换交情。颐行很领樱桃这份心,却也不打算吃她东西,笑着说:“我擎小儿不爱吃糕点,你自己留着吧,正是长个子时候,别亏空了自己。”

恰在这时有大宫女过来招呼,便忙搁下筷子,匆匆提袍子走了出去。

才进宫秀女,还没到真正分派差事时候,眼下无非跟着姑姑学规矩。落选姑娘里头,有好些本是出身不俗,家里头教得好,原以为应付起来不难,谁知一天光练仪态行礼,及到夜里也把人累趴下了。

“唉哟,这身子不是我了……”

“早知道这样,宁愿不进宫来。”

到处叫苦声不断,捶腰揉腿,横七竖八躺了满炕。

樱桃和颐行、银朱隔了几个铺位,到底年纪小,浑身上了发条似,别人大伤元气时候,她却麻溜儿爬到了颐行身旁,讨好地说:“姑爸,您累坏了吧?我给您松松筋骨。”

颐行本想婉拒,无奈她不由分说便上了手。孩子好恶都不加掩饰,颐行一则感动,一则心疼,温声说:“大伙儿都是初来乍到,你没人结对子,咱们愿意带着你,你不必有心逢迎咱们。”

樱桃说不是,“我知道您和银朱姐姐都待我好,可我就光杆儿一个人,没什么可为您二位做。我唯独有把子力气,往后打水洗衣裳活儿就交给我吧,只求你们别嫌我笨,有我没做好地方,您二位教教我,总比我吃姑姑簟把子强。”

唉,这么会讨人欢心孩子,说起来也怪叫人心疼。颐行和银朱对看了一眼,顺势牵过了她手,“我们自己都挨姑姑骂呢,哪儿有我们教你份。你不嫌弃我们,往后咱们在一处就好了。宫女行动都得两个人,咱们三个,逢着谁有事儿了,也好匀得开,于你是个助益,于我们也是个方便,你说呢?”

樱桃喜出望外,拽着她们手说:“谢谢了,我在家里本也是缺斤短两长大,没想到进了宫反倒有人帮衬。姑爸,您就是我亲姑爸,我给您磕头……”

樱桃说话就要拜下去,被银朱一把托住了,小声道:“这头可不能瞎磕,主子跟前才磕头呢,没叫人知道了说闲话。你感激姑爸,心里有数就行了,面儿上还和往常一样,啊?”

“诶。”樱桃喜滋滋点头,复又来给银朱捶腿。

银朱推了几次,实在推不开,便由她去了。就寝前有一阵子能闲聊时候,便道:“那天三选留牌子人,过两天就要面圣应选了,她们挨太后、皇上挑,咱们挨掌事阎嬷嬷挑。阎嬷嬷从新进宫女里头选出她认为机灵,送到各宫请主位娘娘们掌眼,娘娘们把人留下,再指派给缺人小主儿……所以咱们能不能往上迈一步,就全看阎嬷嬷了。”说完压低了声儿,三个脑袋凑到了一块儿,“我听今儿站班春寿说,往常一向有宫女给阎嬷嬷行贿。阎嬷嬷这人认钱不认人,但凡得了别人好处,或早或晚,都会想辙把你送上去。”

颐行开始穷琢磨起来,像这种贿赂,撑死了五十两一个人头,自己那张二百两银票支应三个人,想来足够了。

然而设想得很妙,变化却让人措手不及。颐行身家就那么点儿,毕竟外头能带进宫东西有限,得要经过搜查那一关,她是袜筒里头夹带,才留下这一点儿傍身钱财。

给安排睡大通铺之后,她在银票外包了油纸,再想方设法塞到垫子底下砖缝里。满以为万无一失了,可就在她打算把银票抠出来疏通关系时,居然发现那张银票不翼而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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