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青很少有时间正经吃一顿饭,在乐队,每天都是很忙的,作词、编曲、录制、后期这些都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其实他和许逐月说的有一点不是撒谎的,搞音乐的确很费钱,同时也很费时间。
今天原本准备和祁新他们三个人随便叫一顿外卖在录音棚解决算了,但看来遇上许逐月后可以考虑一下了。
至少这个叫许逐月的做饭还不错,吃相也不难看,家里的环境他也还算满意。
心情好了,顾朝青就有那个心思和许逐月聊聊天了。
他二郎腿一翘,手撑在脸颊上看着许逐月那张朦胧的脸,“其实吧,像我这种搞音乐的,特别是在乐队里的,都特别需要钱。”
许逐月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这是准备和她聊天吗?
许逐月和男性,特别是同年龄段的男性,很少聊天,一个手指头能掰得过来,她不停嗫嚅着唇,这是要她说什么,她支支吾吾地,最后只迸出两个字,“知道。”
她知道玩音乐的很缺钱,看看前几天那个街边卖唱的流浪歌手就知道了,估计面前这个顾青也是这样的,需要靠卖唱来获取钱,甚至都吃不上饭,穿不起衣服,她不禁联想这到了冬天该怎么办。
而她再差,也能有一份还算安稳的工作,和已经可以预知的未来,对于顾青来说,也许是前途未卜。
许逐月逐渐也放下了自己的心理防线,从某个角度来看,他们还挺像的,一个缺乏物质财富,一个缺乏精神财富。她开始正常地和面前这个可怜人交流起来。
因为许逐月闷闷的性子,多数还是一问一答模式,顾朝青问,许逐月回答。
顾朝青边扒拉饭边说:“你是哪个学院的?”
“电子信息类。”
“哦,大四去哪实习了?”
“不实习,保研成功了。”
“哦,学习不错啊,我就学习不行,所以是艺术系的。”顾朝青说着眼神开始不自然,话到了嘴边绕了绕,“你应该认识一个叫陆岭的人,你觉得他怎么样。”
许逐月楞了一下,但仍旧很平静,尽管她疑惑顾朝青为什么会询问她陆岭的事情,不过应该就是凑巧吧。
她平淡地开口说:“他人、挺好。”
“对,我也觉得他人不错。”
顾朝青假笑两声,观察了许逐月的表情,暗自拧起眉。
都说一顿饭可以解决很多事情,两个人也因为这一顿饭,拉近了一些关系,她习惯性地把人往好的地方去想,她得到了别人的认可,还是除去课业以外的认同,这份认同感是以往都没有的,心里不自觉地开心了一下,之前的坚冰渐渐融化,也放开了一点。
吃完饭后,顾朝青就在椅子上掏出手机,但刚掏出来,就看到手机上的无信号标志,他突然想起来这个地方是没有信号的,气结地又把新买的手机放回兜里,转而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吉他。
许逐月洗完碗,擦干净手,出来时就看到顾朝青在拨弄着琴弦,修长的手指勾在弦上,吉他的琴音极为深入人心,让她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
说实话,顾青这人,还是她从小见过最好看的,果然好看的人干什么都好看,顾青的手好像天生就应该弹吉他,那张脸就应该是个艺术家的长相。
“好看么?”
“!!!”
许逐月发觉自己盯人家太久了,连忙装作在看其他地方,顾朝青勾起嘴角,又弹了几个音,“想不想学?”
顾朝青的那几个字,轻飘飘的没有什么温度,却像羽毛飘飘然地扫过她的心尖,学、吉、他。
许逐月的人生里就没有那么奢侈的想法,乐器什么的都是城里的小孩儿才玩的,她这样的孤儿是不配拥有的,许逐月摇了摇头,尽管很想触碰这种新奇的乐器,但让她这个不懂音乐的去破坏眼前这一幕美好的视觉体验,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就当谢谢你请我吃这顿饭,我的报酬。”
许逐月眨了两下眼睛,心里蠢蠢欲动,“真的、可以吗?”
顾朝青把另一个椅子拖过来,和自己的椅子并在一起,拍了拍木椅,“坐过来。”
许逐月小心地坐过去,明明是她自己家的椅子,现在却怎么坐都别扭,好像什么姿势都不对,旁边的男人跟她挨得很近,那种混杂着香烟和香味的气息一并传过来,谈不上多好闻。
吉他从顾朝青的手里,慢慢转移到许逐月的怀里,顾朝青指导了一下许逐月两只手该如何放在吉他上,也顺势把手臂揽过去,直接握住了她的左手。
许逐月被握住手的那一刻,身体更加紧张了,随之而来的就是顾朝青似有若无地靠近。
声线低迷而又磁性,许逐月感觉她好像在做一件不好的事情,想要挪一下自己的位置,试图远离一点这个人。
臀部刚刚动了下,右手被顾朝青猛地一拽,她的后背就倏然贴上了男人火热的胸膛。
许逐月手不停地颤抖,她从未和男性如此亲密过,当即就要站起来,顾朝青偏偏还不肯放过她,顺着许逐月抖动的肩膀,突然嗅了一下她的脖颈处。
“你用的什么香水,这么好闻......”
“什么?”许逐月的脑袋一片空白。
早已慌乱到丧失了语言功能的许逐月,只能慌忙从顾朝青怀里起来,把吉他还给他,侧身起来的同时,眼睛正好对上了眼前男人勾笑的眼眸,她的心脏就像惊慌失措的小鹿不停乱撞。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根本平静不下来,她当即就想把这个奇怪的男人赶走。
“你、可以走了。”
许逐月的两只手交缠在一起,捏出汗来,空气安静了几秒钟,顾朝青了然地把吉他背上,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双明亮的眸子,还有一片白皙的肌肤,走到门边扶住门把手。
“有缘再见。”
顾朝青走后,许逐月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刚刚那种不知名的感觉让她害怕,但同时她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一定要强硬起来,绝对不能再软弱下去了,这是为了保护自己。
之后的几天,许逐月照常上学,家教,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来北京上学的时候就想过,如果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留在北京就好了,慢慢地攒钱买个小房子,就算买不起五环以内的,买个郊区的城中村,也不错,反正她这样的人,不懂得和别人交流,也不结婚,更不需要考虑以后的婚姻。
但那个叫顾青的男人,还是在她单调的生活和朋友圈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果排除他做的奇怪的事情,许逐月还是把顾朝青列入了好人的范围。
许逐月曾经不是没有尝试过主动去交朋友,但试图去讨好一个讨厌你的人,结果当然没有那么美好,她也渐渐封闭自己。但她发现这个叫顾青的,好像并不像以前那些人,甚至还会主动跟她搭话,救她、还帮她撑伞。
当时的许逐月完全没有考虑到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那一面,她太孤独寂寞了,她没有朋友,她太渴望有一个人不嫌弃她,愿意和她说话交流。
在一个放学回来的中午,许逐月再一次看到了顾朝青,她皱着眉看到一个大大的人,抱着吉他窝在她家门口,就像一个无处可去的流浪狗。
而且和上次一别的他,有了些许的不同,头发颜色正常了许多,变成了黑色。
许逐月有一瞬间想到顾朝青之前说的那句话,有缘再见,这就是他们的缘分吗?
在许逐月的视角下,顾朝青别提有多虚弱,好像是饿晕在她家门口的。
她慌忙摇了摇他的手,顾朝青悠悠转醒,喃喃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你、怎么了?”
顾朝青看着许逐月一脸担忧的表情,把手放置唇边重重地咳了几声,然后气若游丝地说:“我被房东赶了出来,现在没地方住了,也好几天没吃饭,好像还有点发烧......我没地方去,就来找你了......”
许逐月内心挣扎了一下,她买的房间是顶层,只有她一家住户,应该也不会有人看到,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而且确实面前的顾青很虚弱。
许逐月连拖带抱地把顾朝青拖进来,她家除了椅子能坐人,就只有床了,所以她没有犹豫地把人塞进床里,但下午她还有课,不能在家停留太长时间。
“顾青,我下午、五点多放学了、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顾朝青虚弱地点点头,许逐月不放心地走了。
因为怀揣着这个心事,上课的时候许逐月也在想着顾朝青的病,一下课就冲出了教室,往药店跑,平常生个小病她自己喝点热水,捂捂被子发点汗就过去了,从来不会这么上心,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照顾一个人,意外上了心。
买了药后,又在沿街的粥铺买了点清淡的白粥,才放心地往家里走。
到家时,许逐月才想起来,还要去给纪千余上课,时间有点赶,自己简单做了点菜吃完后,查看了一下顾朝青的额头温度,还是有点烫,又有些不醒人事,但她也不可能不去工作,
“顾青,我把粥、放在桌上,还有药,你醒了、记得吃。”
许逐月担忧地说完后,把东西拿上,走了出去,顾朝青刚刚还感受到一只软乎乎的小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还有轻柔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然而不到一会儿......
这个温暖的感觉就消失了。
顾朝青不满地咬牙,这个女人怎么刚来没多久又要走,于是他欻地从床上跳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拽住正在开门的许逐月!
“喂!你怎么又要走!”顾朝青喘着气,低头看她,“不留下照顾病人吗?”
许逐月顿了一下,“那个、我买了药、给你。”
随即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指了下桌上,但顾朝青仍旧不肯放她走,“我现在饿了。”
“有粥。”许逐月指了指桌上,然后就想挣开顾朝青的手,
顾朝青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瘪,但也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滴水不漏,而且他喜欢这种被照顾的感觉。
他不想让许逐月这么轻易就走。
“你这么晚还要出去?”
许逐月点点头,顾朝青不开心地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去干嘛?”
“当、家教。”
顾朝青眉头一皱,“我陪你去。”
“不用、你生病了、好好休息。”
许逐月感觉来不及乘公交车了,就把自己的手挣了出来,刚一挣脱,顾朝青又撅住了她的手腕,沙哑的声音瞬间增大了不少:“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陪你去,回来我也陪你回来,就当...就当感谢你救我。”
许逐月楞了楞,一种陌生的感觉朝她袭来,心脏突兀地跳动了两下,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她。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不过她并不讨厌,这种被关心、被人在意,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许逐月抿了抿唇,眼她透过头发帘看向面前的男人,他脸上担忧的神情应该是真的吧,一个不算熟悉的陌生人,竟然会愿意帮助她,这让许逐月常年被冷落、伤害的内心,慢慢温暖起来。
顾朝青出去前又是戴口罩,又是戴墨镜和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许逐月就跟在他身边,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有朝一日还能和这样的男人一起出门。
在一幢大气的洋房站住脚后,许逐月细声说:“我大概八点多可以出来。”
顾朝青瞥了眼一边的猫咖,“我就在那里等你,快去吧。”
“怎么不走?”
顾朝青看着眼前的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很纠结地递了过来,他扬了扬眉,“什么意思?”
“刚刚、给你买了粥,你、没吃就、出来了...所以...这个钱、你自己买点、东西吃吧。”
许逐月其实还是有点担心顾朝青的,她也心疼那份粥,可一个生病的人就这样出来陪她,她也于心不忍。说完小跑着进纪宅了。
教学还是一如往常,只是她时不时会透过纪千余二楼的房间窗户,往下看去,看到那个人还在,她就心安了。
“许老师...”
“怎么、了?”
纪千余指了指在猫咖玩手机的男人,“男朋友吗?”
许逐月懵了一下,心跳地更快了,连忙摇甩着头,“不是不是。”
这之后,许逐月就不看顾朝青了,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对,但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不经常接触男生,所以才会对这个男人格外关注。
纪千余一直不理解一道题,许逐月耐心讲解了许久,纪千余才理解,又给她出了几道题型一样的题,才彻底学会。
因为耽误了一些时间,许逐月是跑出来的,她体力不怎么好,这样快速地跑到猫咖,到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她顺了顺自己的呼吸,才得已缓过来,脸上带着期待的表情看向之前一直关注的位置。
可是......
那个位置却空空如也。
许逐月忐忑不安地继续往里面找人,或许他只是换了个位置坐,可是找了几圈还是没有顾朝青的身影,许逐月的神色一下落寞,她拿出手机,神色更加悲伤了。
老古板手机这个时候卡机了,她连他的电话号码也没记住,怎么联系还是个问题。
她挣扎了一会儿,温吞地走到猫咖的柜台处,“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过、坐在那里的男生?”
店员顺着许逐月的手指看去,脑袋里联想到那个气质不同于周围人的男孩,挠了挠脑袋说:“他好像是半个小时前走的。”
他、走了...许逐月的心底突兀地蒙上了一层沉重的尘埃,不是说好,会等她的...
顾朝青走了,许逐月也没道理继续待在那里,她空落落地走出来,呼出一口气,好像对于和那个人失去联系,也许再也见不到面,她竟然产生了一种难言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