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看了看身后,像是在寻找人,“他不久前便在这里,现在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个年轻人比其他人更显得有诚心。
按理来说,来求神拜佛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中年或是事业有成之人居多。
可是曾经来这里的亲手种下一棵银杏树的竟然是一个孩童。
过年期间,阖家团圆之时。
一个小小的身影却来了这里,亲手挂上了第一条红丝带,之后的每年有时间都会来。
今年却是现在来的。
那人准备扫地上的落叶,许梓看着他说道:“师父,这银杏的落叶就留给我吧?”
僧人也没多强求,世俗间的事情,一切自有缘法。
他转身离开去打扫别的地方,门又“吱呀”响了一声。
城萧拿着梯子走进来在青石板路上转了个弯,就看到站在满树金黄的银杏树下,仰头看着树的小姑娘,
片刻间,一阵微风轻轻拂过,
银杏叶扑簌簌落下,女孩站在树叶上,和这样的景色融为一体。
僧人见他施礼,“施主。”
许梓朝着身后看去,脸上的笑容在看到身后来人时瞬间一滞,印证了心中那个猜想,她喊了一声,“城萧。”
他手里拿着一根红色的丝带,抱着梯子正往这边走,和她四目相对,
他扯了扯唇角露出来一个浅笑,目光柔和,应了一声,“嗯。”
他拿着梯子大步前来,放在银杏树下,手里那根红色的丝带颜色鲜艳夺目,
许梓看着他展开了手里的红丝带,上面清晰的写了几个字:愿我的女孩喜乐无忧,一生顺遂。
他登上梯子,把红丝带绑在了银杏树上。
下来后,没有和她交流,
双手合十站在树底下,合眼低头,虔诚的许愿。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城萧,一个唯物主义者也会来寺庙许愿?
等城萧抬起头后,转头看着身后的许梓,满脸无奈,“被你发现我的小秘密了。”
女孩弯眼笑,“那你想杀人灭口吗?”
紧接着,许梓指着这棵树,“你怎么会知道游鸣寺?蒋思齐说你去执行任务了。”
还专门跑来种了一棵树。
城萧走到僧人那里接过他手里的扫帚,清扫着树底下的落叶,轻声回答,“执行任务刚回来,清许师父唤我来的,小时候让妈妈给我讲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还有上京的流言,关于清许师父我也知道一点。”
他把银杏叶一点点的扫起来聚拢成堆,这才抬眼看着她释然一笑,“总觉得小姑娘要是再受什么苦,肯定哭得很难看,那年回来准备返校时,先来了这里。”
种了树后,耽搁了一点时间去迟了。
被罚跑了三公里。
许梓听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话,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就只觉得心尖猛颤了一下,又疼又酥的。
她看着随风轻飘的丝带,转头看着他问道:“那你信这个吗?”
在小姑娘求知的眼神下,他缓缓摇头,说出两个字,“不信。”
他向来不信神佛。
人的命运永远都是把握在自己的手里,交托给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总是不切实际。
不信?
“不信你种了它,还每年都来。”看起来比虔诚的信徒还要信几分。
城萧看着这棵银杏树,漆黑的眼底涌现出点点星芒,转头一脸认真的盯着她,“因为你信,所以我想试试。”
不止她信,
许家所有人都信。
就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存在,所以他就亲手种了一棵树,长达十年?
许梓像是被他的想法逗笑了,轻笑一声,“那……你现在觉得这还可信吗?”
城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像是检验这么多年来的成果,他煞有其事的点头,“嗯,全须全尾,健康长大了,姑且再信一信。”
他这套言论总觉得有些幼稚,许梓反问一句,“如果有一天我磕了碰了受伤了,那都怪这游鸣寺不保佑我?那这棵银杏树会怎么样?”
城萧走在这棵树旁边,看了一眼,“那就砍了。”
没用的树,留着也是浪费。
他一脸认真,好像并没有开玩笑。
许梓哑然,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你就是敖叔叔说的贵人?”
贵人?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一个称呼,摇头表示不知道,“游鸣寺并没有人叫我贵人。”
僧人在两人身后,自己上前一步解释,“这位施主,每次来游鸣寺都会捐赠大笔香油钱,这名讳是敖施主戏称的。”
她明白了,
原来都是用钱砸出来的名头。
两个人往外走,踏出门后和吃完饭的许知言几个人面对面刚好碰了个正着。
许知言看了一眼城萧,语气不善,“城少,你怎么会在这儿?”
敖子期目瞪口呆,围着城萧前后打量,“乖乖,原来人傻钱多的小贵人竟然是城家少爷啊。”
他知道每年都有个贵人来,但是他却从不多问多打听。
当初是城漾和顾初晚作为主要战斗力人员救她出来的。
身为救命恩人的孩子,他当然得笑脸相迎,城萧抬眼扫了他一眼,
没什么印象,
不过用排除法来看,他应该就是小姑娘口中的敖叔叔了。
城萧一脸平静回许知言道:“清许师父说我应该来看看,我就来了。”
许知言转头看着清许。
清许脸上挂着清淡的笑意,“是清许唤城施主过来的,许施主不必恼怒。”
许知言敛了眸子里的不悦,又恢复成了往日温润如玉的公子言,对着清许颔首,“抱歉。”
清许走在前面,“我知晓各位是为何而来,各位随我来正殿。”
他一人走在前面,步履轻缓,好似翩翩若仙,几人跟在身后往正殿走去。
正殿中间镀了金身的佛像庄严肃穆,桌案上供奉的香火,烟雾缭绕着徐徐上升,
几人进来后,城萧站在许梓身侧,清许看着长高的小姑娘,脸上带着笑意,“近日可又做了噩梦?”
说到这个,许知言紧张的看着清许,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城萧也眉头紧蹙,什么叫做“又”?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许梓点头,“嗯,最近一直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