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他在她的右耳旁边说话,她的睫毛会轻轻颤一下,或者是有点儿别的反应。
可是,他在她的左耳旁边说话的时候,她却没有分毫的反应。
祁盛璟身体僵了僵,他在她的左耳边轻声开口,“倾倾,我是盛璟哥哥,我回来了。”
沈倾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他的身上,她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他又将唇覆到了她的右耳边,他轻声开口,“倾倾,我是盛璟哥哥,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了!”
沈倾的身体,剧烈颤抖,她似乎是想要挣开祁盛璟的怀抱,但因为她的身体,已经动不了,她只能不停地颤栗着,任他将她抱在怀中。
看着她的反应,心如铁石的男人,眼泪无声无声滚落。
她怕他。
怕死了他。
是了,他对她,那般残忍而又冷酷,她怎么可能会不怕他!
他也无比确定,她的左耳,是听不到的。
他让人对她的殴打,让她的左耳,留下了一生的残疾……
“倾倾,倾倾,倾倾……”
心中太疼,祁盛璟不知道该跟沈倾说些什么才好,他只能一遍又一遍,轻轻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疼……别打我,别打我……”
确定耳边传来的是祁盛璟的声音,沈倾那双眸紧闭的小脸上,忽而写满了恐惧。
她的眉头,紧紧地锁着,她的指尖,如同筛糠一般,不停地颤栗着。
她的这条命,真的是靠着不停地注射进她身体里面的东西,苟延残喘,她现在,那么那么疼,她都无法让自己的身体移动分毫。
尤其是想到,她现在,竟然是在祁盛璟那只恶魔的怀中,她更是恐慌到了极致。
可不管她多么恐慌,她都无处可逃。
被他这样抱在怀中,她觉得,她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座不见天日的牢笼之中。
每天,都是挨不完的拳打脚踢,每天,都是受不住的苦痛折磨。
在那个地方,似乎,想要好好地喘一口气,都是难的,呼吸一下,也都是疼的。
她无辜,她不该经受那一切,她想逃,可是,她不管多努力,都无法摆脱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公。
出狱之后,她以为,她终于能够重见天日,哪怕被误解过,哪怕跌落泥泞,她的人生,还有重来的机会,但她发现,那只恶魔,依旧不愿意放过她。
她才华横溢,却只能在社会最底层,做着最苦最累的活儿,苦苦挣扎。
甚至,连生孩子的钱,都得累得褪掉一层皮才能赚到。
而她肚子里的那个已经六个多月的孩子,终究是没有生下来。
他将她带到沈雪瑶面前,他纵容沈雪瑶那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地踩在她的肚子上,让她,永远地失去了她的第二个孩子。
遇到他,从来都不可能有好事发生的。
有的,只是让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的绝境与旋涡。
她现在的身体,朝不保夕,真的是没什么好怕死的了。
但现在,她依旧固执地强撑着,强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就这么死了。
她是真的怕,怕颜清欢,会内疚一辈子。
他们那么那么爱她,她与他们相认,没有带给他们分毫的欢喜,她带给她最爱的家人的,只有痛苦与分离。
不想,再多带给他们内疚了。
“别……别打我……”
沈倾气若游丝开口,“求求你,放……放过我……”
沈倾也是真的不想向祁盛璟这只恶魔求饶的,可太怕太怕她会连颜清欢的最后一面都无法见到,她还是低低哀求道。
别打她……
祁盛璟心口一颤,她竟是,这般怕他!
也对,他那般残忍地伤害她,她又怎么可能会不怕他!
他也忍不住想起,她不见天日的那四年,有好多好多次,被暴揍、折辱过后,她的情绪,都几近崩溃。
她小小的一团,无助地蜷缩在角落,她紧紧地抱着她自己,不停地呢喃,别打她。
他特意让人拍下了她最狼狈的那些视频,送到他手中,供他欣赏。
当时,看她狼狈无助,看她在绝望中苦苦挣扎,他只觉得,她是罪人,罪有应得。
可现在,视频中的每一帧画面,带给他的,都是无尽的疼痛与悔恨。
他的倾倾,骄傲明媚。
哪怕是在孤儿院长大,她也心怀光明,她有梦想,有追求,她本该有美好灿烂的人生。
是他,在那个阴暗的地方,将她的傲骨一根根折断,将她所有的美好,都狠狠地踩在了脚下,也彻底,毁了她本该光辉灿烂的人生。
见她这么怕他,心如刀绞,也不足以形容祁盛璟心痛之万一。
他只能抱紧了她,一遍遍在她的耳边低哄,“倾倾,别怕,我是盛璟哥哥,我真的回来了,我不会伤害你,我不会再伤害你……”
她不再颤抖,不再哀求,她已经,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她的身上,是那么凉,祁盛璟心口一颤,他颤抖着伸出手,探向她的鼻端。
幸好,她还有气息。
只是,气息太过微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便会,永远地闭上眼睛。
“倾倾,撑下去!倾倾,求求你,好起来!你一定得好起来!”
祁盛璟红着眼睛抱着沈倾往医院里面冲,刚进医院,一个脸上带着明显病态的男人,就抓着一把刀,凶狠地往沈倾的身上扑去。
“沈倾,你害死了小汐!你害死了那么可爱那么乖巧的小汐!你这个魔鬼,法律不让你给小汐偿命,我杀了你,让你给小汐偿命!”
那个男人,精神方面显然有问题,他是祁云汐的狂热粉丝。
现在,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祁云汐惨死的新闻,他当然不愿意就这么让沈倾逍遥法外。
“哐!”
那男人还没有触碰到沈倾,他手中的刀子,就已经被祁盛璟狠狠地踹飞。
没伤到沈倾,那男人显然心有不甘。
只是,他已经被谢恒等人钳制住,他根本就翻不出风浪。
祁盛璟的眼眶红了红,他没有再理会那个状似疯癫的男人,他只是,抱紧了怀中的沈倾。
他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可理喻。
可是仔细想想,这些年来,他和这种疯子,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