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宸的头发,并非全白,只是白了两侧鬓发。
但只是如此,也足以让闻者心惊!
消息传到长寿宫时,刚刚用过早膳的太皇太后,正在喝汤药。
听到秋叶姑姑的话,她的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端着汤药的手,也跟着抖了几抖:“你说什么?”
“皇上自将皇后娘娘的凤驾,移至承乾宫之后,便一直不吃不喝的守着,不管元宝怎么劝都不为所动不说,还将元宝都赶了出来!”
萧玄宸是秋叶姑姑自小看着长大的,此刻说起萧玄宸,她的言语之中,自然不乏心疼之色:“今儿一早,元宝进殿一看,竟发现皇上两侧鬓角的头发,在一夜之间便白了!”
听闻秋叶姑姑所言,太皇太后心下狠狠一窒!
她以为,昨日萧玄宸囚禁了沈太后,发落了沈家,又鞭尸容嬷嬷,诛杀了容嬷嬷的九族,已然出了心里的那口恶气!
可是现在看来,她实在太过低估苏伶婉在萧玄宸心里的分量了!
还不够吗?!
静静的,在沉默了半晌儿之后,她颇为无奈的涩然一叹,轻声问着秋叶姑姑:“皇帝他,真的是一夜,便白了头吗?!
“是!”
秋叶姑姑颔首,一脸的愁容。
“哀家一直都知道,萧家的男人痴情,也知道皇帝对皇后情有独钟……”
太皇太后颤抖着手,将手里未曾喝完的汤药,随手搁在桌上,神情黯然,苦笑着说道:“可是哀家没有想到,他对皇后,竟然情深至此!”
曾几何时,她的亲生儿子,为了苏伶婉,放弃生的希望!
现如今,她从小教养的的孙儿,也是为了苏伶婉,竟然一夜之间白了鬓发!
她知道,苏伶婉是个可怜人,并没有错。
但是,在这一刻,她的心里,却生出了几分怨怼!
苏伶婉虽然看似柔柔弱弱,容貌也不及顾明珠和容情倾国倾城。
但是,她就是有那么大的能耐,让她的儿孙,全都一心一意的牵挂着她!
红颜祸水!
这四个字,她苏伶婉当得!
“太皇太后,奴婢刚才听闻,皇上将所有人都赶出了大殿,仍旧不吃不喝的守着皇后娘娘……”
秋叶姑姑看着太皇太后紧锁着眉头,黯然苦笑的模样,不禁嗫嚅着说道:“元宝说,皇上长此下去,再好的身子都得给拖垮了!如今能劝得动皇上的,也只有太皇太后您了!”
闻言,太皇太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
在静静的,看了秋叶姑姑一眼之后,她脸上的苦笑依旧!
其实,萧玄宸现在如此,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劝得动!
但是,如今在这宫里,也只有她能劝他一劝了。
轻轻一叹之间,她的唇角涩然勾起,然后缓缓的从座位上起了身,伸手搭在了秋叶姑姑腕上,边往外走,边轻声呢喃道:“若早知今日,当初哀家无论如何都不会选苏家的女儿做皇后!”
那样的话,萧慕云会得偿所愿,如愿娶到自己青梅竹马的爱人,萧玄宸也会遇到另外一位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
她的儿孙,便不会反目。
一切,全都是她的错!
太皇太后呢喃的声音不大,但是离她很近的秋叶姑姑,还是听进了耳朵里。
秋叶姑姑的脚步,微微顿了一顿。
却在看了太皇太后一眼之后,苦笑着低垂了眉眼:“世上的事情,有谁能说的清呢?事已至此,都是个人的造化,太皇太后无需自责,千万保重自己!”
闻言,太皇太后轻轻笑了下。
只是那笑,涩然无比。
就像是吃浆果的时候,一不小心,吃到了酝酿了多年的那枚苦果!
时近六月,大周朝的雨,仍旧在下个没完没了。
太皇太后冒雨抵达承乾宫的时候,大殿的门敞开着,元宝和容安并一众宫人,全都面色凝重地候在大殿外!
那横在他们面前的大殿门槛儿,就像是雷池,让他们谁都不敢跨越一步。
远远的,见太皇太后一路拾阶而上。
原本忧心忡忡的元宝,不禁眸光一亮,连忙迎上前去:“奴才给太皇太后请安!”
“免礼!”
太皇太后的视线,自元宝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大殿门口方向,紧蹙着眉头问道:“皇帝眼下还是不肯进食吗?”
提起萧玄宸现在的情况,元宝便觉得眼睛发热,声音也跟着不稳起来:“皇上自昨儿将皇后娘娘的凤驾移到承乾宫后,便一直不吃不喝的守着,今儿还是滴水未进!一早奴才看着,皇上的鬓发都白了……”
这些,太皇太后早已知情。
这会儿听了,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
暗暗的,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这感情之事,最是伤人,她对元宝轻摆了摆手,带着秋叶姑姑缓不跨过了承乾宫大殿的门槛儿!
一入大殿,放眼望去,便能得见大殿中央的灵榻,还有靠坐在灵榻前的萧玄宸。
他,就像是一尊雕塑。
就那么静静的靠坐在那里,将头埋在双臂之间,仿佛遗世独立,早已远离尘世的喧嚣!
远远的,看着这样的萧玄宸,太皇太后心中一揪,瞬间紧蹙着黛眉,然后一步一步的,朝着他走近。
待她终是行至萧玄宸身前,一眼望见萧玄宸那斑白的两鬓,不由瞳眸微缩了下!
他,本是最好的年纪。
容颜俊美,墨发如玉。
可是眼下,却生生白了两鬓!
虽然,在来时,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此时此刻,亲眼见到,她还是难掩心中震撼与心疼,以至于连开口的语气,都隐隐有些不稳:“皇帝,死者已矣,你不能这样下去!”
只这一声,一直沉浸自己世界里的萧玄宸,微微动了一动,然后缓缓抬起头来。
入目,便是太皇太后紧锁眉头的模样。
他定定的,看了太皇太后片刻,轻轻扯唇,淡淡声道:“朕现在这样,不是正合皇祖母的心意吗?”
太皇太后因萧玄宸的自称,还有他轻描淡写的言语,微微一怔,看着他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皇祖母不是一心向着自己的儿子吗?”
萧玄宸直起身来,将脊背靠在身后的灵榻上,薄唇轻轻扯动了下,看向太皇太后的眼神之中,一片清冷之意:“当初护国寺一事,不就是您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一手谋划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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