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林青云送走张生和徐怀两人之后,便收到了谢苍的召旨。
他其实已经能够猜到谢苍所为何意,可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无法做出拒绝。
赵宣担心他的安危,让他称病不去,可林青云却婉拒了。
到了皇宫之中出来迎接的是谢苍的贴身公公。
这贴身公公就和韭菜一样,割完一茬换一茬。
林青云并不眼熟,可这贴身公公却笑道:“小人姓李,大人可称呼为李公公。”
“陛下已经在宫殿内等候大人多时了,还请大人随老奴前来。”
林青云并未有半分迟疑,紧接着就跟上李公公的步子,朝着谢苍的宫殿而去。
到了门外便能闻到一阵幽然的茶香,还有丝竹声萦绕在耳畔。
“陛下如今喜爱云华大人在身边伺候,林大人莫要见怪。”
李公公笑着解释说道,手上的动作却半分未停。
他用着纤细苍白的掌心将门推开,露出宫殿内的奢华:“林大人,请。”
待林青云刚刚踏入身后的宫殿大门,便骤然关上了。
上等红木摩擦发出的声音只有细微的声响,可是林青云却听得一清二楚。
卧坐在凉席上的谢苍神色淡漠,让人看不出喜怒。
“坐。”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
林青云待走近,从明亮走向灰暗之时,发现自己的位置旁边坐着一位男子。
此人头微微垂下,让人看不清面容。可是单单从那纤细雅致的身形便可知道是世家出身。
林青云想,这应该就是随安所说的那个茶师了。
林青云坐下之后,云华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青色的瓷器和略微苍白的指尖在灰暗中形成对比。
林清云微微垂下眸子,瞧着他指尖半会儿才收回目光,接过茶杯。
上好的毛尖犹如新生的枝桠,一根一根的立在茶水之中,林青云也不得不赞叹此人确实将毛尖的泡法达到了极致。
“朕寻你来是有一事要问你。”
谢苍见他喝下了茶,才压低了声音开口:“你可知道徐青云?”
“工部侍郎徐大人之子。”林青云如实说道:“陛下对此人有兴趣?”
谢苍唇角微微勾了,看上去是在笑,可是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的笑意。
“起初朕还不知道有此人,不过最近常听人在耳边提起。”他接过云华端来的茶,手指微微一滞,抬眼看向林青云。
“徐大人也在朕面前提过此人。话里话外皆是说他的儿子聪慧异常,天赋异禀。”
“虎父无犬子,徐大人乃是陛下的得力干将,其子胜过于他也并未不妥。”
然而谢苍听完林青云这番话,却是乐呵呵的笑道,那双眼睛微微眯起来,让人看不清其中的神色。
“你是公认的绝世大儒,教导指点的学生也不计其数。这徐家公子虽与你并非是同门,也没有半点交往。可你一向看人很准,你瞧瞧这学子水平如何?是否能担大任?”
谢苍说罢,便丢给林青云一叠写着字的宣纸,顺便吩咐了一句:“掌灯。”
明亮但是微微发黄的油灯亮起,将原本算得上是灰暗的房间勉强照亮。
林青云不经意间瞥过窗户,看见窗户全部都被封死,不透露一点自然光进来。
也只有最边上的那扇窗,偶尔透露出来的微光,勉强让人看得清。
“当初徐大人来向朕引荐他的儿子之时,也对这位后浪有着强烈的兴趣。于是便让他写下了这篇策论。”
谢苍呵呵笑道:“毕竟朕也想知道,同样名为青云,到底是前浪强,还是后浪强呢?”
“毕竟林大人你从同事开始就一直蝉联第一名,就连最后的殿试,林大人你也以最小的年纪夺下了状元之位。朕相信你必然是朕最优秀的臣子。”
现在说的鬼话连篇,前段时间还说人家德不配位。
不过林青云并未计较这么多,因为他心中始终有着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他在看到徐青云的策论之后达到了巅峰。
策论的题目是,君臣之道。
徐青云洋洋洒洒几千字,用的词汇之精美,仿佛将毕生所学全部掏出来了一样。
可是稍微一个懂学问的人看到这篇策论,都会摇头说道,华而不实,没有一点内容在其中。
虽说论题不好写,可偏偏林青云那年的科举殿试之中考的正是这一道题目。
而也正是因为林青云当初那篇策论极其出彩,所以才让谢苍不得不不顾及林家的身份敏感,也要将他绑在身边替自己做事。
林青云那日写的是,“表不正,不可求直影”
意思就是做皇帝的先要自己做好,才能够要求臣子。
直接就在一大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为臣者为陛下鞠躬尽瘁”的言论中脱颖而出。
当时新帝登基不久,他需要林青云这样只追随明主的人才服从他,以彰显他的圣明。
谢苍回忆起往事,他看向林青云的目光也逐渐深邃。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青云终于将手上洋洋洒洒的文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林青云抬起眼看向谢苍,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坦然说道:“狗屁不通。”
算得上是一代大儒第一次骂出这样文雅的脏话,可是谢苍却笑了。
“与青云你的才学相比,宛若云泥之别,自然是狗屁不通。”谢苍在笑,可是林青云却看得到他眼中半点笑意都没有。
就在他还未想明白谢苍到底要做什么之时,谢苍猛然就将那一篇策论斯毁的一干二净,洋洋洒洒抛弃在空中。
“来人。”
只见他一声令下,陈统领就已经从门外提着大刀走了进来:“微臣参见殿下。”
“徐青云班门弄斧,卖弄文学。本以为有着鸿鹄之志,没想到却是个欺君犯上的骗子。”
谢苍双眼绽放出凌厉的杀意,一个掌权多年的上位者的气势骤然迸发:“欺君犯上乃是死罪,即便他父亲有功于朝廷也不可避免。不过朕念其年岁尚幼,赐毒酒一杯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