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宾点点头,径直走进草堂,敲门道:“师姐,开门,是我,孙宾!”
顿有一时,玉蝉儿缓缓开门,揖道:“孙士子,请进!”
孙宾看她一眼:“师姐,方才怎么了,吓我们一跳!”
玉蝉儿已经平静下来,缓缓从袖中摸出扇子,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孙士子,请把此物还与张士子!”
话音落处,玉蝉儿头也不回地走入洞中。走到洞口,刚好遇到童子抱着一坛老酒出来。
童子兴奋地说:“蝉儿姐,你可回来了。快点,张师弟他们弄来许多好吃的!”
玉蝉儿淡淡应道:“你先去吧。”
童子答应一声,走出草堂,远远望到张仪拿着那只破碎的花环,耷拉了脑袋走回来,大声叫道:“张师弟,美酒来了!”
张仪却不理他,只管阴着脸,一步一挪地走到草坪上,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
苏秦看他一眼:“贤弟,你怎么了?”
张仪摇摇头:“鬼知道怎么了!”
苏秦怔了一下:“咦,蝉儿在那儿伤心,你在这儿也拉了个长脸,你们二人弹的这是哪一曲呀!”
张仪叹道:“唉,若是知道弹的是哪一曲儿,我——我——”
见孙宾从草堂里走过来,苏秦急问:“孙兄,问过师姐了吗?”
孙宾点点头,走到近前,将羽扇放在石几上,对张仪道:“师姐让在下将此扇还与张兄!张兄,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仪猛地拿过扇子,反复观看,越看越是愣怔:“奇怪,我的扇子,怎么会在师姐手中?怎么回事呢?”抬头望着童子,“师兄,我的扇子为何会在师姐那儿?”
童子反问道:“嗬,此事该问你呢,你倒问起我来了!”
张仪正自纳闷,一直在十几步外草坪上躺着的庞涓忽身爬起,打着唿哨,慢悠悠地走过来,瞧一眼张仪,嘻嘻笑道:“咋回事儿?叫在下来说,看师姐伤心那样子,八成是遭人欺负了!”
张仪忽地站起,手指庞涓:“庞涓,你——”
庞涓白他一眼:“咦,在下只是说句实话,又没有说是张仁兄做的,你激动个啥?”
张仪气道:“你——”
张仪转向孙宾、苏秦:“孙兄,苏兄,张仪对天盟誓,如果对师姐有过半点儿不耻之举,张仪定——定遭天雷轰顶!”
孙宾劝道:“张兄,我们相信你不是无耻之人!”
庞涓阴阳怪气地说:“无耻不无耻,又未写在脸上!人呐,知人知面不知心,明看是个君子,暗中可就说不清喽!”
张仪大叫:“庞涓,你——你血口喷人!”
庞涓哈哈笑道:“血口喷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张仁兄又没做下不耻之事,在下不过说句实话,张兄为何受不住呢?”
张仪大吼一声,一头扑向庞涓:“你这奸诈小人,我跟你拼了!”
庞涓猝不及防,被张仪冲倒于地。紧接着,二人在草地上一翻一滚,扭打成一团。苏秦、孙宾急忙上前,竟是拉扯不开。
童子急了,飞快跑回草堂,刚到门口,见玉蝉儿身披一袭轻纱,缓缓走出草堂。
童子叫道:“蝉儿姐,你看他们——”
玉蝉儿没有说话,一步一步地走向草坪。
童子大声叫道:“张士子、庞士子,蝉儿姐来了!”
两人正扭打着,听到童子的喊声,陡然松开。
玉蝉儿冷冷的目光直射过来:“打呀,为何不打了呢!”
张仪、庞涓爬起来,各自垂了头,讪讪站在一边。
玉蝉儿向前又走几步,在离他们十几步远的地方,缓缓松掉身上的白纱,赤裸着身子站在草坪上。冷冷的月光直射下来,倾泻在这具刚满十六岁的处子胴体上,使她越发纯洁柔媚,如仙女下凡。
四人惊得呆了,急急背过脸去。
玉蝉儿冷冷地说道:“看呀。你们中有人不是想看蝉儿的身体吗?看呀,为什么扭头了呢?如果有谁看不清楚,可以走近前来。再看不清楚,可以打上火把。”
整个场地寂静无声。
玉蝉儿静静说道:“你们为何背过脸去呢?这是光明正大之事,蝉儿让你们看,你们为何不看呀?”
四人将头垂得更低,完全被玉蝉儿的凌人气势震慑了。
玉蝉儿一字一顿:“诸位士子,你们不是自视为当世英雄吗?你们不是小视天下吗?你们不是将治国安邦的雄心壮志挂在嘴边吗?你们这些大英雄,为何连一个小女子的身体也不敢看呢?”
更长时间的静寂。
童子从地上捡起白纱,急步走到玉蝉儿跟前,披在她的身上。
玉蝉儿的眼中流出泪水,声音哽咽:“诸位士子,自从踏入这条山谷,自从跟随先生走上求道之路,蝉儿之心已经交付大道,不再属于蝉儿了。属于蝉儿的,只有这具肉体。如果哪位公子迷恋这具肉体,蝉儿愿意献出。诸位士子,蝉儿是真心的。如果你们真的能够成为英雄,如果你们真的能够拯救乱世,如果你们真的能够挽救黎民于水火,如果你们真的能够因此悟道,就算将蝉儿此身一口吞去,蝉儿又有何惜哉!”
空气竟如凝结了一般。
玉蝉儿又站一时,缓缓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走向草堂。
不远处的树影里,鬼谷子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张仪猛然意识到发生过什么事了,惨叫一声“天哪”,疯了般狂奔而去。
苏秦生怕他出什么事儿,远远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