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已经放松了呼吸,这一刻又紧绷起来,抬起头来看着她,几乎目眦尽裂。
南宫离珠!
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个话来,就在刚刚,常晴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已经像是去了一趟地狱,还总算凭着自己的力气活着走了回来,但她现在分明是又一次要把我踏下去!
她的话音刚落,裴元灏整个人也颤了一下。
南宫离珠的脸上仍然是那种美‘艳’得让人无法拒绝的微笑,柔柔的说道:“皇上也知道,名不正则言不顺。颜小姐昨夜留宿皇上的寝宫,又一直将公主殿下带在身边教养。宫里的姐妹……就算宫里的姐妹不说什么,但天下人却不如宫中姐妹这般体贴,事情闹出来,皇上如何去堵悠悠之口呢?”
“……”
“皇上,册封之事虽小,但皇家的体面事大啊。”
“……”
她说完,自己也笑了一下,然后说道:“臣妾也知道,这些事本该是皇后娘娘来做主,臣妾今天说这些话是越俎代庖了,但臣妾的话,还望皇上细想。”
“……”
“臣妾告退。”
说完,她又是一福,转身走了。
这一回,寝宫里是彻底安静下来了。
南宫离珠一走,‘玉’公公也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于是也退了出去,还让人将‘门’也关上。
临关‘门’的时候,他又冲着我使了个眼‘色’。
我坐在桌边,整个人有些僵硬,已经放到了桌上的碗筷这个时候就在面前,却仿佛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拿起,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也像是被施了法,有了千斤重,怎么都动弹不得似得。
施法的人,就是南宫离珠。
她实在太厉害了,比起当年在年宴上几乎被我‘逼’得没有退路,现在的她,显然已经在这后宫里游刃有余,一个笑容,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沉重万千,更何况,她的话,本来就比别人的话,更动裴元灏的心。
我的手指变得冰凉,无意识的掐着自己的皮‘肉’。
这个时候,眼前人影一闪,就看见裴元灏坐到了我的身边,那双手拿起了我面前的碗筷,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他的脸上,脸‘色’仍然不算好看,但是,却莫名的,比起刚刚南宫离珠说话之前,没有那么的森冷了,甚至,嘴角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朕很想要册封你。”
“……”
“不过,朕不‘逼’你。”
“……”
“只是,有些事,你也要想清楚。”
我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不可能永远以颜轻盈的身份,留在宫里,对吗?”
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毕竟,公主的母亲,不应该是个——‘民‘女’’。”
我看着他:“可惜,民‘女’就是个‘民‘女’’。”
“……”
“甚至,曾经是个‘民‘妇’’。”
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我说道:“民‘女’说这些话,倒不是一定要忤逆陛下,只是想要告诉陛下,陛下如果想要通过册封民‘女’来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只怕,册封之后,还要堵住更多的悠悠之口。”
“……”
我的脸上透着一点笑意:“看来,贵妃娘娘的确是越俎代庖,有些事,她看得还不如皇后娘娘那么全。”
他的眼中已经透出了一点狠戾:“如果,朕一定要册封你呢?”
“陛下,身为九五至尊,应该也知道,这天下总有些事,是至尊也不一定能做到的。”
“……”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陛下也不会等到今天,不是吗?”
“……”
我这话,是实实在在的打在了他‘胸’口。
人再是强硬,哪怕皇帝,却也只在事实的面前败下阵来,至少我进京,进宫了这么久,直到现在还是一个民‘女’的身份,就是这件事最好的解释。
我不能说这是自己的胜利,但更让我明白,这世上,总有一些时候,势比人强!
裴元灏坐在我的面前,眼中不断的闪烁着,不知过了多久,他长叹了一口气。
然后说道:“你跟朕之间,我们一定要这样剑拔弩张吗?”
“……”
我愣了一下。
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
就像是我全副武装,竖起了全身的刺,却被扔到了一堆棉‘花’上,所有的进攻、防备,都被化解,甚至显得那么可笑。
我呆呆的看着他。
他看着妙言,说道:“妙言的病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她肯喊朕做爹了,难道我们之间,还要这样吗?”
“……”
我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回过头去的时候,就对上了妙言漆黑的眼睛,正一眨一眨的看着我们,像是在思考着。
我和裴元灏的对话,是不是都被她听到了?
那刚刚,那些嫔妃们站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那些夹枪带‘棒’,明朝暗讽的话,又到底有多少被她听了进去,有多少被她记在了心里?
我一时有些怔忪,正想要对妙言说什么,就听见她清脆的说道:“爹,娘,妙言还饿。”
这句话,仿佛一股甜蜜的暖流,将刚刚僵硬冰冷的气氛一下子融化了。
裴元灏的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妙言还饿吗?”
她点头,张大嘴:“啊——”
“好,”他高兴的说道:“朕来喂妙言。”
说完,他一伸手就把妙言抱了过去,又拿起她的碗来,不过刚刚停了那么久,桌上的粥菜也有些凉了,他立刻吩咐下去,‘玉’公公急忙让人重新送来了热气腾腾的粥和菜,撤下了之前的碗碟,却又摆了满满一桌。
我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
这一闹,只怕妙言午饭都不会想吃了。
可是,坐在一边,看着他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一勺一勺的喂自己的‘女’儿吃东西,吃一口就夸奖一句的样子,却也有些不忍心打断。
不是不知道,被自己的孩子亲口呼喊的狂喜;不是不明白,为人父母终于被遗失多年的子‘女’承认的欢欣,他现在的样子,就和当初我在卧虎寨的心情是一样的,只是,他比我,和妙言分别得更久,相聚,也更不容易。
我终究没再开口,没有竖起身上的刺,而是陪着他们度过了这一段,或许将来再难拥有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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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裴元灏的寝宫,一直呆到了下午。
吃过早饭,便陪着妙言在他的寝宫里走路,这孩子不仅语言和思维没有完全恢复,行动力也没有完全的恢复,但是慢慢的引导,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跑步还不行。
当裴元灏蹲在她的面前,向她伸出双手,等着妙言跌跌撞撞的扑进他怀里的时候,那笑声回‘荡’在整个寝宫中,久久不散。
之后,又陪着妙言用了点心。
可就在他掰开一块百‘花’酥,小心的喂进妙言的嘴里的时候,‘玉’公公从外面走了进来,轻轻的说道:“皇上,几位大人还在御书房等着您哪。”
裴元灏原本笑容可掬的脸微微的一沉。
之前,‘玉’公公就来回禀了一次,但那个时候妙言正被他挠痒痒,大家笑不可仰,被他轻描淡写的斥了回去,这一次,又来,只怕事情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他说道:“不是让他们回去吗?”
“这,几位大人跪着不肯走,老奴也不敢——”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时,一只小手伸过去,‘肉’鼓鼓的掌心熨帖上他的眉心,轻轻的‘揉’了‘揉’。
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妙言柔柔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爹,不生气。”
他一下子动不了似得,好半天,才像是被人灌了一嘴的蜜,甜得整个人都要融化了,看着妙言:“妙言……”
他拧起的眉头被‘揉’平了。
妙言的眼睛眯了起来:“爹不气了。”
妙言的手里还残留着刚刚摆开酥饼留下的饼渣,这个时候也挂在了他的眉‘毛’上,但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了,伸手把妙言抱进了怀里:“妙言,朕的好妙言!”
我在旁边看着,一时也不知能说什么,能做什么,只是自然而然的,笑了起来。
最终,他还是在妙言的“劝导”下,满面‘春’风的走了出去。
临走之前,他说道:“对了,护——那个人说了,妙言醒来之后要带她去‘药’浴,小心一点。朕已经吩咐下去,你带她去吧。”
“哦,好的。”
他说完,又看了妙言一眼,妙言一只手牵着我的手,一只手对着他抓呀抓呀,像是小猫挠东西一般,他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转身走了。
我带着妙言去了浴室。
这里果然已经准备好了一池温热的浴汤,散发着浓浓的‘药’味,有几个宫‘女’要上来服‘侍’,也被我拒绝了,妙言第一次这样清醒过来,当然我还是想单独和她相处。
于是,帮她把衣裳脱了。
刚刚脱下里面的一层夹袄,就看见她的脖子上,挂了一条红绳。
绳子的下端,是一个叠成盘扣状的灵符。
这是——
我愣了一下,轻轻的捧起那灵符,仔细一看,那正是过去曾经在临水佛塔看见的,裴元灏给太后请过的灵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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