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秀嘟了嘟嘴,脸上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我淡淡的笑了笑,又说道:“不过,你们倒应该为自己想想了。”
“想什么呀?”
“我和皇上这么一闹,你们也该知道,我是不可能再得宠了,跟在我身边也不会再有什么前途。”我笑道:“如果你们有别的打算,我可以帮你们去跟太后说说,太后开口——”
话没说完,水秀已经急忙说道:“才人,你怎么这么说呢。”
“……”
“我们跟着你,也不求荣华富贵,就这样不好吗?”
看她急得有些委屈的样子,我笑了笑,说道:“可终究——”
“咱们真的不求什么。”小‘玉’也在一旁说道:“前几天,吴嬷嬷也这么跟咱们俩说来着,说如果我们想去别处,她来求才人,只要她一个人照顾才人就好。可是我和水秀都说好了,咱们一定会跟着才人的。”
我一时无言,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看着他们,水秀也点点头:“才人,我们愿意跟着你,不为别的,你是个好人,跟在你身边,吃饭睡觉都踏实。”
是个好人,吃饭睡觉都踏实?
我听到这句话,突然有一种酸涩得想要哭的感觉,水秀未必看过什么书懂得什么伦理纲常,可她的这句话,却好像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但在宫中,知道的却太少了。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看了看小‘玉’,笑了。
。
我每天午后都要睡一会儿,今天却也没有什么睡意,水秀他们就更没有,听着外面不时有人来来回回的跑着,应该是各宫的宫‘女’太监去景仁宫探消息的,隐隐也听到他们议论纷纷。
水秀气鼓鼓的说道:“不就生个孩子吗,闹成这样,到底要生个什么疙瘩出来啊!”
我哭笑不得,她虽然听我的话说话没那么刻薄,但仍旧嘴头子不饶人,连吴嬷嬷也只能叹气,扶着我到软榻上躺下,水秀和小‘玉’闲着没事,便索‘性’跑出去看看。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吴嬷嬷,我靠在榻上,轻轻的说道:“嬷嬷,谢谢你了。”
她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什么,道:“才人不怪我自作主张?”
我摇摇头。
她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奴婢倒也不是要替才人做什么主,只是,这个时候,跟在您身边的人少些,反倒要好些,况且——”她说着,又白了外面一眼:“那两个丫头,整天不是玩就是闹,迟早给您惹祸。”
我笑了起来。
这三个人里,只有水秀跟我认识的时间最长,但难得我们都很投缘,在一起的感觉不像主仆,倒更像家人,有个慈爱智慧的姑姑,又两个顽皮不安分的妹妹,到了今天,我也不求什么了。
吴嬷嬷坐在榻下做针线活,我就靠在榻上看了会儿书,可心里有事,眼中的字也是‘乱’的,不时抬眼看看外面,果然,不一会儿就看见水秀和小‘玉’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才人——”
“出什么事了?”
“听说,许婕妤难产呢!”
“什么?”
我惊了一下,急忙坐起身来,吴嬷嬷连忙扶着我道:“才人小心点,看起急了头晕。”
我也顾不得许多,急忙问道:“怎么会难产的?”
“我们也不知道,”水秀说道:“外面路过的小太监们在这么说,听说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到景仁宫去了,皇后娘娘亲自陪着,现在还没见分晓呢。”
“那——皇上呢?”
“皇上也在太极殿那边,等着消息。”
我慢慢的靠回到榻上,身上突然有一种虚弱无力的感觉,心里那种熟悉的,酸楚的痛又一次涌了上来。
我知道,‘女’人生产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那种痛是常人无法明白的,但每一个母亲都会坚持,不管再痛,再难。
只是——我可能已经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我的孩子……
下意识的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微微凹下去的小腹,眼睛也有些发红,吴嬷嬷看着我的样子,轻轻的捉着我的手,说道:“才人,别想太多了。”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又对着水秀他们道:“再去打听一下。”
他们两点点头,便又转身跑了出去。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两一刻跑回来一趟,告诉我一些听来的消息,但景仁宫那边一直紧闭着,一个太医也没有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能听见那些来来回回打探消息的太监宫‘女’们转述,我听着听着,掌心里全都是冷汗。
感觉上,好像不好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天‘色’慢慢的变暗,周围的也挂上了灯笼,水秀他们这一次去得很久,大概快要半个时辰了还没回来,我一直翘首望着外面,桌上的晚膳一口也没吃。
吴嬷嬷劝道:“才人,先吃一点,饿坏了不是玩的。”
“我吃不下。”
“才人!”
吴嬷嬷加重口气喊了我一声,我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慢慢的关怀和责备,心里也有些抱歉,便说道:“好,我先喝点汤。”
她这才放过我,急忙盛了一碗‘药’膳汤端给我,我心事重重的刚刚端到嘴边,就听见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一抬头,果然看见水秀他们又跑了回来,但是夜‘色’下两个人的脸‘色’都是惨白的,好像被吓坏了一样。
“怎么样了?”我急忙问道。
水秀的嘴‘唇’都有点白,看着我,慢慢的道:“才人……”
“快说啊。”
“许婕妤,好像——殁了。”
“你说什么?!”
我的手一抖,手中的汤碗一下子跌落在地,哐啷一声摔得粉碎,汤汁溅到了我的脚上直发烫,但我一点也感觉不到,震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殁了?”
“好像是的。”水秀点点头,也是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说道:“那些太医一个都没出来,景仁宫把红灯笼都收了起来,现在皇上也过去了,听说脸‘色’也很不好看。”
“……”
我震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下子又跌坐了回去。
她死了?
许婕妤她死了?
那——我急忙又问道:“孩子呢?孩子生下来了吗?”
“听小福子说,听见里面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活没活着就不知道了,皇后娘娘也不准任何人进去探视。”
我坐在那儿,一时间心都‘乱’了,脑子里来来回回直响着一句话——她死了!
许幼菱,那个柔柔弱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女’人;那个说宁愿生个‘女’儿,也不愿意耽搁孩子前程的‘女’人;那个说将我当成好姐妹,却最终与我反目的‘女’人……
她,真的死了?!
我坐在那里‘门’外漆黑的夜‘色’,眼中却浮现出了宫中姹紫嫣红里,那个‘女’人最不起眼,柔弱温顺的样子,一种不可言状的酸楚涌上心头。
这时,吴嬷嬷上前来轻轻道:“才人。”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
“别想太多。”
“……”
“她是生是死,跟你都不会有关系,你为别人难过,伤的总是自己。”
为别人难过,伤的总是自己,话是不错,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我不是木头,也练不出铁石心肠,又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不过,他们都这样担心的劝我,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吴嬷嬷便让水秀他们把地上的收拾了,又重新给我拿碗盛汤,我没什么胃口,也勉强的喝了半碗汤吃了几口饭,便早早的打发了他们,自己睡下了。
今天晚上是水秀为我守夜,若是平时她一定会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但今天晚上她也没说什么,一个人木楞楞的收拾了‘床’铺,便睡到了外面去。
我也知道,她平时嘴上最然刻薄了些,说话没什么顾忌,但到底是一条人命,咒人和看着人死,完全是两回事,只怕她现在心里也未必很好受。
到了半夜,还能听见外面她翻身的声音。
我睁大眼睛躺在‘床’上,回想起以前在重华殿,在芳草堂和许幼菱相处的日子,她真的是个好人,只是不适合在这宫里生存,她不懂心机,没有城府,淡漠无闻的一个最不起眼的小家碧‘玉’,也许是因为这些,才让裴元灏反而对她有了一些别样的情愫,她也是这后宫第一个幸运的怀孕的‘女’人。
可这种幸运,却只是让她更快的走完了一生。
她的孩子呢?生下来了,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将来又会如何?
这样想着,就再也睡不着了,一直过了子时,外面一片万籁俱寂,我却还是清醒着。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微微一蹙眉,就听见有人用力的拍着‘门’,大声的喊着什么,水秀比我更警醒,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我也看着她——
怎么了?
不等我们开口,吴嬷嬷他们已经去打开了‘门’,我听见他们好像说了什么,那一阵脚步声又急匆匆的朝这边来了。
水秀感觉到了什么,急忙过来从架子上拿了衣服给我披上,我慢慢的坐起身来,外面已经响起了敲‘门’声,水秀急忙过去打开‘门’,一看见外面的人,像是惊了一下:“‘玉’公公?”
‘玉’公公?
我微蹙眉头,他不是一直服‘侍’皇帝的,自从我和裴元灏闹翻,他已经很久没过来了,现在大半夜的来,是要做什么?
‘玉’公公从‘门’外走了进来,我看见他身后还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太监,晦暗的光线下,他苍老的脸上脸‘色’也有些沉,慢慢的走过来朝我一拜:“拜见岳才人。”
“‘玉’公公,什么事?”
“皇上在景仁宫,召才人过去问话。”
“问话?”我皱了一下眉头:“问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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