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如双儿所说的,皇家人太凉薄了!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一旦去了此等苦寒之地,往后的日子应该如何过?那呼韩邪单于如今已经四十七岁了,比自己的女儿整整大了三十余岁,这样的年纪不要说做夫君了,就连祖父都快差不多了,甚至比他还要大十余岁。
认这样的人为女婿,他怕要折寿!
牺牲他女儿的终身幸福,却要成全坐在龙椅上的人,凭什么!
更何况,匈奴的风俗实在令人不耻,那呼韩邪单于现在看上去身体好得很,可谁又能知道他还能活几年呢,可自己的女儿还很年轻,还有大把的光阴在啊,若那呼韩邪一旦死去,继位的儿子就要连他的继母也要一并再嫁于他。
一个女子,夫君死了,竟然要再嫁给他的儿子,继母变妻子,对于她来说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双儿,可是他心头的宝,他怎会舍得!
所以半个月前,知道了女儿的计划后,他便暗中派人回了封地,将一切打点好了。没想到,皇家行事,竟真的如双儿所料!
东平王闭了闭眼,轻轻叹息一声道:“双儿啊,枉为父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你看得清啊!还好,咱们做了两手准备。”
“父王,今日咱们便出宫去。皇家人此时只怕是应付那个呼韩邪单于都来不及,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的。趁着这个机会,我们早点走,要不然让他们一旦发现了,就来不及了。”
“可是,你的身子?”
“女儿无碍的,比起性命来,这点算得了什么,何况父亲身上不还有药吗?没事,现在是片刻也耽误不得了。我们现在就走!”
呼听外面鼓声响起,刘双嘴角冷冷一勾道:“呼韩邪单于入宫了,父王,抓紧时间要紧!”
东平王不再犹豫,立即将收拾好的东西往身上一挎,扶着刘双便离开了。
未央宫的建章宫前殿,太后、皇后和冯昭仪、傅昭仪等人均在皇帝身边。
太子已经去宫门口迎接呼韩邪单于的大队了。
太后看了眼皇帝,朝皇帝点了点头。
“把人叫进来吧!”汉元帝扫视了一眼眼前的几人,淡淡道。
冯昭仪自从昨日深夜里与汉元帝说了此话后,便一直没有得到汉元帝的回应,她心里没底,不知道此刻皇帝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所说的把人叫进来是叫谁。
而皇后和傅昭仪亦很是疑惑,面面相觑。
只见此时,一身淡粉色宫女装的王嫱被带进了建章宫,建章宫她不是第一次来,只是今天的气氛却让她觉得有些奇怪,至于奇怪在何处,又有些说不上来。
昨天她也听说了刘双之事,但她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因为她知道历史。只是不知道这个叫王昭君的女子,此时是否已经知道她这往后余生的使命呢?
她对他是有些同情的,可惜在两国的大义面前,她这点同情竟是太微不足道了。
不过,这一夜她睡得竟是格外的熟,自从正月十六从刘康的王府回宫后,她难得在昨天夜里没有做梦,竟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若不是芷蓝来敲她的门,她险些误了伺候太后起身的时辰。
所以此时,她的精神竟是格外得好。
远远地,太后与汉元帝二人紧紧地盯着她走过来,虽是低着头,可那端庄的气质,通身的气度,分明就是出自名门闺阁,谁会想到,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呢。
汉元帝不动声色地朝太后看了一眼,见太后朝他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丝弧度,这么标致的人儿,她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不过,说来也是,若不是有这般的模样性情,就刘康那小子的眼光,也断然是看不上眼的。
太后笑着道:“嫱儿,来,到哀家身边来。”
王嫱微微一愣,太后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极为慈爱,但她心里却是明白的,皇宫沉浮几十年,她的地位却半刻也未曾动摇过,说是没有手腕是没有人相信的。
这样的太后,手段才是最厉害的。
太后见王嫱走得慢,未责怪反而是笑道:“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端得如此美人一直在哀家身边,哀家竟是半点没有好好留意到。”
王嫱自是上前,太后却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边看边笑着对皇帝道:“哀家和这个丫头有缘,两年前她还是刚入宫那会子,皇后和傅昭仪都想要这丫头的,没想到最后反倒是哀家这个老太婆得了她的伺候。”
汉元帝哪有心思和太后聊这些过往的家常,只是淡淡道:“母后说得是,这丫头灵气,很是得母后喜爱。”
“嫱儿,今年多大了?”太后温和地问道。
“回太后娘娘,奴婢今年十七了。”
“十七啦,正是好年华啊。不错不错,一开始就觉着长得标致,没想到入宫这两年多来,竟是越发出落得水灵了,是个惹人疼惜的女子。”
太后看了眼皇后,又看了眼王嫱,似笑非笑,把皇后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老太后究竟想要说什么?再过两个时辰,朝贡一结束,和亲之事便要摆上来了,竟还有心思在这里夸一个小小的宫女,就算是长得再标致又能如何?如今就凭皇帝的这副身子还能临幸了她,让她生下个一儿半女不成?现在也不是个时候啊。
不过,皇后毕竟是在后宫沉浸了这么多年的,就算心里再怎么着急,面上却是未表现出半分来。
太后笑眯眯道:“可哀家瞧着这嫱儿和皇后眉宇间怎么有那么几分相似呢?又都姓王,皇后,这丫头莫不是你王家遗漏在民间的亲妹子不成?”
王嫱一愣,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皇后他爹是个多情种,自己是被养在外面的女儿吗?
虽说去年年底宫变一事,皇后的大哥王凤被夺去了卫尉一职,可再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追随王将军的可是大有人在的。要不然,宫变一事也不可能对太子和皇后一点影响也没有的。现在太后竟在此地如此羞辱皇后的父亲,她就不怕王家军了?
还有太后这样说,岂不是连秭归原主王颜的娘亲也给羞辱了,说她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
只是,她是没有那个资格质疑太后的话的,心里虽有些不悦,却也不能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