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刘康与太子、太子妃三人正坐在太子长乐宫的茶室里。
太子妃道:“二弟,圣旨下得太突然了,太子他根本不清楚。若是知道,他绝不会让父皇和皇祖母下这样的圣旨。”
太子重重地一拳打在地毯上:“我可真是够蠢的,竟然没有想到在你们成婚第二天就让太常寺把王嫱的名字写入族谱。一切都是我的错!二弟你放心,等过段时间,我必会去求父皇和皇祖母,让他们收回旨意的。”
刘康随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神情淡然道:“不用了,她都不在意了,何必去浪费那个时间。”
太子妃急急道:“二弟,你糊涂啊!嫱儿姑娘是怎么样的一位女子,你心里难道不比我们清楚吗?她为何要与你说那样的话,又为何会入宫仍回了太后的常宁宫,你应该明白的。”
刘康拿杯子的手指节关一紧,但随即却仍道:“多谢大哥大嫂关心,不过,确实不用了。萧素素,我会娶。”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太子与太子妃二人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低低叹了一声。
太子妃道:“殿下,不管二弟怎么想的,这件事你总要和父皇、皇祖母去说说的。不能真的就这样算了。”
太子点头道:“嗯,我明白。好在时间还有,离成婚还有近四个月时间,一切等到呼韩邪单于和亲之后吧。这段时间平都闹得太凶,皇祖母已经有些反感了,再闹下去只怕对嫱儿姑娘更不利。倒不如先冷冷吧,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去求父皇的。父皇现在不理朝政,虽说旨意是皇祖母所下,但终归是用了父皇的名义,时机一到,倒也不难办。”
太子妃默默地点了点头。
太子又道:“东平王的小女儿刘双昨日已经入宫,教导嬷嬷已经在教她规矩了。等到时呼韩邪单于一来,圣旨一颁,此事也算是定了。到时还要你操心,给刘双准备和亲的嫁妆,还有随侍的奴才,送亲的队伍等等时宜。”
“是,臣妾明白了。”
待到傍晚时分,王嫱站在高高的宫墙之上,远远地见到了那个男子,月白长袍,身姿还是那么挺拔伟岸,只是孤单了许多。
那大半年,他总喜欢牵着她的手,让她走在他的身边的。
一位穿粉色衣裙的女子与修羽二人跟在他的身后。
王嫱征征地看着他的背影。
直到三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不见。
至始至终,那个男子都没有回头。
王嫱在城楼上站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直到银白的月光挥挥然洒满皇宫的每一处角落,她才拖着一身疲倦离开。
然而,待到她离开之际,宫墙角落里,那斑斑暗影中,却走出一男子。
而男子一身月白锦袍,在银银月光下坚毅挺拔,踏着墙角暗影仿如与生而来便是王者一般。
王嫱收了心思,低着头默默然地走在皇宫中。
远处,有灯火移近,王嫱驻足,退到一旁,低下头,福着身。
在这皇宫中,她永远只是个奴婢。
而那人却走到她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哪里的宫女?”
王嫱未抬头,回道:“奴婢常宁宫王嫱。”
“王嫱?”那人围着她看,“抬起头来,让本郡主看看。”
郡主?自称郡主必然是亲王你女儿,王嫱想起来了,是东平王的小女儿刘双,是被太子选中的和亲人选。
王嫱施施然抬起头,只是刘双在看到她脸时,惊呼一声。
然而也只是片刻,那刘双抿了抿嘴后便走了,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王嫱感觉有些奇怪,看着走远的刘双发呆,她知道和亲的终究不是这个女子。
一个月对于有些人来说,过得很快,而对于有些人来说,很是难熬。
这一个月对于王嫱来说,似乎很快很快,仿佛眨眼之间的事,因为她很忙。
太后的头疾已经许久没有发作过了,而芷蓝做的糕点似乎更合太后味口一些。
这么长时间不在常宁宫了,她竟发现,太后的几个小仓库又乱了不少。
于是,她便一个仓库一个仓库地去理,既要一件东西一件东西地写在帐册上,又要分门别类,还要与原来的帐册核对。
每天她都累得快直不起腰来,就连养成的每日清晨跑步和晚上跳绳的习惯也不得不放弃了。
就在王嫱把太后的那几个小仓库终于理得差不多的时候,芷蓝带来了消息,说是呼韩邪单于已经到了京城了,王爷去迎接了。
王爷,刘康,这个名字好像好久没有听到过了。
王嫱正在书桌前誊抄,闻言手微微一顿,却随即继续,只应了个:“嗯。”
芷蓝感觉有些赦然,定定地看着她,终咬了咬唇,无声息地离开了。
待到芷蓝离开,王嫱方抬起头来,茫然而空洞地望着外面的盈盈绿草。
呼韩邪单于此次的队伍尤为盛大,不仅仅因为草原上就只余他一个大单于,更在于他对此次求亲大汉的诚意。
刘康离京五十里亲自去迎接的。
按理说,郅支单于和呼韩邪单于是同胞兄弟,郅支被刘康所擒,押回京城未多久便被汉元帝处死了,呼韩邪单于当与刘康有杀兄之仇的。
然,呼韩邪单于在见到刘康时,却极为热情,似毫没有表现出对刘康的敌意来。
这在外人看来有些不解,但刘康与太子等人却知道的,这个郅支单于夺了呼韩邪的王庭大帐,当时是想杀了呼韩邪的。只不过呼韩邪单于这个人极具手腕威信,短短两年时间便聚集了不少跟随着,随后便自立为单于,与郅支抗衡。
而郅支则因占着王庭大帐,便以为自己是天神所选,竟有些自傲自大起来,甚至打起了大汉的主意,更是在大汉边境建立了郅支城,哪知却是引火烧了身,一举被刘康全部歼灭,加他本人也被刘康活捉押回了京城。
天色已晚,刘康安顿好呼韩邪等一众人人便回了王府。
王府的夜依旧如往日一般,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摆。
夜,便如往昔一般,安静。
刘康此刻正在书房,手头仍是那卷不知看了多少遍的《山海经》,那竹简已经被他那双粗糙的大手磨得有些发亮,在烛火的照射下反射出桔红的光来。
络语依旧不死心,今日依然是刻意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襦裙。那襦裙在裙摆处有大片海棠花,在月色的照耀下,仿佛灵动一般,每走一步便似海棠花在徐徐盛开,怎叫一个美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