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向蕊微笑着看向自己,忽觉得自己刚刚这样的动作太突兀了,好像不相信向蕊的医术似的,只得尴尬地朝向蕊笑了笑。
“真是太好了,终于退烧了,谢谢向蕊姐姐。”芷蓝大喜,喜悦之情溢满于眼,终于退烧了。
“我没做什么,要谢就谢周太医。”向蕊微笑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王嫱。
“应该要多谢王爷,是王爷救了嫱儿姐姐。”芷蓝也看着床上的王嫱,却见她仍睡得深沉,似在对王嫱说,又似在对向蕊说。
向蕊笑笑没有说话。
芷蓝见向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忙搬了凳子,与向蕊二人一左一右的守着王嫱。退烧了,她纠着心也已放下,此刻才觉得疲惫袭来,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
“我看姑娘两天没有休息好了,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向蕊的声音轻缓,说起来不急不慢。芷蓝虽慢慢地打着瞌睡,一幅快要睡着的样子,但猝不及防的话却也没有吼到她。
芷蓝忙强打起精神,使劲搓了搓脸和耳朵笑道:“不,我不困。姐姐若是不嫌弃的话,妹妹的屋子就在隔壁,若是有事,妹妹喊你。”
向蕊看着她笑着故意说道:“我可是有昭仪娘娘的命令在身的,可不敢休息,需得亲自守到明日天亮才行。不过看嫱儿姑娘如今的样子,夜间应该不会再发烧了,妹妹不如去睡会儿,若是连你也累倒下了,岂不是要嫱儿姑娘的病刚好又来照顾你了?那这样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话是这么说,可芷蓝又怎敢真的到隔壁屋子睡觉,又见向蕊说得有道理,且烧已退,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那我就在这里靠靠,靠靠就好,辛苦姐姐了。”
向蕊轻笑着看着芷蓝点点头。
此时早就感觉极为疲惫,便索性走到床边趴在王嫱的边上睡着了。
向蕊无奈地看着芷蓝,笑着摇了摇头不再阻止。
其实她刚进来替王嫱把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有太医院的周太医出马,亲自为她针灸,这个姑娘的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明天一早也必然会醒来。
但她记得王爷的嘱托,也清楚地看明白了王爷眼中的那种心疼和焦急,甚至还有害怕,他在害怕失去这个姑娘。
傍晚的时候,王爷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连娘娘喊他都没听见,直接找到自己,见到自己后就要求她立即到这里来,照看这位姑娘。
当初傅昭仪娘娘是不肯的,她说这位宫女与其他宫女不一样,皇后和清河王都盯着,甚至连皇上和太后也早就注意到她了,王爷不能再搅和到这里面进去,可无论娘娘她说什么,王爷都不听。
他只反复在说,如果今天她的烧还不退下来的话,她会没命的,她要让向蕊今天一整夜都要守着她。
她进宫已经有些年头了,从未见过王爷这么着急过,更没有看到他为了一个女子朝自己的母妃哀求。
京城里,有多少达官贵人家里的小姐倾慕于他,想要嫁给他,哪怕不是正妃她们也无所谓。
可从未见王爷对哪个女子另看过一眼。
如今,她才知道,原来,像定陶恭王爷这样的男子也会动心的。
这个女子在王爷心中的份量很重,重得也许早就填满了他内心的一切。所以今天无论如何,她要守着这个姑娘的,亦是为了报答当年王爷对她的救命之恩。
床上的人退烧后,向蕊给她擦了身子,又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便一直眼都不眨一下的守着她。
宫里,梧桐院中,王嫱昏睡了整整一夜。
宫外,定陶恭王府书房的灯却亮了一夜,而他也在夜色中整整站了一夜。
小伍和修羽二人一直守着刘康。
刘康手中拿着竹筒,可却半个字也没有看进去,修羽发觉这本竹简这样卷起的样子,王爷已经拿在手上整整一个多时辰了。
小伍和修羽二人对视一眼,修羽轻摇了摇头,示意小伍什么也不要问。
蜡烛的火焰突突地跳了几下,发出几个荜拨的轻响声。
“什么时辰了?”刘康开口,这才发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嘴唇很干,说话的声音带着几丝沙哑。
修羽朝窗外看了一眼,低声道:“丑时一刻了,王爷要不要去睡会儿,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小伍忙递上一杯水,刘康轻咳了一声,接过杯子仰脖将一整杯水灌了下去,这才觉得喉咙没有那种灼热的感觉了。
刘康没有说话,打开书房的门走到外面。
十一月底的长安,冷风刺骨的冰凉,刘康一贯以来不喜欢在身上穿厚重的衣服。此刻身上也不过就一件中衣,一件薄棉衣再加一件外袍而已。走到院子中,寒风一吹,竟是冷不丁的整个身子一缩。
刘康感受着寒风从四面八方钻入体内,传到他的四肢百骸,想起芷蓝一路上和自己说的她每天站在窗口,让寒风日夜拍打着自己的身心,心如刀割般的疼痛。
月色朦胧,刘康抬头望着天,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拳。
小伍懊恼地瞪了眼修羽,今天他没有跟着王爷进宫,王爷他们二人到很晚才回府,一回府王爷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问修羽,修羽却让他不要多问,好好伺候王爷。
小伍吩咐膳房备些开胃的几样小菜,也是刘康一直以来喜欢吃的,他端到书房,可王爷却每个菜只吃了几口,甚至连饭也只用了小半碗,便命人撤下了。然后就是把着一卷竹简心不在焉地看着,现在他甚至还站到了院中,立在寒风之中。
刘康抬头望着那轮晕红的月亮,在清河郡也是有着这样月亮的夜晚,她问自己难道希望她被皇上宠幸吗?成为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中的一人,成为这四四方方的皇宫里的一员吗?成为阿紫嘴里的庶母?
他当初没有回答,他能怎么回答她呢?当初她还是父皇从民间采选的家人子,他不能有这样的非份之想。
可没想到,没过几天时间,从京城来的一道圣旨就送到了她们的手中,她再不是什么家人子了,而是一名普通的宫女!
他从没觉这“宫女”二字是这么入眼的!
他到那个时候才正视了自己的内心,才终于明白早已将这个女子刻入了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