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杜清韵都表现的十分殷勤。她几乎包办了长孙凌妍贴身丫鬟的所有活计,尽可能的出现在长孙凌妍的眼前。
她日日早起候在门边,态度虽然谦恭,却没有身为下人的一丁点儿卑微之感,举手投足间透着落落大方。
她早起晚睡,可梳洗打扮却并不含糊。端的是清丽秀雅,端华高贵,倒是和东陵烟通常的妖艳靡靡对比鲜明。
不知道的人,还道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陵心阁里的丫鬟都看不惯她这番做派,倒是没少在主人的面前挑拨怂恿。只是一贯争强好胜的东陵烟这回倒是丝毫不放在心上,听过只当是笑话一场,半点儿都不记着。
杜清韵心灵手巧,能说会道,又极会看人眼色,倒是伺候的她很顺心思。
这日,杜清韵又到了东陵烟的屋里,她见东陵烟刚刚进食完毕,便立即润湿了块金丝帕子给她擦手。
正赶上殷朗也来陵心阁,见了那个挺拔俊朗的身影,杜清韵便更舍不得走了。
她侧立在长孙凌妍的斜后方,微微低侧了脸,一副静怡端丽的模样。只是那可疑弯曲的嫩白颈子,还有那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都让带着那么一点儿欲说还休的意味。
长孙凌妍斜窥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了勾,只当做没看见了。
她早知道杜清韵是个有野心的人,之前把她扔给芝兰,也是想让这两人相互磨一磨性子,生些事端给那些人钻钻空子。想要死遁,又要做的不着痕迹,那内院三傻的帮忙总是缺不了的。
有攀附的心思没什么不好,没头脑又自认精明的杜清韵简直就是老天白送的礼物。有了她,长孙凌妍的计划便又多了分胜算。
新来的杜姑娘最近成了陵心阁的大红人。也不知道她给东陵烟上了什么□□,竟哄得这个一贯叫横跋扈的女人将她当成了姐妹。就连东陵烟惯常最亲近的大丫鬟芝兰也落了下风。
这日午后,殷朗又到了陵心阁。
一进门,他便看见东陵烟一身红衣的歪在园子里的贵妃榻上,星眸半合,像是睡着了。
四个丫鬟手臂轻摇着给她打着扇子。其实雪巍岛四季如春,温润怡人,哪里还需要扇风这么麻烦。可东陵烟就是爱着调调,越麻烦越繁复的事情,她差人做起来便越是有兴致。虽说女修士大都都喜欢搞搞排场,像她这样无聊的倒是少见。
殷朗走了两步,忽然手一挥,那红衣的东陵烟便跌落到了地上。
“淘气。烟儿便是拿这东西糊弄本座么?”
话音刚落,那园中水亭后身便转出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她容颜和之前的红衣女子没有任何区别,正是长孙凌妍本人。
只听她笑嘻嘻的问道。
“殷郎怎知那不是奴家?”
殷朗看都没看那挣扎着站起的身影,径自揽了她的腰,一向清冷的脸上竟也露出几分笑意。
“你那幻真诀只是个皮毛,那人身上的血气和你差别甚大,远远的就露了底。”
“原来殷郎的鼻子这样好用,到叫奴家吓了一跳呢。”
长孙凌妍面上笑的娇艳欲滴,心中却暗自打着自己的算盘。
血气......想改变人一个的血气,自然是要以血来遮掩。
要骗的殷朗不起疑心,这件事还要慢慢的谋算。殷朗给了她木傀儡,死遁在小汨罗境的计划就不能再用了。不过既然有这宝贝,那进境的事自然也变得简单的多。
随着小汨罗境开启的日子一天天的近了,芝兰也变得越来越焦躁。她在岛上混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这么失态,想来那个宝贝是很得她心思的。
勾的长孙凌妍的心痒痒的,修真之人讲求机缘,怎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的错过呢?
她垂眸浅笑,笑的一派娇憨温婉。
“你穿上这个。”
长孙凌妍将一件满是猩红的里衣递给了杜清韵。
“你要扮作我,自然是要带着我的血气。”
她笑的精灵古怪,大大的猫儿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这次再试验一下,就不信殷郎还能辨得出?!!”
杜清韵应了一声,也不嫌弃那里衣早被鲜血浸透,顺从的贴身换了上去。
她向来自视甚高。可接连蹭在东陵烟身边几回,殷朗连个正眼都没给她,心中自是又气又恼。
刚巧最近那天杀的炉鼎又想到了一个新乐子。她用幻真诀将几个丫鬟轮番扮作她的模样,来迷惑外人的视线,谁演的最相似便赏赐大笔的灵药灵石,惹得陵心阁里面大大小小的下人们都心思蠢动,跃跃欲试。
这几日下来,陵心阁里里外外被她玩了个遍,杜清韵自然也不能幸免。
只是她运道好,东陵烟点指她的那日刚巧遇上了殷朗。虽然立时便被认了出来,可杜清韵被那男人的眼眸一扫,也顾不得他甩飞自己的冷漠,一颗心巴巴着依了上去,再也收不回来了。
这才是她要的男人,睥睨天下,有权有势有修为,凭什么要被一个炉鼎霸着。
她杜清韵出身世家,又是女修,他合该是看着她的。
东陵烟要她装,她便装。
她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那个炉鼎,模仿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她虽然表面如常,心中早已喜不自胜了。
既然殷朗喜欢这个模样,那她便披了这个“东陵烟”的皮囊,又有何不可呢?
“师姐,这是奚清仙子要我交与你的,这瓶中的水每日只要滴入那妖女的饭食中,不出5日,管教她有死无生。到时候,仙子自会记着你的好处。”
莲儿躲在亭子的背阴处,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瓷瓶,放入了杜清韵的手中。
她虽然和姚芊芊身边的丫鬟有旧,可真投了过去,反而被倾轧的混不下去。最潦倒困顿之时,忽听洒扫的小丫鬟说杜清韵得了陵心阁那位的青眼,一时风头无俩,莲儿的心中顿时懊恼不已,大呼自己没有运道,跟错了主子。
她本想去找杜清韵混个好差事,可刚走了一半便被奚清手下的人带了去,一番威吓利诱之下也便半推半就的改换了门庭。
“师姐,那妖女不过是一个下贱的炉鼎,便是现在春风得意,可是终归是没什么前途的。奚清仙子出身名门,修为也是这后院之中的第一人,以后的造化可是大着呢。”
莲儿苦口婆心的劝了杜清韵一番。她得了奚清的好处,自然是捡好听的说。
杜清韵点点头,转身便离了中庭,回到了陵心阁。
她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东陵烟是不能留着,可是她也没必要再转投奚清脚下。到哪里都是给人当奴婢,哪有自己做主子来的舒服。
想起殷朗那个凝视的眼神,杜清韵心中的斗志更加盛了几分。
再不多久,他便会是她的了。到时候她在慢慢转了性子,想必也不会有人觉察。即便他依旧喜欢的是“东陵烟”,可是得了实惠的总归是她杜清韵。她才不会像现在这个蠢妇一样,只安心得些小爱小宠,做个卑贱的炉鼎。
她是修士,便前期损失了一些修为也能弥补回来。凭她千般手腕还怕殷朗不对她动了真心?那时候,她便会是这雪巍岛真正的女主人。
“小姐,您的清神汤。”
杜清韵恭恭敬敬的托了一个长盘,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碗送到了长孙凌妍的身前。
长孙凌妍的明眸微微闪过一丝精光,她似未发觉一样,有些无聊的看着自己的指甲,却并不伸手受用那汤。
“今儿个怎么是你送汤过来?平秋呢?”
杜清韵低着头,轻声的回应道。
“平秋昨夜发病了,张管事怕误了小姐喝汤的时辰,便差了奴婢送来。”
长孙凌妍呲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倒是精觉了。之前让他送些涵香枝来他都推三阻四的不肯动,要不是我在殷郎面前得了脸,怕是连个正眼都求不到呢。”
她端起汤碗一舀了一勺,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
“这汤.....味道也忒清淡,厨房真是越来越懈怠了。去给我要勺子脂琼来。”
见她端起碗却不喝,杜清韵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脑中瞬间转过了还几个念头,尽想着事发之后自己要如何将事情推出去,顺利脱身出来。
可听到她说要脂琼,杜清韵的一口气顿时又喘了回来。她自然是要看着长孙凌妍喝下肚去才能放心的。可是她心中也想的清楚,这药无色无味,自然是轻易不会露出马脚。只是此时万万不能露出一丝异样,自己露了自己的底牌,平白惹了那炉鼎的疑心。
无奈之下,她只得一路小跑着到了小厨房,求着女管事取来了脂琼,又小跑着奔了回去。
刚一进门,她的视线马上落在了长孙凌妍身前的那个长盘上。
汤还在,甚好。
她毕恭毕敬的将那罐调味的脂琼奉到了长孙凌妍的跟前,看着她漫不经心的剜了一勺加进汤里,毫无察觉的喝了下去。
杜清韵的心,终于微微放进了肚子里面。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竟然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