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停电
楼下的气氛不怎么好。
一条未来走下去的时候,在楼梯转角处略站了站,听到了餐厅里颇有些无精打采和心不在焉的对话。
没人聊‘吊桥被烧了,电话打不出去,是不是有人要对我们下手?’,但又好像每个人都在聊,不怎么热闹的空气就是他们隐晦交流的方式。
人类是一种交流方式不止语言的聪明动物,就是不太讨喜,一条未来想着,继续下楼。
他向餐厅看去,没看其他人,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铃木园子。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回头的人。
认真而言,参加聚会的人对彼此并不熟悉,只是在网上聊过几个月的天,又遇到了相当不妙的信号,所以哪怕在零散地交谈,他们也没有互相交换眼神和打量彼此,大多都低着头看餐盘,认真地切牛排,很怕同座人中真的有人想做些违法犯罪的事,更怕自己一个抬头不经意间发现了凶手的破绽,反被灭口。
铃木园子有值得信任的同伴在,并不在这种微妙氛围的弥漫范围中,她一手举着叉子,维持在要咬牛排块、却仿佛听到什么于是闻声转头的动作上,脸上有些茫然。
在看到一条未来身影的时候,那片茫然像是热水中的白砂糖般轻松化去,她恍然大悟,“未来先生!”
“您怎么下来了?柯南醒了?”
茫然无辜,但能精准察觉到一条未来的出现
一而再再而三如此,一条未来已经习惯了,对铃木园子和闻声看来的其他人微笑颔首,“嗯,柯南刚刚醒了过来,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毛利小姐不用太过担心。”
毛利兰站了起来,立刻道:“那未来先生先用餐吧,我上去照顾柯南。”
其他人的餐盘里还有大半的晚餐,她和铃木园子两人的餐盘却所剩不多,看起来早便打算尽快吃完上楼了,一条未来的视线在餐桌上扫过,再次颔首,“发烧需要在楼上常备热水,我和你一起拿吧。”
终于有实质性的话题可以交谈,宛如破冰的石头,其他人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纷纷眼里有活地都站起来。
“我准备晚餐的时候准备多了点,现在正在厨房温着,我去拿,”打工人道,谁都没看,走向厨房,“还有未来先生的那份。”
“侦探先生您还没用餐,还是我来吧。,”黑田直子转头走向客厅的窗边沙发,“客房那边还有一個热水壶,我装满饮用水送上去。”
“呃,”别墅主人左看看,右看看,“发烧了要用冰块敷额头吧?我去拿冰块!”
走了几步,他又停住,有些犹豫,“冰箱和酒窖里都有冰块,但冰箱里有菜,冰块可能串味了,酒窖倒是可食用的,只是……”
只是,既然去酒窖了,晚餐又是西餐,要不要拿些酒出来饮用?
可吊桥被毁,电话无法拨打出去,这个时候喝酒,是不是有些?
一条未来想了想,了然了别墅主人的犹豫,刚要出声否认,便看到对方有些期期艾艾地看过来,“只是,我有点害怕……”
他:“?”
“酒窖在地下,要取需要下去,一旦酒窖门关上,里面就没多少空气了,”别墅主人越说,声音越低,身体是一动不动死都不往前走的,眼神是探头探脑试探的,“咳,我倒不是说有人会趁我下去关门闷死我的意思,怎么可能呢,哈哈,我是怕酒窖门自动关上,那就糟糕了。”
“未来先生,你是侦探,我信任你,不如……”
一条未来:“。”
“咳,”田中喜久惠也低咳了一下,没忍住,脸上露出了笑意,“我陪你去吧,”
她眨了眨眼睛,握拳抬手,在空中挥了挥,眉毛扬起,“你不会也害怕我吧?”
比起几位男性,女性更能令别墅主人放心,他立刻点头应下,“好的好的,那我们两个去拿吧。”
两位最跳的家伙并肩离开。
一条未来在心里划了一个祈祷默哀的动作,面不改色地在餐桌前坐下。
还在餐厅的人不多,那位红鲱鱼先生便是其中一位,他也左看看右看看,表情茫然地摸了摸头,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了一句:“但是,”
“但是现在分散开行动,好像有点不妙啊?”
“而且冰块不是必需品,只是敷额头,用途又不是吃,串味又怎么了,”他嘀咕着,“不是去拿冰块,是想离开窒息的餐厅吧。”
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待在餐厅里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一群人分散行动,给凶手可乘之机。
嘀咕完一句,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对了,侦探先生,楼下的座机也打不出去!”
“我看外面又下起了雪,是因为地方太孤僻又下雪了,才暂时没信号的,对吧?”
说话间,他胖乎乎的脸哭丧成一团,看起来很像是已经猜到了别墅里混有企图违法的分子,但不死到临头就不愿相信,仍在负隅顽抗。
一条未来将在别墅主人和田中喜久惠身上的思绪收回来,看向红鲱鱼先生皱成一团的胖乎乎脸颊,“可能吧。”
他注意到红鲱鱼先生餐盘上的晚餐显然要比其他人多,一开始便装满了,整个餐盘都均匀上了油,有三分之一的位置是空着的,看起来是才吃下去一部分,剩下的部分中,几块牛排都有叉子插过、却没有被吃的痕迹。
而铃木园子她们已经快吃完,其他人也吃完了一半。
“我还没有用餐,”一条未来上移目光,重新看向红鲱鱼先生,客客气气地询问,“您也还没有用完餐吧?刚好,我们可以一起用餐。”
打工人和毛利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们一人端了份晚餐,前者端着的是块托盘,除了晚餐,还有两杯热水,他将晚餐端给一条未来,又递过去一杯热水,随后便上了三楼。
在他们离开后,铃木园子小心地环顾了一下周围,趁桌子上的其他人不注意,便从随身背着的小挎包中摸出一个小方盒,在盒盖上倒出了两块冰糖,从桌子下悄悄示意给一条未来看,“要糖吗,未来先生?”
她都已经拿出来了,一条未来自然点头同意,“麻烦你了,铃木小姐。”
只是不免侧目。
铃木园子显然没察觉到问题,不觉得自己屡屡精准捕捉到一条未来的出现和倾向有问题,正欢快地将冰糖投入热水中。
想了想,她又往自己的杯子里放了块冰糖,小心地看向一条未来,眼睛在说话:糟糕,忘记气氛不妙了,未来先生,冰糖没有毒的,我和你一起喝!
冰糖在热水中化开,迅速蔓延出两抹不算明显的融化轨迹,玻璃杯在白炽灯下有些闪闪发光,小心翼翼看过来的铃木园子刚好在玻璃杯附近,于是绿色的眼睛里映出了几点玻璃反光,亮晶晶的。
一条未来微顿,刚要说话,眼前便骤然黑暗下去。
客厅的灯关了。
陡然降临的黑暗中,有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有远有近,远的来自于三楼,近的则来自于餐桌,是有人猛然站起掀翻了餐盘的噼里啪啦声和惊慌失措询问声,“怎、怎么了?!”
“侦探先生,您还在吗?”
是红鲱鱼先生。
还有被红鲱鱼先生的晚餐泼了一身的那位年轻男性,“喂,你小心点,东西都倒我一身!”
他迅速和红鲱鱼达成共识,同样呼唤一条未来,“侦探先生?”
“突然停电,不、不会是要发生……”
一条未来莫名有一种既视感:在纷纷扰扰,谁都有可能是狼人的狼人杀中,他是法官,是唯一一位不可能是狼人的角色,于是被瑟瑟发抖的村民们簇拥着围起来的既视感。
或者换一个例子:遇到狼的幼羊看到了牧羊人,立刻如蒙大赦地绕着主人团团转,用毛绒绒的毛发狂蹭主人。
他叹气,“我还在。”
两位成年的男性立刻狂松气,安心了起来。
黑暗来的太突然,一条未来的视网膜还残留着些铃木园子绿色眼睛的色彩,他闭了闭眼,才让残影淡去,平静地持刀叉开始用起了晚餐,“大概是停电了吧,正如您刚刚所说的,可能是雪太厚停电了。”
“不过,红鲱鱼先生,您才没用多少晚餐吧,现在全洒了,半夜会饿吧?不如等下请那位临时打工的先生再帮您准备一份夜宵,您提前放在房间里,也避免了夜晚出行遇到危险。”
一个胖子,只吃了正常人饭量的一半,是绝对吃不饱的。
如果红鲱鱼先生真的是胖子的话。
红鲱鱼先生过了两息才回答:“呃,其实还剩了点,如果等下还来电的话我自己再做份夜宵吧,”
他关心铃木园子,“弟子小姐,伱还好吗?怎么没有听到你的声音?”
铃木园子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从黑暗降临开始便没有动过,闻言应声,“嗯?我在,”
她反应了一下,便反应过来红鲱鱼问的其实是自己两个大男人都惊慌失措叫出声了,她一个未成年女孩子怎么没叫,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在未来先生旁边啦,不会遇到危险的。”
所以哪怕黑暗突然降临,她也不怎么害怕。
只是:“小兰她们,还有去地窖的腹语师他们……”
不会出意外吧?
一条未来放下刀叉,“田中小姐他们大概很快便会来餐厅汇合,但柯南发烧,毛利小姐可能不会带他下来,你要上去看看吗?”
又问另外两名成年男性,“两位有带打火机吗?”
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之后,黑暗中亮起了红色的幽光,红鲱鱼先生举着打火机,不太好意思地道:“忘了自己带打火机了,哈哈,那我们一起上楼?”
他请示性地看向一条未来,显然,已经默认了领头人。一条未来答非所问,“您居然抽烟吗?刚刚撞到时,我没闻到您身上有烟味,”
“我还以为会是滨野先生拿出打火机呢。”
年轻男人确实带了打火机,此时才翻找出来,在红鲱鱼的打火机熄灭后亮了起来,“我也带了。”
“那个,”他没有察觉到一条未来问话的意思,皱起了眉头,“我们不如等他们来吧?”
“毛利小姐不下来,那位佣人总会下来报一声嘛,现在这么黑,万一上去的时候遇到点意外……咳咳,我的意思是,田中他们回来看不到我们会害怕的!”
打火机灭了下去,红鲱鱼又点亮了打火机,交替着当照明灯,“地窖是在地下的,需要灯吧?”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照出了偏害怕的平静表情,他像是没太在意一条未来刚刚的问题,顺势忧心忡忡,“万一停电的时候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下去怎么办,不如我们先去地窖看一看?”
一条未来翻译:比起三楼,我觉得地窖那边更可能出事。
火光再次熄灭,黑暗袭来,在红鲱鱼打火机熄灭和年轻男人打火机亮起的短暂空拍,一条未来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收缩起来,在反复的明亮和黑暗中有些酸涩。
他抬手摸了下眼睛,移开视线,不再看火光,“大概不需要去地窖了,田中小姐他们回来了。”
远处的黑暗中,有一瘸一拐的挣扎脚步声接近,和一束手电筒光芒。
最先传来的是田中喜久惠的声音,“侦探先生?”
她第一个叫的居然不是按理而言更熟的其他同伴,而是一条未来,“你们还在餐厅吗?腹语师他受伤了。”
“刚刚灯突然灭了,他刚好要爬下地窖,一脚从爬梯上跌下去了。”
“我们几个都在,”一条未来回答,他瞥了眼抱作两团的打火机二人组,又看了眼乖乖缩在座位上不动的铃木园子,站起来走过去,“别墅里有医药箱吗?我来扶他吧。”
别墅主人虽然瘸了,但在黑暗中走得很快,快到像是有鬼在追,连田中喜久惠这个正常行走的人都有点赶不上,直到摸到一条未来,他才猛然松气慢了下来,顶着满头痛出来的热汗恢复了瘸子的正常速度,“还好还好,还好你们都在。”
作为别墅主人,他比其他人清楚一些事,“有人拉电闸了!我刚刚和田中回来时看了眼电箱,里面被破坏了,今晚应该恢复不了电。”
“是不得不看,电闸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田中喜久惠补充,“我们怕破坏的人还在,没敢多停留,但看清楚是电线被剪断了,而且上面挂了块石头,”
“可能是之前便剪断了一部分,又由石头坠断了另一部分。”
也就是说,谁都可以是破坏者。
别墅主人拿着手电筒,不自觉地将灯光对准一条未来,一个四五十岁的成年人满眼期待,“我们该怎么办啊?”
另外三位成年人也看着一条未来,齐齐点头附和,“要干什么?”
铃木园子看看地窖二人组,又看看打火机二人组,犹豫了下,慢半拍才用力点头,示意自己也听一条未来的。
一条未来:“。”
侦探也是有可能是凶手的,怎么都一副他绝不可能是坏人的信任样子啊?
难道,他真的是好人?
动摇了几秒,他才摇头,“既然有装置,那不太好查作案者,”
“现在这么晚,又停电了,更不好查。”
一条未来也不想像鸡妈妈一样领着一串小鸡调查命案,他带孩子带够了,能不带就不带,因此面不改色地提议,“不如把晚上需要的东西收拾一下,都上楼?”
“只要锁上门,房间里就很安全。”
手电筒扩散出的灯光中,红鲱鱼先生肉眼可见地呆滞了一下,下意识‘啪’地一下又点燃了打火机,“什、什么?回房间睡觉?”
各回各家?
作为侦探,这个时候不应该查线索吗?停电后,可随时会发生命案!
“没办法查,”一条未来面不改色,眼都不眨地张口就来,“无论是我自己去查,还是带着大家去查,都处于黑暗之中,黑暗会掩护凶手,调查行动会给凶手可乘之机。”
一群人在黑暗中行走,哪怕打几个手电抱成团,凶手依然有许多种方法制造混乱趁机杀人,还可能牵连其他人,相较之下,还是回各自的房间比较好。
“是哦,”铃木园子被说服了,连连点头,“那我们现在回房?”
手电筒照亮了她看向三楼的频频抬头。
她不是被有理有据的说服了,是无论一条未来说什么都会相信,恰好又契合她现在想上楼找毛利兰的想法,便更连连点头附和同意了。
一番迟疑思考之后,其他人也前后地表达同意。
于是他们向楼上走去。
男性的房间在二楼,女性的房间则在三楼。
走到二楼的时候,一条未来听到了从楼上传来的脚步声,于是停下。
楼上的人也看到了楼下的灯光,在还未看清究竟是谁时只能猜测,“侦探先生?”
是打工人。
他第一个猜的不是自己的雇主,而是一条未来,走下来看到真的是一条未来,本来没什么表情绷紧起来的脸立刻舒展开,虽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明显放松了下来,“侦探先生!”
然后才看到其他人,点点头表示打招呼。
和打工人走在一起的是黑田直子,她不再摸索前进,快步跟上来,第一眼便看到一条未来,立刻惊喜,“侦探!”
一条未来有些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头上否弹出了[绝不可能是凶手的侦探]绿色提示,“嗯,毛利小姐她们怎么样了?”
一和他们信任的眼神对上,他便仿佛看到了提示:眼睛湿漉漉只会黏人的幼羊+2。
打工人快步走到一条未来身侧,把假装扶别墅主人,占据了离一条未来很近的距离,“别墅里好像停电了,她要照顾那个孩子,在房间里没出来,我和黑田小姐是下来想看看情况的。”
黑田直子则解释了一句为什么留毛利兰在房间,“毛利小姐说她会空手道,不会擅自开门,留在房间里不会出事的。”
一条未来应下,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别想我带你们这群成年孩子,也别想黏兮兮地蹭着我’的决策翻译成温和话语说了出来。
对这个决策,两只新鲜的幼羊都没意见。
只是大部分人都对一件事有意见:怎么各回各家?
冷知识:在黑暗中行走并遇害的概率,不是很大,但并不是为零。
一条未来:“……”
至于这么怕死吗?
“好的,”他闭目,“我送诸位。”
活呗,谁能活得过你们。
*
把小朋友们都送回家后,已经是十点多了。
吊桥的火已经平复了下来,雪色也融进了夜色中,别墅内外都陷入了片浓黑,唯有月光提供了几分可见度。
一条未来检查完门窗,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转手环。
转到手环闪出抗议,他才思考着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玩游戏的时候,身体遇到了火灾,我在游戏中能感觉到吗?”
过了几秒,系统才组织出回复:【可以。】
【没有任何人能阻止罪犯行凶,】在不牵扯自身的时候,它对一条未来的判断很中肯,【尤其是你手痒时。】
所以在当好人当得有点不自在,想活动活动手时,可以直接登入游戏。
虽然祸害游戏里的人和祸害现实里的人没区别。
“不要胡说八道。”
一条未来一本正经地谴责,“我像是因为手痒就会犯案的人吗?”
“哦不是像,是就是啊,那没事了。”
“不过这次不是要去行凶,”他又转了转手环,调整自己在沙发上的坐姿,“而是因为停电关灯有点点新灵感,想到了大概率可以通关的方法。”
他登入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