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背上刺痛难忍,似是沾了盐粉的尖针,沿着那对翅膀骨,一毫一毫定了下去。
姚乐儿微睁开眼,面前一片漆黑。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她不禁想要呕吐,却在张嘴时发现,脸上被套上了个什么东西,令她连下巴都无法动弹。
她仔细回忆着,那日在长极殿,她被人打晕后,再次醒来就是现在了。
她屏气凝神,向内运气扫视自己的身子,发觉除了后背的两处刺痛,其余部位并无碍。
她想张嘴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小声地发出“呜呜”地声音,她感到口干舌燥,两手在身后
被绑的紧实,脚下亦是悬空。
自己应是被吊在了某处。
姚乐儿轻叹口气,闭眼思忖了几分,便扭动着身子,试着寻那腰间的重要之物,却怎么都无法触到。
没过一会,她累了,便放弃着垂着脑袋休息,。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有了点声响,她微拧着眉,依旧轻闭着双眼。
待她听到了那前方两米外锁链被打开的声响后,一束暖光拂了进来,她隔着闭着的眼皮,觉着那仅仅是一团火折子投进来的光。
“将她头锁打开,让她饮入血咒,半口即刻。”
果然,是那兰老妖婆的声音,她这才睁开了眼。
那一缕无力的暖光刺得她眼生酸痛。
只见那昏黄中站着一个人影,人影的头部上拱着两座小山似的,待那人举着火把朝她走来时,她才惊异地发现,那两座小山,是长在那兰皇太后头上的两只肉色的角!
这一瞬,她忆起了容云霆对她描述的梦境,不禁不寒而栗。
莫非皇上所梦都会成真?
她想。
“绝色美人,能文能武,嫁给了我那废物继子,实属可惜,”那兰走上前时,跟在身后的随从上前给姚乐儿解开了头锁,
那兰用手中玉笛将姚乐儿下巴扬了起来,蠕动着那青黛色的嘴唇,轻蔑地笑。
“老妖婆,你还我玉笛!”姚乐儿瞪着那对媚眼,怒不可遏,那是陆青衣的物件,怎会在这老妖婆手里?难不成……
“有了身孕还如此动气,在长乐宫内飞檐走壁的,既然你不想要这个孩子,那母后帮帮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身着一身拖地黑裳的那兰接过了身边随从手中的瓷碗,怪笑着,一手粗暴地掐住了姚乐儿的下巴,另一手将那碗中半口腥臭的液体直往姚乐儿嘴里灌。
“唔……唔……”她挣扎着,却丝毫无用,这老妖婆似是练过了什么邪术一般,看似只动了几个手指,却力大无比,死死地将她控了住。
血咒入喉的那一刻,她绝望地闭起了双眼,没过一会,她感到腹中一阵绞痛,折磨地满身是汗,接着,她感到两腿间有股热流直往外淌,那热流从大腿根部沿着腿内侧直往下,顺着脚趾滴到了地上,“啪嗒啪嗒”直响。
她那腹中三月大的孩子,没了。
“你可要感激本本宫,”那兰咧嘴笑着,依旧捏着面前的可人儿的脸迟迟不愿放手,“你是那妖女同族一事,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本宫,本宫本想放了你,但前几日你夜闯长极殿,偏要扰本宫修行,不过……虽说这孩子命没了,但你的命,倒是保住了。”
“什么妖女同族……你把陆哥哥怎么了……”姚乐儿强忍着腹中那似是有毒蛇乱咬的疼痛,问道。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那兰仰天狂笑着,背过了身,忽然沉默了许久,半天才带着哭腔,“你死到临头了,都还在想着那男子安危,与本宫年少时经历相似……”
姚乐儿不想听那兰那些莫名其妙的废话,但又腹痛不已,只好耐着性子等她说完。
只见那兰张开双臂再转过身时,已是满目疮痍:“你若是投奔我竺族鬼军,我那兰定不会亏待你。”
姚乐儿怔了怔。
竺族,就是那个在前面几世里杀了她好几次的行尸走肉,如今竟还有了军队?
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得让陆青衣知晓,她想了想,不可直问,以免打草惊蛇,便拧眉:“敢问母后,臣妾在这里被关了几日?”
“哦?问这作甚?”那兰眼神尖刻,她把玩着手中玉笛,“莫不是想通要跟着本宫了?”
姚乐儿见着那高洁的物件被那老妖婆一直玩弄,心有不甘地撇过了脸。
陆青衣向来玉笛从不离身,且武艺高强,长安城内除了容夕无人能与他匹敌,现在容夕北上,依着面前这变态老妖婆的性子,若是她真有通天的本事令陆青衣真有危险,她会更加猖狂,不至于仅仅是拿个信物在她面前晃悠着威胁。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陆青衣故意将玉笛遗留在了那兰能捡到的地方。
这个讯号,应是表哥在告诉自己,他知道自己现在在皇太后手里!
姚乐儿想到这里,微微抬起头:“事到如今,乐儿也别无选择了……”
那兰半信半疑,眯眼瞧着投诚的姚乐儿,她今早可是派亲信的大臣在朝上费尽了心机才将这玉笛偷了来,没想到这就派上用场了,到底是这妮子过于痴情,还是在耍何花样?
“只是乐儿有一事不解,”姚乐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眸子里满是乞怜,“为何母后说这孩子命没了,妾的命却保住了?”
见那老妖婆在阴暗之中半天未答话,她怕自己的戏不够足:“这孩子……毕竟是妾的亲生骨肉……呜……妾虽有表哥……但娘亲与阿爹在战乱之中与妾走散,至今生死未卜,这孩子是妾唯一最亲的人了!妾不甘心啊!母后为何要如此!惩罚乐儿就好了!可为何将乐儿的孩子……”
那兰长吁口气,她想起了自己的经历。
那是在她才刚入宫时遇到的事情,姚乐儿经历与她相似,那时,那兰与白弦亲娘白玉一齐入宫,但表姐妹俩早就一同爱慕了那城西褚秀阁的情郎,那兰权衡在宫中与天子为伴更是贵人一等,于是耍了个计谋侍寝,有那么一段日子深得圣宠,甚至在第三月怀上了儿,可惜那腹中之子莫名夭折,她耐不住性子从聪慧明朗变得神经兮兮,先皇便疏离了他一阵子。
“你当真以为,在这宫中母凭子贵?”那兰阴邪地笑着,朝随从挥手示意将姚乐儿从吊绳上放下来,只见那随从一个抬手转腕,便有暗器从袖中飞了出来,割断了那结实的吊绳,待姚乐儿闷声摔到地上后,昏暗中,她见着那弯月状的暗器又回到了那随从手中。
那兰甚是危险,她想。
过往在宫中这皇太后总是温雅婉约,虽说她觉着那一切都是伪装,但皇太后身旁竟有如此高手,是她大意了。
“母后何出此言……”姚乐儿无力地趴在冰冷的地上,她感到背后刺痛感愈来愈烈。
“呵,先皇最宠的那个俪婳,不紧熟悉方术,还生了个机灵争气的皇子容夕,但那又如何?最终还不是死在了我的手上!哈哈哈哈!”
见着那兰仰天长啸,姚乐儿感到极其地不适,她本就身子疼痛,便蹙着额直喘着气。
那兰见姚乐儿疼痛难忍,满头是汗,她便弯着身子伸手将姚乐儿的下巴用尖长的指甲勾了起来:“后来,本宫虽借机弄死了那姓俪的妖女,但满生好奇,还是派人查清了长秋殿投毒一事,这俪婳永远不知道,害死她的,其实就是她那引以为豪的亲儿子!哈哈哈哈!你想不到吧?谁都想不到!容夕这小子被宫人唆使,将毒投入了俪婳为皇上准备的治病丹药之中!”
姚乐儿微张着嘴:“那宫人是何人?”
那兰见着面前背上已是血流如注的姚乐儿,她拍了拍姚乐儿那苍白的小脸:“想听故事,以后常来长极殿便是,碧云,将姚美人背上的伤好生治疗,从密道将她送回拂轩殿。”
“诺。”一旁的随从总算是开了口。
姚乐儿此时视线已被汗露遮挡地模糊,原来刚刚那身手不凡善用暗器的随从,竟是平日长极殿里太后身边最不起眼的宫女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