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宫是历史悠久的大派,铸剑房自建立至今少说也数百年,其累积是难以想象的。说不定,里面会有一些关于机关术的资料也说不定,难道你就不想多了解机关术吗?”
“我想!”
女孩下意识就冲口而出了。
只要事涉机关术,女孩就不允许自己有所逃避、自己遭到左右。
在有关机关术的事情上,女孩完全无法欺骗自己、欺骗他人,说她不想去接触更多有关机关术的事与物。
那可是她最深爱的事物呀!
她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机关术”,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那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完全对机关术着迷至此。
父亲只是稍微演示一下能够变形的剑,她就能开心一整个晚上;父亲只是讲述涉及机关术的传说,她就能回味整整一个星期。
对的,自从知道了机关术的存在后,她每个晚上脑海里都会只剩下自己对机关术的联想、响往和憧憬。
女孩这份热炽灼手的感情似乎已经强烈得足以传达到母亲的心中。
“婷儿,那就去吧。”
母亲展露满溢温存的笑容,对纠结不已地呻吟着的女孩温言细语。她语气温柔、神色柔和,充斥着耀眼的光辉。
女孩重新埋首。
她无法拒抗心里的感情,也无法拒抗父母的心意。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无法欺骗自己的她终究是颔首答应。
但是下一刻,她又抬起双眼,满怀不安地问道:
“如果我想爹和娘,可以回来看看你们吗?”
事到最后,血脉相连的羁绊还是没能被自己心中的响往之情所抹去。她还是对于父母有所不舍。
母亲静静地望着女孩的双瞳。
一个目光稍显呆滞,一个目光满是期待。
然而,拥有相同色彩的两双眼瞳,在炉火映照下微妙地融为一体。
“娘亲?”
女孩如此轻唤一声后,母亲才回过神来。
“当然可以。”
母亲露出欣慰的笑容,慈爱地轻抚着女孩的头发。
女孩眯着眼睛,有如猫咪般缩起身体,再度埋首母亲的怀里,享受隔着衣服传来的暖意。
炉火依然摇曳。
女孩沉溺在如暖水的幸福感之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那天晚上,她睡得很香甜。
──莫名其妙地、格外地香甜。
她嘴角轻轻勾起,想必是作了个好梦,还梦见美好和温柔的愿景吧。
纵然是那激烈骇人、临死前的哀鸣声,甚至是抚上她脸庞留下血迹的手,都没能把她惊醒,都没能把她的美梦打破。
她再次醒来时,看见了一屋凌乱,父母成了一具尸体,唯独她活了下来。
仅仅是一个晚上,她的整个世界已然发生巨变。
然而,她对昨晚──自己睡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完全懵然不知。
唯独──
“墨家是不应该存在的。”
在朦胧之中,听见的这句话深深地刻在女孩的脑海之中。
故此,在很多年后那个男人找上自己,并把真相告之的时候,她没能拒绝对方的请求。
我一定要证明墨家──机关术并非不应该存在的!
那时候,女孩立下了这个决心。
***
***
少女最先意识到的,是味道。
熟悉的味道。
类似薄荷般清新的香气。
她的意识因而渐渐凝聚,缓缓睁开眼睛。
“小婷!小婷,你没事吧?赶快快醒醒呀!”
大概是注意到她的醒来,有人在急切叫唤。
李婉婷茫然的思绪因瞬间归位,刚才梦见的光与影都一一掠过脑海里。她猛然清醒,一下子弹坐起身。
“娘!”
从令人厌恶中的回忆梦中醒来,少女渴求着梦中的温暖,下意识地抱紧眼前那还来不及辨清的娇小身影。
那人身体软绵绵的,而且还散发着很好闻的清新香气。
──“墨家是不应该存在的。”
模糊的声线,清晰的话语。
那是好冰冷的一句话。
少女下意识把怀中之人抱得更紧了,因为对方有着能够让自己安心的温度。
生者的温度。
被抱住的娇小身影整张脸都埋于李婉婷的双峰之间,高举的双手不知道放在那里。“洗、洗面奶……”她呆滞地着,然后半是无奈半是安心的口吻抱怨说:
“那个,该怎么说咩……虽然说是返老还童,但我怎么看也不像你娘亲……吧?”
“咦?”
惊觉不妥的李婉婷撑着对方的身体稍稍退开身子,茫然若失地望向怀中之物。
一道充满灵气的娇俏小巧身影跪在她的眼前。
女孩如墨似的浓密长发闪烁着火光的色彩,分成两边束起的辫子垂落至及地,比一般人更柔细而纤密的侧发,更衬托出她下颚姣好而又恰到好处的孤线,两边辫子的困绑处,还分别盘着一个讨喜的发包。
“……小师祖?”
李婉婷喃喃地念出眼前女孩的身份,笔直地望着女孩明黄色的清澄眸子。
那双总是彷佛随时会有灵气满溢而出的光华之眸里,倒映着一个看来毫无血色而且万分狼狈的少女脸庞,将一头长发系成马尾的丝带已然不知所踪,本就与整齐无缘的火红长发此时更是蓬散失序,披散在背后,而且当李婉婷试图梳理时,还发现头发是湿的。
“是我,怎么着?你该不会认不出我来了咩!”
女孩皱着鼻头如此问道,还不快地撇起嘴巴。
果然是小师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认错人,李婉婷顾不及衣衫狼狈,红着脸挪动屁股,往后退开一段距离。
“对不起,小师祖,我认错人了!”
李婉婷低首,忙向自己的长辈谢罪。
她十分尊重这个在别人看来没个正形的小师祖,因为女孩是除了自己父亲外,唯一能够与自己谈论机关术的人,提出的意见总是正中要害。
“什么嘛,搞得我很恐怖似的咩!”
雪麒麟表情凝滞,语气略显失落。别在她耳珠上的苍蓝色水晶耳坠,彷佛也随主人的心情而黯淡起来。
“呀!喔,不,我不是那种意思。”
一向争强好胜的李婉婷不禁摆着手,手忙脚乱地解释着。
接着,她呼地长吁口气,搔搔耳后,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我只是有点吓到了。”
“哦,果然是被我吓到了……看来我真的长得挺恐怖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