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虽然心里明白,但是雪麒麟迫于齐绮琪的拳头,也只能向夏雪赔笑了。她干笑两声。
“小雪啊,超然脱俗的你应该不会像个婆子般搬弄是非吧?”
“你觉得呢?”夏雪在脸上堆起意味深远的笑容。
“呃……我觉得不会?哈哈……”
雪麒麟像个市侩的商人般揉着双手。
“嗯,我也觉得不会,但是心情这种事很难说。”
夏雪习惯性地绕着发尾,同时转动脖子面向天花板不知在看什么,然而她的眼角余光还是落在雪麒麟身上的。
“如果我心情好,自然就不会罗嗦了。相反,假如我心情不好,就不知道会说什么话了。”
混蛋夏雪这摆明是在威胁我,要我讨好她!雪麒麟一瞬间就理解到这一点,虽然心里对比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为了免去一顿皮肉之灾,她也只能屈服了。齐绮琪的拳头太可怕了,力道十足透心痛。
在轻啐一声后,雪麒麟自暴自弃地盘坐在地上,摆出任由发落的态度。
“说吧,你想怎么样咩?先说明哦,奸淫掳掠作奸犯科的事,咱是不干的唷!”
“哇,咱们的小师祖还真是正气凛然呢。”
夏雪不屑地笑了笑。
然后,她抱胸歪头,口中奏着“嗯──”的声音。与此同时,她的眼珠开始贼溜溜地转呀转,似乎在寻思着什么鬼主意。
雪麒麟又不忿又无奈地瞄了她一眼,静候发落。夏雪的思考比想象中还要耗时。
等得有点腻味了,雪麒麟开始不耐烦地抖起脚来。
“你究竟想到没有?”雪麒麟打量天色,发现太阳已经快要完全爬起来了,“快一点好咩,再这样小七都要起床了。我告诉你哦,如果我暴露了,你什么也不会得到!”
“是是是。”
夏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学着雪麒麟的语气敷衍了一句。
没过多久,她似乎有了什么主意,笑容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
“我想到了。”
夏雪忽然抬起手指,指向某个地方。
雪麒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水色的头发铺散在地,清丽的脸蛋犹如一片肥沃丰饶土地,培育着绮丽标致的五官──秀气红润的小鼻子、随着呼吸微微开合,透着淡淡胭脂色的薄唇。
而这一切的主人,身材纤细,却给人相当安稳柔和的感觉。她散发着清新的自然气息,彷若一座波光粼粼的小湖。
──小云?当躺在地板上的水色少女映入眼帘后,雪麒麟吃了一惊。在这之前,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水云儿的存在。
她怎么会睡在这里?我刚才摔在地面时,撞到的就是她吗?雪麒麟脸上的表情诉说着这样的疑问。
大概是看穿了她心里的疑问吧,夏雪轻描淡写地开口解释。
“昨晚她喝醉了之后,你们也没有把她搬回去。既然如此,她睡在这里有什么奇怪?不过有床不睡,偏要睡地板也是挺有趣的──嗯!”
“原来如──哎,你先等等!”雪麒麟惊觉一件事,“你昨天不是最早醉的咩?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呀?”
要知道,三杯倒的夏雪每逢沾酒必醉,而且是一醉不醒的类型。一个人醉到这种程度,还能注意到外界的状况变化吗?
不太可能,除非天赋异禀;当然,如果她根本就没醉的话,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至于雪麒麟──
“你昨晚没醉?”
她更倾向相信后者。
“我只是醉得快,醒得快罢了。你看啊,不是挺多的吗?易醉易醒的人。”
夏雪彷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雪麒麟不肯定她是不是在说谎。
“谁知道你是不是呢……”
夏雪不以为然,反而把嘴角勾得更高了。
“你爱信不信。反倒是你,真的没所谓吗?”
“什么有没有所谓?”
“我说,你不讨好我真的没所谓吗?虽然我很大量,不过心情不好就守不住秘密的坏习惯,我一直都改不过来。”
夏雪托着腮,居高临下地望着雪麒麟。
“对了,顺便提提你,现在我心情很一般,真的很一般。”
“你──!”
雪麒麟气得差点吐血,不过毕竟她理亏在先,根本拿夏雪没什么办法。她哼哼两声,然后不太高兴地别开视线。
“赶快说啦,我在听了。”
“嗯,你这算是求人的态度吗?”
夏雪不太满意地挑起眉头。
大丈夫能屈能伸,别跟她计较、别跟她计较!雪麒麟抚胸顺气后,僵硬地撑起笑容。
“夏大小姐,您有何吩咐呢?只要能让您高兴,小的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夏雪噤声,落在雪麒麟身上的目光渐渐染上鄙夷的色彩。
“真没骨气呐……还有点恶心呢。天璇宫有这样子的小师祖,真的没问题吗?”
“唉,我累了。”
雪麒麟已经提不起劲计较了。
“你再不说,我就去补眠了。”
“真没幽默感呢。”夏雪撇了撇嘴巴,“这样吧,你把水妹妹的袜子脱掉,然后自己穿上吧。”
“哎,就这么简单?好──慢着,你说什么?”雪麒麟突然惊觉不妥,略为激动地伸手指着水云儿,“你要我脱小云的袜子,然后自己穿上?”
“是的,你没听错。看来你的耳朵还挺灵光的嘛,我还想着要是你听不清楚,就帮你预约个大夫呢。”
夏雪加深脸上的笑容。
“如何?简单吧,刚才你帮宫主穿袜子的时候可有趣了,不过我再看点更刺激的。”
“更刺激的?你所谓的刺激就是让我脱别人袜子,然后穿在自己的脚上吗?你是不是有病呀?”
雪麒麟完全没法理解这种事情到底那里有趣,她可是紧张得要死了。
“嗯,有病呢……不管我有没有病,你还不是要屈服?噢,谁叫你那么怕宫主妹妹呢。她叫你去西你就不敢去东,她叫你吃──嗯,没事。”
“等等,我怎么觉得你是想说一些很失礼的话呀?”
“多管闲事。”夏雪不太耐烦地蒙混过去,把话题拉回正轨,“你到底做还是不做?快选吧,要挨打还是要照我说话去办?”
“啊啊,混蛋夏雪、笨蛋夏雪!”
雪麒麟蹲下身子,双手抱头。
*
该怎么办?要屈服吗?要向夏雪屈服,任由她摆布吗?她其实大可以不必理会夏雪,当然这个选择最后很可能会导致自己被痛打一顿,不过要就此顺应夏雪的意思,也有点不太甘心。
另一方面,如果雪麒麟真的应夏雪要求,依言照办的话,那么夏雪手上就会多出一个她的把柄。只是一个把柄跟两个把柄有什么分别?最后都是一顿打罢了。
“怎么样?宫主妹妹快醒了哦──”
夏雪故意拖长语尾,发出催促。
“呜……”
不经意间,女孩看见了夏雪脸上的笑容。
得意的笑容。
这一刻,体内仅余的骨气揭竽起义,雪麒麟克服了对齐绮琪拳头的恐惧。
──不,绝不可以屈服!
有一便有二,如果这次屈服了,夏雪一定会变本加厉,雪麒麟的尊严不允许情况恶化,她要站起来,她要挺直背椎做人。
所以──
“嗯……”
床上突然传来细微的呻吟声。
声音明明很轻很小,但是听在雪麒麟的耳中却宛如春雷炸响。她像是受惊的兔子般“咦”了一声,浑身汗毛倒竖。
要、要醒了吗?小七要醒了吗?雪麒麟屏住呼吸。
下一刻,她马上连滚带爬地跑到水云儿身边,轻手轻脚地抬起了水云儿的左脚,把白色的中筒袜子口上的绑带解开。水云儿的脚很幼而且很滑,袜子一下子就被雪麒麟脱了下来。
小云,我这都是逼不得已啊……雪麒麟望着眼前的赤裸双足,感到一阵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事物。
窃笑的声音若隐若现。
雪麒麟根据笑声联想到夏雪得逞后的那副丑恶嘴脸。她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撑开袜子口,将之自己抬起的左腿套了进去。
袜子的质料很好很舒服,还留有水云儿的体温,却意外地让雪麒麟如坐针毡。
这是一双长满荆棘的袜子。
就在雪麒麟把袜子穿到一半时──
“麒麟?”
齐绮琪慵懒的叫唤声突然响起。
于是,雪麒麟立刻定格了般止住动作。
“不、不会吧……真醒来了咩?”
喉咙干涩,呼吸困难。
雪麒麟僵硬地回头,对上一双红色的惺忪睡眼。
刚才的呷吟声大概是悠悠转醒时会发出的那种声音吧,只见齐绮琪已经在床上坐了起身。她无神茫然地看着雪麒麟,显然还没有睡醒。
不妙,超不妙,不妙到爆了!衣衫不整什么的,太犯规了吧!
雪麒麟的注意力全部落在齐绮琪因为衣袖滑下,而露出的香肩上,完全没有意识到当务之急是要在齐绮琪搞清楚情况之前,把穿到一半的袜子脱下收起,试图蒙混过关。
先不谈齐绮琪腿上的牙印,如果让她知道雪麒麟把水云儿的袜子脱了下来,然后还给自己穿上的话,后果在某种意义上等同于灾难。
不管怎么想,雪麒麟当下这种行为已经近乎于变态了。
可惜,齐绮琪清醒得实在是太快了。她的眼神几乎没花去多少时间,便完全聚焦,而焦点还极度不幸地落在雪麒麟的左脚──属于水云儿的袜子──之上。
齐绮琪略加细想后,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麒麟。”她颤抖地抬起手指,指着雪麒麟穿到一半的袜子,“你在干嘛?”
质问的语气。
“这不是水妹妹的袜子吗?”
齐绮琪并不蠢,不可能认不出水云儿的袜子。也就是说,她很可能已经搞清楚情况了。
“呃……小七,你一定要听我解释。”
“解释?”齐绮琪歪了歪头,“你是要为‘脱下徒弟正在穿的袜子,然后给自己穿上’这种变态行为找借口吗?”
齐绮琪一边说,一边下床起身。
“等等,这里真的有着非常‘深刻’的理由!你先听我说,别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咩。”
哇,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打的,怎么办怎么办!雪麒麟绞尽脑汁寻找完美的应付方法,结果夏雪让人又爱又恨的笑脸浮现在眼前。
雪麒麟挥舞拳头将之打散,同时有了主意。
“对!这是有人指使我做的咩!”
女孩决定卖友求荣。
“谁?”
齐绮琪的表情稍有缓解,雪麒麟觉得事情还有转机,立马指向夏雪所在的位置。
“是小雪!”
“夏师姐?”
齐绮琪一脸疑惑,沿着雪麒麟所指的方向看去。
“在哪?什么都没有啦,你是不是骗我!”
她鲜红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倒映出来。雪麒麟“咦”了一声,将视线扫向夏雪所在的位置。
──空空如也。
横梁上除了那个尸体般的枕头外,便再无一物。别说是夏雪了,连鸟都没有一只。
逃了──一瞬间,雪麒麟就理解到这个事实。
“哇!叛徒夏雪,竟然出卖兄弟,逃之夭夭!”
雪麒麟激动得直跺脚,地板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抗议。
“雪、麒、麟!”
“有!”
只有在两种情况下,齐绮琪才会以全名称呼雪麒麟,第一种是她在生气,第二种是她在愤怒。
然而不论何者,等着雪麒麟的下场基本上是相同的──惨遭家庭暴力。
理性告诉雪麒麟应该立即逃跑,但是齐绮琪的声音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力量般,能够让雪麒麟动弹不得。
“请问齐大小姐有何干贵呢?小的刚才想起小玑的奶还没喂……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哈哈……”
雪麒麟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缓缓后退。
不能不提的,是她的借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并不算借口。事实上,雪麒麟每天都要为天玑提供真气,好让后者能够利用这些真气蕴酿灵性。
由于这是每天的惯例,所以觉得像是在喂孩子吃饭的雪麒麟将之戏称为“喂奶”。
“站住。”
在法术的世界里,有一种法术叫作“言灵术”,能够仅凭言语在某种程度上控制世间万物。
而现在的雪麒麟彷佛就是中了“言灵术”,被齐绮琪的话语停下了脚步。
“立正!”
身体反射性地作出回应。
雪麒麟猛地并拢双腿,挺直腰身,站得笔直。
“过来!”
齐绮琪招了招手。
“能不过咩?我真的赶着去喂奶……”
“不行!”
齐绮琪强硬而简短地吐出两个字。
“哦……”
雪麒麟见齐绮琪的态度不容置疑,只好灰溜溜地缩著肩膀,像是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般缓步走到齐绮琪的面前。
“正坐!”
雪麒麟可怜兮兮地哦了一声,屈膝跪坐在地上,低著頭不說話。齊綺琪雙手捏腰,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雪麒麟。
“古之英才管仲有云,人要有礼义廉耻──”
紧接下来的漫长训导里,这是作为开端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