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商场四楼有家粤式餐厅。
餐厅老板也没想到，才刚传出商场东家巡视的消息，转头就迎来了这么位贵客。
几分钟后，王未初、岑尧坐在了餐厅包厢里。
金耀是块儿蹭着来的。
而另边则有商场负责人、品牌方，以及两个大明星作陪。
金耀有种做梦的感觉。
“这是您点的菜。”服务员推门而入。
金耀这下才确认，不是梦。
他目光闪了闪，想和王未初说点什么。
岑尧取过筷子，又用开水烫过遍，然后才递到了王未初手。
金耀也就住了嘴，愣愣地盯着眼前这幕，愣是没能回得了神。
冯元玲看了看王未初的打扮，下就知道这位肯定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于是扬起了笑脸，说：“您应该尝尝这儿的白切鸡和鱼头豆腐汤，那叫绝！”
那位林影帝也立刻跟着道：“您吃鱼肚吗？要是您能吃。百花鱼肚的味道也不错。还有鸳鸯膏蟹……哦，当然，这个不适合空胃吃，凉，伤胃。”
这就是金耀从前想攀都攀不上的高枝。
冯元玲还从没好脸色对他呢。
这会儿却是对着王未初殷切讨好了起来……
金耀的表情僵了又僵，脑子里受到的冲击过大，时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王未初听完两个大明星的话，微微颔首，但随即却是先看向了岑尧。
他很清楚，自己是沾了岑尧的光。
过去王家、程家都不拿他当回事，于是那些人就会肆意嘲笑他土包子，从乡下来，连虾都不知道怎么吃。
而这会儿，这两个人却得放低身段，悉心和他讲解那些菜如何如何好，又该如何如何吃……他们绝不会质疑他不会吃。
都是因为岑尧。
岑尧也在看王未初。
王未初望着他的目光柔软，像是在等他发话。
“怎么没吃早餐？”岑尧问。
“你怎么知道？”他起床时就比较晚了，后来匆匆出了门，还真就忘了吃。程家的佣人当然也不会去提醒他。也就是被岑尧问起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了肚子里的饥饿。
“如果你有好好吃饭，怎么会这么瘦？”岑尧淡淡反问。
王未初下想起了他圈住自己脚腕的动作，耳根有点烧。
“唔。”王未初含糊地应了声，这才动了筷。
满桌佳肴，却几乎只有王未初动筷。
金耀想吃又不敢吃。
他还没摸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新光商场的幕后老板，会和王未初扯上关系？姿态还……还有点异样的亲近？
王未初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桌子丰盛的饭菜都摆在他的面前，任由他取用。所有人都这样平静地等着他用餐，没有奚落没有讥讽。
他年幼时挨饿，只能看着别人吃饭的那种滋味儿，点点被填平了。
王未初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咀嚼了起来。
越咀嚼，越觉得浑身都是暖的。
这时候，服务员又进来了，说：“这是您最后道菜。”
王未初这才小幅度地抬了抬头。
是道白灼虾。
“这个虾，在这个时令吃，最是鲜美。”林影帝从旁解说道。
王未初却没再多看眼。
虾这道菜，几乎快成他心理阴影了。
金耀见状，也抿了下唇角。
王未初当初不会吃伊势龙虾料理闹了笑话的事，他也是知道的……王未初看见这个都得浑身难受吧……
金耀正想着的时候，就又听见那位年轻老板淡淡问道：“手套呢？”
餐厅老板连忙亲自去拿了手套过来。
岑尧慢条斯理地戴好手套，挑了只虾出来，缓缓剥了起来。
林影帝刚张了张嘴，想说我来吧，但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会儿还是闭嘴待着比较好。
冯元玲也没动手，只是笑着夸了句：“您可真会剥，剥出来的虾身晶莹剔透……”
冯元玲话音还没落，岑尧就已经捏着虾蘸了酱汁，放到了王未初的碟子旁：“吃吗？”
王未初顿住了动作，恍惚了瞬。
……剥好了？
“这个虾很鲜甜的，味道很不错，您尝尝？”冯元玲马上说。
可不能让岑少的心意落了空。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和岑少的关系“不般”。
王未初犹豫着动了筷。
岑尧却已经捏起那只虾，送到了王未初的嘴边：“张嘴。”
王未初本能地张嘴咬了进去。
的确如同冯元玲说的那样，虾肉鲜甜，q弹。
是好吃的。
王未初心底的那点阴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抹平了。
“还吃吗？”岑尧又问。
王未初这才大胆了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反正这里不会有人去管，他有没有餐桌礼仪，会不会吃虾……有岑尧剥给他，他张嘴就好了啊。
金耀看着这幕，喉头仿佛被堵住了。
他惊骇地看着男人的动作……男人和王未初到底是什么关系？看上王未初了？不可能！连程叔都瞧不上的人……
岑尧坐在旁，慢吞吞地只接只剥壳，没会儿手边就堆起了小碟虾壳。
冯元玲等人也就时不时地讲点，食材来源啊，背后故事啊，在旁边提供点乐子。
王未初胃口不大，等吃完碟虾，差不多就有点饱了。加上吃虾前，还吃了些别的。
他放下筷子，歪头去看岑尧：“我吃饱了。”
岑尧也不强求。
王未初应该少吃多餐，身体才能恢复得更好。
“嗯，那走吧。”岑尧褪下手套，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又起身去洗手间用水冲洗，回来的时候还喷了点酒精。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位岑大少有点洁癖。
洁癖还给剥虾。
啧。
冯元玲都慕了。
金耀这时候才终于回过了神，他连忙追上去，磕磕绊绊地说：“您、您好，我是王未初的朋友，我叫金耀。”
这个男人看上去比程叔还麻烦。
但金耀还是忍不住凑了上来，他会比王未初差吗？
岑尧扫了眼，没说话。
负责人聪明地适时插声道：“您接下来还要巡视吗？”
“嗯。”岑尧看向王未初：“走走？”
王未初不知不觉吃得有点撑，这会儿也的确想走几步消消食。可不该是和岑尧走在起。
金耀自然就被忽视了个彻底。
不过想想，他过去在这样帮人物面前，别说是被忽视了，他连接近都不定接近得了……金耀倒也就自我安慰好了。
岑尧也不等王未初回答，他说：“去楼。”
“好的，好的。”负责人立刻带着保安在前面开路。
周围都是人。
王未初想要挤出去，还真有点难。他扭头去看金耀，金耀正盯着岑尧呢，显然没有点准备要走的意思。
王未初无端有点气闷，也就乖乖走在了岑尧身侧。
“这边是prada、lv的专柜，那边是amani……”负责人在边介绍道。
王未初转了下头，却发现负责人更像是在和他说话。
难道不应该和岑尧说吗？
岑尧个高腿长，他有意放缓了速度，问：“有什么想买的吗？”
金耀在后面听见这句话，嫉妒得眼珠子都快红了。
这座商场，寸土寸金！
男人要真想给王未初买东西，把整座商场都搬给他，也不算什么吧？
王未初：“没有。”
金耀：……
岑尧点了下头：“嗯。也是，这里面没什么稀奇的东西。”
金耀嫉妒得抓心挠肺。
这里面还没什么稀奇的吗？
prada里拿个包都能上十万啊！
接下来，岑尧带着王未初逛完了层，又逛第二层。
每层专柜的负责人都会出来接待岑尧。
王未初见过程叔工作的状态，他穿着西装，模样英俊，连皱眉时都是迷人的。
岑尧不样。
岑尧则显得游刃有余、从容许多，他工作的时候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好像没有任何事能在他脸上激起波澜。他不需要发怒，也不需要说软和的话，那些人就对他万分敬畏。
这人好像天生的领导者。
“累不累？”岑尧驻足问。
他们已经走到第三层了。
王未初点了头。
岑尧点到即止，顿了下，说：“那你去咖啡厅里休息。”
王未初连连点头。
和岑尧走在块儿，加上身后还跟着两个明星，路朝他们看过来的人太多了。王未初有种，他和岑尧那段奇怪的关系，就这样摊晒在太阳下的感觉……让他时时刻刻处在种刺激又紧绷的状态。
岑尧说完，就带着其他人离去了。
金耀还满面不舍。
他还是头次，跟着别人块儿感受“巡视商场”的滋味儿。
仿佛只要招招手，那些专柜里昂贵的物品，就会朝他飞来。这种滋味儿太爽了！爽到金耀都快把程叔忘了！
王未初扭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周围的路人小姑娘还在打量他，边压低声音和同伴说：“哇，那应该也是个富二代吧。”
“肯定是。”
“还蛮帅的。”同伴说。
王未初怔了下，心下失笑。
他什么也能算得上是“帅”呢？
金耀赶紧跟上了王未初，他终于忍不住了，问：“未初，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啊？你怎么、怎么会和他认识？他是和你们家有生意往来吗？”
但金耀想了想，又觉得王家攀不上这样的人物啊！
程家倒还有点可能。
王未初的脸色下变得格外怪异，他嘴角扯了下，露出了点笑：“在程家家宴上认识的。”
仔细回想，也才不过几天之前的事。
却突然下，就变得这么亲密了，……这简直是王未初从小到大，做过的最疯狂的件事了。
金耀仔细分析了下。
程家家宴？
那肯定是和程家关系很亲近的……难道是董家的大公子？
没等金耀问出口。
王未初说：“他是岑尧。”
“什么？！”金耀张大嘴呆在了那里，脑子仿佛被道惊雷正正劈。
岑……尧？
程叔的那个心上白月光？
他给王未初点餐剥虾，陪着散步消食，带他们巡视商场？
“怎么……”怎么可能？
这他妈太荒谬了！
不，那个男人会对王未初好，就已经很荒谬了！
金耀嘴上从来没说过，但心底却觉得，王未初比他是不如的。
他好歹从小在城市里长大，早早就做了模特，当年也是小火过把的。不知道多少男人喜欢他呢。可王未初呢？小山村来。母亲早就死了。亲爹也不疼爱他。王未初长得也没他讨那些有钱男人的喜欢啊！
再看那个男人呢？
比程叔的质量高太多了！
如果床上也很厉害的话，那就真是梦情gay了！
金耀的大脑始终没能消化这么震惊的事实。
他勉强挤出了点笑容：“所以你这身衣服……”
“岑尧的。”
“宝石……”
“岑尧的。”
金耀都快嫉妒疯了。
白月光怎么会那么大方？
金耀又问：“那……那你们……他，他怎么对你……”金耀说话都磕巴了。他咬了下舌尖，这才说话又顺畅了点：“他什么时候对你上心的？”
“家宴那天。”
那天……那天。
金耀突然想到了个问题：“那天你穿我给你挑的衣服了？”
“嗯。”
金耀：……
金耀气得几乎呕血。
他就是生怕王未初的性子，触怒不了程叔，才特地挑了那么件衣服。落在程叔眼里，就无疑是王未初想压白月光头，故意打扮成这样出风头。程家人肯定也会觉得他上不了台面。到时候弄不好还会和白月光起冲突……
结果呢？
那位白月光不会第眼看见王未初骚气的打扮，就想把人弄床上了吧？
金耀越想越是气。
感情他还成就王未初攀上更好的高枝了？
金耀再回想刚才，那位矜贵的岑少，戴着手套点点给王未初剥虾的画面……恨不得把王未初替成自己！
这样的人虽然多半只是玩玩，可是他大方啊！哪怕只是跟个月呢，也能捞到这辈子都花不完的好处了吧？
王未初奇怪地看了看金耀。
“你脸怎么……”抽了？
金耀整个人又震惊又嫉妒又后悔，无数情绪裹着他。他只能木着脸说：“……没什么，我就是突然，不舒服。哦你知道的，以前做模特的时候，节食过度，总会这里不舒服那里也不舒服。”
这下让他装微笑，他都快装不出来了。
这时候王未初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那头传出了王庆志小心讨好的声音：“未初啊，你在哪儿呢？爸爸把那个标书拿给你啊。你还得帮爸爸送给岑少呢……”
王未初扯了扯嘴角：“新光商场，1号门。”
“好好好，那你等着啊，爸爸马上就过来。”
王庆志的口吻亲热得差点让他鸡皮疙瘩掉地。
其实以前王未初是很期待父爱的，毕竟他从来就没拥有过。只见过隔壁门小东的父亲，为了给他治病，跑去大城市卖血……那时候把他羡慕坏了。
王未初挂断电话，金耀立刻问：“谁？”
“我父亲。”
金耀这才觉得舒服了点。
王未初的父亲对他可不好。
两人去了楼下的咖啡厅等待。
也就差不多半小时，车就到了。
王未初接到电话走了出去。
王庆志匆匆从车上下来，手里还拎了两个袋子，个装的标书，另个装的却是兜子姑娘果。
这还是王太太给她出的主意。
说王未初这人念旧，你这么哄不行，你得勾起他记忆，你得让他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在对他好。你就去找找他以前住的小山村里的玩意儿，买给他就成了……
“未初！”王庆志亲热地叫道。
金耀：？
他耳朵出问题了？
王庆志将两个袋子递到王未初手，好声好气地道：“今天和朋友来逛街啊？爸爸再给你打十万，随便买点什么你喜欢的吧。会儿定要给岑少送去啊……”
从岑家离开后，王庆志越发深刻意识到，岑家对他手里生意的影响性。
这事儿，必须得办成！
王未初淡淡应了声：“嗯。”
难怪岑尧那么轻易放他走了，是因为知道王庆志会叫他送件吗？
王庆志还没忘记说，兜子里的东西，是自己特意买的巴拉巴拉通，然后才上了车。
金耀更目瞪口呆了。
王未初的父亲不是对他不好吗？怎么突然也变了！
“我有点事，你慢慢逛吧。你也看见了，我没什么麻烦。”王未初说。
金耀喉头发梗，勉强笑了下：“嗯，嗯……那你去吧。”
王未初拦了辆出租车。
等上了车，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岑尧的号码。
那怎么办？
王未初不知道岑尧是否还在商场里。
算了，先去岑氏大楼等吧。
金耀目送着王未初离开，表情终于绷不住点点裂开了。
岑氏大楼比程家公司的门面要阔气了太多。
王未初从旋转门踏进大厅，还觉得有点格格不入。不过很快就有前台迎了上来：“您是王先生吗？”
“嗯。”
前台打了个内线电话，说：“您稍等。”
王未初就乖乖站在那里等了。
没会儿，下来了个女秘书。
“您先跟我上楼，岑总还有个会议，您得等会儿……”
王未初点了头，倒并不在意。
女秘书带着他径直进了总裁室。
总裁室足够宽阔，面墙后，还隔出了间休息室。
王未初收起打量的目光，在沙发上落了座。
没会儿就有秘书进来送了茶水点心，还送了书和笔记本。
王未初：？
“您要是无聊的话，看书也好，电脑打游戏也行。”秘书微笑着说，“您要是有需要，随时叫我。我就在隔壁的秘书处。”
可以说是十分周到了。
王未初点了头。
他拿起了那本书，却是本高数学课本。挺奇怪的，怎么会准备这个？不过王未初也不挑剔，低头慢吞吞地边看，边等。
转眼就是下午四点多。
门传来了“吱呀”声。
王未初抬头看去，就见岑尧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助理。
“你先出去。”岑尧对助理说。
助理点了头，及时地退了出去。
然后岑尧就反手锁上了门。
王未初连忙站起身，拿起了装件的袋子，递到了岑尧面前。
岑尧接到手，却看也没看，顺手就放在了边。
岑尧揽住了他的腰，低声问：“今天怎么还穿着我的衣服？”
王未初干巴巴地开了口：“……嗯。就比较合身。”接着穿岑尧的衣服，还被岑尧本人撞见了，就很尴尬。
岑尧掀起了薄薄的毛衣，又亲了下他的唇，只蜻蜓点水的下。然后就将王未初整个抱了起来，放在了办公桌上。
岑尧脱掉了西装外套，将他压倒在了办公桌上，又圈住了他的脚腕。王未初被迫抬起了腿。
“今天看见我跑什么？”岑尧低声问。
“嗯……这样不太好。”
“哪里不好？”
“……尴尬。”
岑尧摩挲了下他的脚腕，淡淡道：“你尴尬什么？是我在给你做地下情人。你不松口，我连名分都没有。连光明正大和你走起都不配？嗯？”
王未初面红耳赤地瞪大了眼。
那刻，王未初感觉自己不再是普普通通的路人甲，倒更像是祸害君王不早朝的妖妃。
王未初的表情又呆又可爱。
因为震惊，两眼都瞪圆了，点点水光从透了出来。
岑尧在心底轻叹声，俯身亲了下他的眼睛。
再后面王未初的意识就有点模糊了。
只隐约听见岑尧掐着他的腰，问：“那天在我家里，你明明更喜欢芒果，为什么要选橙子？”
王未初动了动唇，浑身战栗，哪里有力气说话。
岑尧别了别他耳边被汗水打湿的发丝，说：“你要懂得认清自己的心意。想要什么，就大胆讲出来。不管什么，我都会去拿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