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杜的闻言,很是惊讶地张着嘴,呆呆看着枝枝,震惊道:“你……你怎生这般恶毒。”
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枝枝已经后悔了,太不像她平日为人,倒让人觉得过于跳脱。
枝枝眼珠子转了转,面无表情道:“朱雀姐姐,这登徒子是谁?”
“杜文郢,你在孤这里做什么?”冷漠无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数九寒天的凉意。
杜文郢颤了颤,转头谄媚道,“表哥,我好容易进京了,这不是来看看你吗?”
穿藏青色袍子的男人拾级而上,脚下踩着的靴子亦精致非凡,容色如同三冬雪,寒冷淡漠,“江宁王倒允你出来了?”
“他跟他的世子相亲相爱,哪儿有空管我,表哥我问你,这小美人当真是你的姬妾?不是骗我的吧?”
沈璟昀的目光转向二人,淡声道:“怎的还在这里?”
“殿下,女侍中大人说,去请示您,顾昭训住在何处?”朱雀微微施礼,“只是方才杜公子出言不逊,还望殿下做主。”
“我何时出言不逊了,反倒是她,还说要扒我的皮,做成鼓呢?”杜文郢站在沈璟昀背后,凄凄惨惨道,“表哥,这样恶毒的妇人,你怎么给带来东宫了?”
枝枝咬着下唇,不知道刚才的话有没有给沈璟昀听去,也不敢争辩,只是深深低着头,直低到对方看不见她的脸,然后开始无声抽泣。
杜文郢震惊地看着她下巴上一滴一滴落下水珠,眼珠子差点没给瞪出来,“你哭什么?”
沈璟昀蹙眉,看着她瀑布般的眼泪,便觉得有几分烦躁,一把拎起杜文郢的领子,“你堂堂江宁王府的公子,到我东宫跟妇人争吵,欺辱人家,你还要不要脸了?”
“表哥……”杜文郢挣扎不开他的手,“表哥我错了还不行吗?你松开我,我要喘不上气了!”
沈璟昀重重将人放下,看着对方被震的险些站不稳,却不理他委屈巴巴的神情,对朱雀道:“便住玉春殿吧,你领她过去。”
“奴婢遵命。”朱雀有一瞬间震惊,玉春殿倒是不大,加上耳房侧楼,给她住的房子也不过七八间,跟木良娣住的东明殿没法子比,然而哪怕只是玉春殿,也非一个小小的七品昭训能住的。
想当年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玉春殿住的是现如今的淑妃,当年便位列四品良媛,身份亦是尊贵,且这玉春殿与众不同之处,便在于有一间小小的书房,里面放满了前几朝人常看的书籍。
拿来给顾昭训住,着实抬举了。
然后几人当中,最惊讶的莫过于杜文郢,“表哥,玉春殿你给她住,她才七品,那可以淑妃娘娘的住所?”
“那又如何?”沈璟昀反问。
杜文郢便磕巴了,“不,不如何,可是……”
可是淑妃是太子的姨母,这样抬举一个恶毒的妇人,杜文郢快要气死了。
枝枝同朱雀同样不理会他,只向沈璟昀行了礼,便走去了玉春殿。
她看的清楚,这位太子恐怕原本没打算让她住这里,只是见姓杜的得罪了她,又哭的这样凄惨,才给了些许补偿。
总之不管为了什么,好处到手里了才最实在。
走在花园子里头,枝枝低声问:“这位杜公子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
“杜公子是江宁王府的二公子,这江宁王当年娶了明安侯谢氏的嫡次女,由庶女陪嫁,杜公子便是那位媵妾所出,而殿下生母,先皇后亦姓谢,正是明安侯府的嫡长女,而淑妃娘娘,是她叔叔家嫡出的堂妹。”
朱雀很耐心地跟她解释,“明安侯府,江宁王府,诸位公子千金,都与殿下有中表之亲,昭训日后碰上了,切勿莽撞。”
也就是杜文郢素常荒唐,殿下才咬定是他招惹了旁人,不予计较,若换了旁人,一个姬妾,如何比得上表兄弟亲近。
“我晓得了。”枝枝低声道,“我都明白的,今天也不过是心中烦闷,便没能忍住脾气。”
朱雀便不言语了,任谁抛家别乡的去旁处,甚至还是被算计的,恐怕心情都好不了,实乃她之过,只盼着昭训早日走处理器,挣得殿下恩宠,方是长久之计。
玉春殿位居东宫西北,与木良娣的东明殿中间只隔了一座小花园,两两相望,倒是极近,可离太子居所,书房,就远了。
这位太子爷倒也是个有趣的人物,不近女色就将人远远抛在后头。
枝枝心里倒有了计较,方才是她想错了,这玉春殿看起来不像是补偿,反而像是见她初进东宫就跟人起了争执,觉得她不太省心,便厌弃了她,决议跟木良娣一样冷藏着。
不管怎么说,吃的好住的好,总归是件好事。
枝枝也不在意,事在人为,想要夺宠也不一定要住的近。俗话说的话,远香近臭,离得远了才能让人时时惦记着。
今日折腾了一路,便也觉得累了,枝枝窝在小椅子里头,看着侍女给她铺床,不由自主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中也逼出了晶莹的泪珠。
朱雀便笑了:“是该困了,我去叫水,沐浴之后,昭训便睡吧。”
枝枝乖乖点头。
一夜好眠。
床上的人撑开被子,撑着床板慢吞吞坐了起来,一脸迷惘地看着面前的情景,枝枝揉了揉眼睛,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进入东宫了。
还不及自己撩开帘子,便有侍女急匆匆过来,替她打开床幔,笑道:“昭训要起身了吗?”
照例,东宫昭训可得侍女四,中人二,教引姑姑一,朱雀充当了她的教引姑姑,玉春殿内近身侍奉的,便只余四个侍女。
枝枝起身,由人侍奉着洗漱,坐在了梳妆镜前,穿着宫女服饰的圆脸侍女笑说:“昭训,如今身份有别,您家里带来的那些东西,难免有逾越之嫌,实在用不得了。”
“我知道了。”宫中衣食住行皆有规制,昭训本是低等妃嫔,穿戴的规制并不如寻常的大家千金,枝枝往日的衣衫首饰,到底太过于华丽。
“你叫什么名字?”枝枝拨了拨手下的簪环,“你们都自己说说吧。”
“奴婢贱名萃蓝。”
“奴婢青霜。”
“奴婢黄莺。”
“奴婢绿衣。”
蓝青黄绿,再加上朱雀碧云,这彩虹七色倒是全齐了,枝枝眼里泛起一抹笑意,“是本名吗?”
“自然不是,是进了东宫之后,太子殿下吩咐让改的,便朱雀大人原也不叫这名字。”萃蓝含笑答道,“咱们东宫,除却木良娣处的人没给改名字,别处都改了的。”
没人明白太子殿下在想什么,总闹一些有的没的小事,让人觉得万分好笑。
枝枝低眉浅笑不语,宫女们和女官有不可逾越之壁,大多数出身卑微,采选自民间,不似女官皆官宦家的女儿,是以见识也差远了。
太子此行,看似无理取闹,然而却大有深意,名字全给改成这样的,那姜皇后若想随意安插个人,哪怕给她改了名字,也极容易暴露。毕竟人在对待自己的本名,和突然更改的名字时,反应定然不同。
而能做细作的人,个个机敏聪慧,并不会有什么障碍,如此一来,只要仔细观察,大多细作在东宫都生存不下去。
朱雀推门进来,含笑道:“可快些收拾吧,马上传早膳了。”
“这就来了,朱雀大人稍等等。”萃蓝浅笑,“咱们昭训生的好看,可得好生妆扮,不然岂不可惜。”
她给枝枝描了细细的柳叶眉,配着娇媚的眼睛,分外妩媚动人,“我长了这么大,头一次见昭训这样好看的人。”
难怪独得恩宠,能进东宫做妃嫔怕,换了容貌粗陋的,殿下当真看不上。
挽着披帛,枝枝举步出门,在顾家这些时日,朱雀已经把东宫的规矩,一一同她讲了,如今倒不至于再生出啼笑皆非的事情,只是到底还有三分困惑。
“朱雀姐姐,劳烦你同我说说,我平日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什么地方,别冲撞了殿下。”
“昭训能去的地方,便在这后殿当中,花园也好,宫室也罢,又或者去看望姐妹们,至于前殿,皆不能去,殿下规矩森严,万万不可逾越。”
当然,她在这东宫里头,只有一位“姐妹”,便是那传言中的木良娣,枝枝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去见一见她。
按理说不该去,木良娣被太子厌倦,沾上了她,定然没什么好事,可如果不搞出些事情来,她怎么见太子?见不得太子,任凭她一身狐媚,也没法子邀宠啊。
“那用过膳,我们便去拜访良娣吧。”《媵妾》仅代表作者承流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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